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己 第61章 告白

“我心悦你，林渊。”

青年喃喃地开口，又说了一遍。

“你，你说什么……”林渊乍然屏住呼吸，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可惜这次，林渊的声音却无法穿透幻觉，抵达林沧的耳中了。

青年无神地望着林渊的双眼，嘴唇微动，忽然吐出了一句林渊难以理解的话语。

“林渊，忘了他吧……看看我，好吗？”

他是谁。

林渊顿时僵在原地，脑袋一片空荡荡的白。

眼前的青年满脸酡红，明明声音模糊，却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竭尽全力放轻了浑浊的呼吸。

然后在致幻药的作用下，困囿在林渊的眼眸中，将心里的秘密全部吐露了出来。

而林渊只能被动地、呆呆地听着。

因为林沧听不到他的声音。

前些日子，林渊还在为看不透青年的内心而万分困扰，不曾想此时此刻，在这个游离于人间之外的陈旧房间里，青年以不甚清晰的语调，把所有的挣扎一字一句地交代了出来。

林沧喜欢他。

林沧早在他之前，就变成了断袖。

林沧以为纪承达是他假死的情人。

而他自己，只是别人的替身。

荒谬至极的推论，林渊觉得自己应该想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眼前这个青年，头一次揭开内心的伤疤，林渊却陡然发现，那些伤痕竟然都是他的手笔。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能伤林沧的心。

若不是元暮的致幻药诱导林沧吐露心声，难道他与林沧，就要这样误会着度过漫长的三年吗。

实在是……

太过残忍……

“林沧，林沧，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待林沧把一切的一切说完，林渊艰难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仿佛含着砂砾。

青年毫无反应，仍旧无神地盯着他的眼眸，甚至在林渊尝试靠近林沧的时候，青年的双眼来不及转换距离，再次失去了落点。

突兀地离开那片鸦青色的湖泊，林沧露出了一抹难过的神情。

林渊望着这样的林沧，虽然没有心脏，却仍然心疼得恍若窒息。

现在该怎么办，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为林沧驱逐体内的毒素了。

可是林沧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林渊觉得胸口酸涩得难以忍受，眼眶也仿佛被蒸汽熏到了，又热又胀，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忽然很想亲吻林沧，想告诉他，他也有着同样的感情。

【他爱上了曾经的自己。】

这种背徳到妄论伦理的怪事，偏偏在他的身上发生了。

他想告诉林沧，他每每思他夜不能寐，也曾在黑暗阴冷的牢屋中，用思想描摹他的眼眉。

可是他又隐隐有些怀疑，如果真的与林沧确立关系，会不会导致救赎成功，夺走他的性命，留下林沧一个人。

如果真是那样，他不敢想象林沧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不如像之前那样互相隐瞒，误会着，暧昧着，相互扶持着，熬过接下来的三年。

可是，可是……

他真的不想，也很难，继续佯装冷漠狠心，无视林沧的心意了。

既然已经知道是双向的喜欢，又如何能够隐瞒不被发现。

他根本瞒不住的。

到底该怎么办。

林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忽然下定了决心。

救赎的初衷，是让林沧好好待自己。

那么，即便他与林沧在一起，应该也不会影响林沧对自己的看法，不会改变救赎的进程。

想到此间，林渊俯身抓住林沧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凑到林沧身边，试探性地往青年的嘴唇凑去。

试一试，只是试一试……

如果感到哪里不对，他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林渊默默地祈求着，疯狂地祈祷着，然后屏住呼吸，极轻极轻地贴上了林沧滚烫的唇。

双唇相触的瞬间，林沧的眼睛倏忽有了落点。

双唇相触，额头相抵。

林沧再次看清了眼前的人。

“从来没有那个人。”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内，唇上传来柔软的痒意，说话之间，细微的气流带过轻飘飘的涟漪。

林沧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鸦青眼眸，极近的距离让他目眩神迷。

“我从没有与任何人在一起过。”

又是一句贴着嘴唇的轻飘飘的话语，说话那人仿佛在试探着什么边缘，每说一句话，都会顿上几个呼吸。

“你是唯一……”

那人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眼，仿佛终于试探到了什么底线，语气上扬，逐渐猖狂起来。

“林沧，我也心悦你。”

最后一句话，仿佛一柄重锤砸进了林沧的心里。眼前的漩涡陡然静止一瞬，然后疯狂地扭曲起来，沸腾的情绪带动致幻的毒素，汹涌地席卷大脑，无数红绿小人四处乱窜，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爆鸣。

林沧忽然眼前一黑。

昏过去的前一刻，林沧感觉到有人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

-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亮，林沧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昏迷了整整一夜。

身为强大的灵族，他极少如此狼狈，太阳穴针扎一般疼痛，有点像宿醉的头晕，眼前混乱的红绿漩涡倒是消失了许多，林沧拧着眉头，勉力掀开眼帘，入目是一张苍白含怒的脸。

林渊坐在床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林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生林沧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昨夜试探着救赎的边缘向林沧告白，本以为要晕也是他晕，没想到昏迷的竟是林沧。

