虽然没有了头发,但那纤细的身子和那一袭浅蓝色的衣裙依旧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女孩。
她的脸色惨白,目光呆滞,此时正一瘸一拐地从院子门口走进来。
鲜血随着女孩的走动一点点从嘴巴、耳朵、鼻子、眼睛里流了出来,顺着她的手臂从指尖滴滴滴答答滴在了地上。
凤溪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马就被吓得大叫了起来,他身后的鸭子们也瞬间炸了毛,都扑腾着翅膀“嘎嘎嘎”地叫着。
女孩听到了叫声,缓缓地把头转了过来,她用呆滞的眼神盯着凤溪,张开了嘴想要说话。但因为她没有牙齿,又加上她此时满嘴都是血,最终,她只发出了“啊啊呜呜”的声音。
凤溪再次被吓得叫了起来,他身后的鸭子们也“嘎嘎嘎”地叫得更起劲儿了。翅膀把羽毛扑腾的到处都是。
女孩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婆婆的家,她从挂在腰间一个红色袋子中取出了一块白色手帕朝凤溪扬了扬,接着她转头又向婆婆家里走去。
这时,风雨潋和殷常宁听到了凤溪的叫声后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他们这一出来正好就与眼前的这个蓝衣女孩打了个照面。
一时间,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女孩扬着白色手帕,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手帕,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她把手指向了屋里,意思是自己要把手帕送到屋里面去。
愣在门口的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姑娘却突然加快了脚步,自顾自一瘸一拐地跑进屋里了。
见状,凤溪大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啊?快把她弄出来啊,婆婆看到她这样子不得被吓死啊!”
两人反应过来后连忙转身去屋里追那女孩。
此时她已经来到了婆婆的女儿的房间里,婆婆在看到她后当场就被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
躲在被子里的女儿也哆哆嗦嗦地掀起了被子的一个角,偷偷看着被子外面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婆婆的女儿从被缝中看见了站在床前的蓝衣女孩,顿时,她也被吓得大叫起来。
蓝衣女孩抓住了婆婆的女儿的一只手,一个劲儿地往她手里塞那白色的帕子。
婆婆的女儿吓得赶紧把那帕子给扔了。
看到帕子被扔了,那蓝衣女孩好像很着急似的,又开始“啊啊呜呜”地叫了起来。
殷常宁伸手想去拉那蓝衣女孩出房间,但那蓝衣女孩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蓝衣女孩死死地盯着婆婆的女儿的眼睛,婆婆的女儿捂着嘴缩在床的角落里,也同样死死地盯着这满身是血的蓝衣女孩。
就这样过了片刻,婆婆的女儿好像是渐渐明白了什么似的,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孩,随后,她慢慢地挪出床的角落,缓缓地靠近了那蓝衣女孩。
她先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衣裙,接着又碰了碰她的光头,下一刻,婆婆的女儿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殷常宁楞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的这两个女孩已经紧紧地互相抱在了一起。
婆婆的女儿丝毫不在意自己那一身白衣被血染红,反倒是蓝衣女孩本能地往后挪了一些,像是在担心自己弄脏了对方的白衣。
呜呜哇哇的哭声把昏睡在床上的小六给吵醒了,他循着声音来到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血淋淋的光头女孩紧紧抱在一起痛哭的画面。
小六先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愣了一下,随后他不可置信地大声喊道:“小玥姐姐!小栗姐姐!你们怎么了?!”
殷常宁看向了小六,疑惑道:“小玥?小栗?她们就是你之前说的和你一起玩的朋友吗?”
小六道:“是啊!她们就是这两个姐姐,她们的落症怎么这么严重!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殷常宁道:“我也不清楚这落症竟还会流这么多血,我以为落症只是会掉发掉牙。”
婆婆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她用发抖的手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女孩,道:“这穿蓝色裙子的人是小栗吗?”
小六道:“对呀,小栗姐姐最喜欢穿这件蓝色裙子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说完,小六又看到了房间角落里刚刚被小玥扔落的帕子,跑过去捡起来看了看。
他把这帕子递到了小玥的眼前,道:“这个帕子是小栗姐姐准备送给小玥姐姐的生辰礼物吧。上面的的仙鹤还是她自己亲手缝的,说是她知道小玥姐姐喜欢仙鹤,便照着寺庙里一副画着仙鹤的画来缝的,还让我不要告诉小玥姐姐。”
小玥看了看小六,又看了看小栗,不知怎么的,她哭得更凶了。
小六把手帕递给了小栗,小栗颤抖着手用手帕给小玥擦眼泪。
血和泪混在雪白的手帕上,浸染了上面的仙鹤。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凤溪一边拦着要进屋的人们一边道:“这么晚了你们就不要吵这么大声了,屋里几乎都是女子,还有个婆婆,你们这样强行进屋不太好吧!”
一个男人大声道“我只是来找我女儿,你看这血迹,就是往曾婆婆家里来的,我女儿肯定是来这里了,我只是来带她回家!”
凤溪道:“这屋里有两个有落症的病人,还有一个浑身都是血......”
男人道:“那就是我女儿小栗,我来带她回家!”