青年昏迷得彻头彻尾，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把他唤醒，只能焦灼地等了一夜。

他尝试着引导林沧体内的灵力，替青年逼出毒素，一边引导毒素，一边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原来束手无策的感觉竟是这样的煎熬。

他从前说晕就晕，到底有多么对不起林沧。

“醒了？”林渊按捺住乱七八糟的情绪，控制着五官，扬起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嗯。”林沧望着林渊，昨夜的记忆朦朦胧胧，夹杂在混乱的幻觉中，他隐约记得，林渊好像在对他告白。

模糊的记忆复苏，林沧怔怔地看着林渊，心脏开始疯狂跳跃起来。

昨晚……他……他说心悦……

过分的激动让林沧又一阵眼前发黑，却错愕地发现林渊竟然压抑着浓重的怒气，和善的微笑里蕴含着熟悉的疯意。

于是林沧又有点不太确定，张了张嘴，讷讷地吐出一句，“昨晚我……”

“嗯？”林渊最见不得林沧这种失魂落魄的神情，压抑的怒气又上拱了几分。

“当真没有那个人吗。”林沧心一横，闭眼说了出来。

林渊一顿，立刻想起昨晚，在致幻药和烈酒的作用下，青年扯着他的衣袖，断断续续地把“秘密”全部交代了出来。

致幻是元暮的拿手好戏，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中隐瞒情报。

所以，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就是林沧心中最隐秘的情报吗。

林渊错觉脑中响起了“嘎嘣”一道清脆的声音，好像绷断了琴弦，林渊知道断裂的是他的理智。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背道而驰，中间横亘了这么些荒谬的东西。

“没有那个人。”林渊本来不想回答这种荒谬的问题，但是唯恐林沧继续联想到什么奇怪的隐情，于是干脆利落地否定，“从来没有任何人，我没有与任何人有过关系，在你之前，也从未心悦过任何人。”

林渊绷着脸庞，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这句话，鸦青眼眸紧紧盯着林沧的眼睛，不给青年任何躲闪的机会。

“……”林沧没有吱声，怔怔地看着林渊，好像又有一些失神。

“毒素已经清除完毕，你敢昏迷，我杀了你。”林渊凉凉地启唇。

“……”林沧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昨晚我试过了，那种致幻药动摇心神，极会钻空子……”林渊说着说着，逐渐消音，烦躁地捻了捻指尖。

说白了，其实就是林沧的内心过于挣扎，才会让致幻药有机可乘。

以灵族的身体强度，林沧的内心到底混乱成什么样子，才能被影响到陷入昏迷。

“所以，昨晚那些，不是幻觉？”林沧终于舍得开口了，声音喑哑，又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

林渊脸一黑，“当然不是。”

“那你再说一遍。”林沧忽然支起身子，眸光微闪，看向林渊。

被青年这样盯着，林渊忽然想起昨晚嘴唇相贴说过的话，脸上涌起一片红晕，强压住羞赧，咬牙说道，“我心悦你。”

林渊这句话甫一落入耳中，青年纯黑的眼眸乍然蕴起一片微光，仿似黎明前最沉的夜终于迎来了破晓。

剧烈的情绪冲击下，林沧目眩神迷，恍惚觉得自己要死掉了，嘴巴快过大脑，开口要求道，“再说一遍。”

“我心悦你。”林渊耳根通红，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再说一遍。”

“我心悦你。”

“再……”

“闭嘴。”林渊绷不住了，恶狠狠地瞪着林沧。

“当真没有那个人吗。”林沧竟然又绕了回来，反复确认。

“……”林渊险些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甩手离开，勉强压住暴起打人的冲动，看着神情认真的林沧，忽然升起了一种疯狂的冲动。

君子动口不动手，动口没用就动手。

不如，干脆，白日宣……

反正有界石在，无人能够踏足这个房间。

于是在林沧的眼中，林渊的眼神忽然变了，鸦青眼眸中酝酿着混乱的疯狂，暗沉得像是山雨欲来的风暴。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林渊挑起唇角，忽然抓过林沧的手，狠狠按在了自己的衣带上。

“如果我说给，你，敢要吗？”林渊覆着林沧的手背，盯着林沧的眼眸，淡红的薄唇开合，一字一顿地说道。

掌下是整齐的衣带，隔着衣物，温热的触感一路传到手上。

林沧彻底愣住了，下一刹那，纯黑的眸子里乍然翻起黑海似的欲，汹涌的海瞬间吞噬了林渊，也淹没了曾经的绝望。

林渊满意地眯起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林沧的眼眸，任由自己被林沧的欲吞没，忽然伸出指尖，一寸寸抚平林沧的眉心，划过青年如墨的眉眼，抚过刀裁般的侧脸，最终落在淡色的唇峰，眼看着青年眼中的欲，如潮水般疯涨。

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林沧眼中的绝望。

如今这种情况，能不能算作补偿。

笑话。

两情相悦……

怎么能算作补偿。

林渊弯起眼角，捉住林沧的手指，用力扯过青年，重重跌在了他的身上。

“不敢吗？”林渊火上浇油，贴着林沧的耳廓，低声挑衅道。

“怎么不敢。”

林沧俯身，一点点撑开林渊的手指按在枕上，与他十指缠扣，一字一顿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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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