屋里的小栗听到了男人在门口的怒吼,突然间,她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小玥赶忙拿过小栗手里的帕子,口齿不清地问着小栗到底怎么了。
小栗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小玥,好像这时候要是不盯着小玥,小玥就会消失了一样。
小玥拿着帕子给小栗也擦了一下她脸上的血。
霎时间,小栗两只眼睛里流出来的血大滴大滴的浸透了帕子。
“啪!”
只听见一声令人发毛的东西落地声。
一瞬间,死亡的气息充斥了整间屋子。
“小栗姐姐,你的......你的眼睛,怎么掉出来了?”
小六一脸惊恐地颤抖着声音说道,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屋外那男人强行冲了进屋里,他大喊道:“小玥明天才过生辰,你今天来干什么,你爹我拦都拦不住你,再说了你们两个都得病了,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男人在这边气急败坏地说着责怪着她的话,小栗听到了后,她艰难地转过头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爹。
“啪!”
不过是看了那么一下,她的另一只眼睛也掉到了地上。
此时,小栗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了两个血淋淋的窟窿,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当场被吓得叫了出来。
小玥紧紧攥着满是血和泪的帕子,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拉了一下小栗的衣袖,小栗抽搐着转过了头来面向小玥。
下一刻,她就像是突然一下没有了知觉了一样。
她就这么跪着,缓缓垂下了脑袋,接着,她便一动也不动了。
“小栗姐姐!”
小六惊恐地叫了起来,但他又不敢上前去,只能焦急地拽着自己的袖子干瞪着眼。
婆婆颤抖着问道风雨潋:“我那可怜的姑娘,是不是没有解药的话,最后也会像这样死掉?”
风雨潋在一旁艰难道:“这种毒,我现在一时半会根本配不出它的解药。”
婆婆不解:“配不出?”
风雨潋道:“这毒太烈了,解药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可以配出来的,而且之前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毒,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沉默了一会,婆婆突然喊道:“你不是百草谷来的吗?身上总会带着其他的药的吧?对吧?都喂我女儿吃一种也行啊!”
殷常宁道:“不行的,婆婆,这样根本行不通!”
但那老妇人此刻就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她大喊着风雨潋就是个江湖庸医,是个大骗子,甚至还要上前来动手打风雨潋。
一旁的凤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眼疾手快地点了几下老妇的头。
老妇愣了一下神后便倒了下去,凤溪赶忙扶住了老妇,随后把她给抱了起来,放到了小玥刚刚所躺的床上。
小玥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嘴哭了起来。
男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已经没气了的小栗身旁,他俯下身来不信命似的又用手指探了一下小栗的鼻息。
当他在确定小栗真的没气之后,他满脸绝望地叹了口气。
此时,小栗的家人也进来了,他们进屋看到了这一片狼藉,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小栗给抬走了后,小六也帮忙把房间打扫了一下。
但是一些飞溅在墙上的血迹实在是一时半会去不掉,也只能暂时作罢。
小六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玥,想上前去安慰她。
这时,殷常宁一把拉住了小六。
殷常宁道:“让她静一静吧,也许明天,她就也要和小栗一样了。”
小六不解:“啊?”
殷常宁道:“本来就是这样,这种毒确实可怕,制这种毒的人就是奔着把人给活活折磨死的目地来制这种毒药的。”
小六怒道:“那个来发糕点的苏公子,如果我要是再遇到他,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殷常宁道:“小孩儿别乱吹牛。”
小六道:“我不小了,我十二了!”
殷常宁道:“十二那就是小孩儿。”
凤溪道:“好了小疯子别和小孩儿一般见识。”
殷常宁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哦对了,小六你住哪?有人养你照顾你吗?”
小六道:“我住村尾的那件小屋子里,白天和大家一起种地放鸭子喂鱼什么的,村里每家人轮流给我吃的,我只要拿着碗,傍晚时去每天轮到给我东西吃的人家里要吃的,他们就会给我一些。每天早上只要我去村里卖包子的老板娘那里,她都会可怜我送我两个包子,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有时候太饿了我也会自己去后山抓一些野鸟野兔什么的吃。”
殷常宁道:“原来如此,你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啊。”
小六感叹道:“我好想我娘啊,要是她还在,我就可以吃她做的饭了,也不用天天向各家各户讨吃的了。”
殷常宁也感叹道:“是啊,要是有娘在就好了。”
小六道:“所以我一定要把那苏公子大卸八块!”
殷常宁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晚我们先休息,你先回你住的地方去,小孩儿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小六道:“可是,我睡不着,我害怕。”
殷常宁道:“怎么了?”
小六道:“我没想到那个桃花糕点真的是毒药,小栗死得好惨好可怕,我......我睡不着。”
殷常宁道:“你害怕这个啊?那要不,你和我们一起住一晚吧。”
小六道:“好,行!”
凤溪道:“不吵婆婆的话,我可以让她昏睡四个时辰,看这情况,我们今晚还是去村里的祠堂里过夜吧。”
风雨潋道:“也是,毕竟我们并没有帮到她们。”
殷常宁道:“那小玥,今晚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小玥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死死地攥着小栗送她的帕子,缩在墙角里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