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雕行至林间,刘纯于这蛇胆之功效苦思无解。想要开口询问,转念一想这雕儿虽懂人话,终究无法言语,问了也是徒增困惑,一句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他心中愁闷,便去拣了地上一根树枝,随意挥使。一旁巨雕见了仰头鸣叫数声,随即扑上,右翅扫来。刘纯一怔,只觉一股狂风突然袭至,忙伸双臂格挡,雕翅自上而下拍落,刘纯只觉被一股大力一推,身子直直地飞出丈余,一屁股摔在地上。
刘纯揉了揉屁股,起身委屈道:“雕兄弟,你干吗打我?”
巨雕见他起身,随即又奔上,举翅便扫。刘纯大惊,绕着树木闪躲,口中喊道:“雕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巨雕哪里理他,一翅扫在他背上,又是将他扫出丈余,扑倒在地。刘纯背上被拍得生疼,见巨雕又至,哪里还敢起身,躺在地上呻吟道:“雕兄弟,小弟甘拜下风,你高抬贵手啊!”
巨雕走至他身前,鸣叫数声,双翅不住在空中挥击。
刘纯寻思,这雕儿向来跟我极好,怎的今日突然蛮横起来,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它?突然心中一凛,思道:“莫非它试我武功来着?”
想到此处,他忙起身问道:“雕兄弟,你可是想跟我切磋武艺?”
巨雕仰头长鸣数声,衔着刘纯的衣角,拉近数寸,双翅又是在空中挥击数下。
刘纯已明其意,他一人练剑,颇感寂寞,见有对手切磋,早已技痒难耐,当下拣起地上树枝,摆开架势道:“雕兄弟,那就请了!”
巨雕奔上,右翅袭来,刘纯侧身闪过,还了一剑。巨雕左翅又已扑至,刘纯身子被那左翅夹带风势一逼,便有些站立不稳,忙着地打了滚避开,手上树枝却已被拍断了。
刘纯起身皱眉道:“雕兄弟,这可不太公平,这树枝脆折易断,哪里能跟你相斗。”
巨雕低头“咕咕”鸣了数声,似是在思索什么。随即蹲下身去,似是在示意刘纯骑上来,刘纯不知巨雕要带他去哪里,寻思莫非这林中有宝刀宝剑一类的物事?他好奇心起,一跃上了巨雕背脊,巨雕往东首疾奔而去。
片刻后巨雕已奔至山崖下,刘纯仰头眺望,日光照耀下山势岿巍,巨雕藏身之洞依稀可见。
巨雕载着刘纯,双爪如铁钩般抓在石块上便往崖上攀去,这山势甚陡,但巨雕攀援之处似是一个斜坡,虽然也极为险峻,但巨雕腿爪脚力均十分厉害,顷刻之间已奔至斜坡尽头。
这斜坡尽头是块陡立在山崖间的小平地,平地前方不远处,崖壁中间蜿蜒伸出一条小路来,那小路十分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巨雕放下刘纯,咬住他衣角,往前拖了几步。
刘纯会意,巨雕身躯庞大,走不进那小路,于是自行沿着小路往里头走去。
走到小路尽头,前方霍然开朗,脚下是一处宽约二十余丈的平地。平地四周全无依傍,悬空陡立在山崖间。
刘纯走至平地尽头,极目远眺,这平地不知离地面有多少丈,底下苍茫翠绿的树林一路绵延至尽头,林间溪水潺潺,烟雾缭绕,说不出的幽深静谧。
刘纯四下环顾,见平地右边一块巨石伫立,石上似隐隐有字迹。他走至巨石前定睛细看,见巨石上果然刻着几行深约数寸的小字,小字上首题诗一首。
诗云:“白日与明月,昼夜尚不闲。况尔悠悠人,安得久世间。传闻海水上,乃有蓬莱山。玉树生绿叶,灵仙每登攀。一食驻玄发,再食留红颜。吾欲从此去,去之无时还。”
下首一行小字写着:“太白埋剑之处。”
刘纯思道:“这太白不就是唐代诗仙李白的字号吗?这李白诗词天下闻名,莫非他还会使剑?”
刘纯想这李白乃上代高人,一生潇洒不羁,游戏人间,诗艺之高,更是旷古烁今。当下毕恭毕敬地拜下道:“晚辈今日有缘,在此得睹前辈遗刻,实是三生有幸。前辈天人,早脱俗流,还望恕晚辈冒昧唐突之罪。”
拜毕起身,刘纯于巨石四周环顾,却不见有什么埋剑之处。正自奇怪,脚下不慎,脚趾似是触碰到了一处空旷之地,他忙弯下腰去细看,果见巨石底下有一宽约半尺的小洞,小洞外杂草丛生,正好将这洞给遮盖住了。
刘纯拨开几株杂草,往洞内望去,隐隐有寒气自洞中传来,一个木色的剑柄露在洞口处。刘纯喜出望外,伸手握住剑柄将剑身抽出,只见那把剑长约四尺,青光森然,阳光下一照,似有一层白霜笼罩。
他随手一剑砍在巨石上,犹如切豆腐一般,石身上赫然多了一道一尺来长,深约数寸的裂缝。再看那剑身没有一丝切口,端的是锋锐无匹,砍金断玉的利器!
刘纯走至巨石前,倒转剑柄,拜下道:“晚辈僭越,借前辈神器一用,他日必来归还。望前辈见谅。”说罢,喜滋滋地沿着小路走了出来。
巨雕仍在崖壁外守候,见刘纯携剑而出,仰头鸣叫了几声,似是十分快意。
刘纯心想:“这宝剑如此锋锐,若是相斗时,伤了雕兄弟,那可不好,需得想个其他法子才好。”他当下也不多言,只向巨雕抱拳谢道:“多谢雕兄弟引我寻得一把好剑!”
巨雕将他载上身来,片刻又回入林中。
刘纯见巨雕跃跃欲试,似是即刻就想跟他比试。心想这削铁如泥的宝剑,终是不能拿来与它相斗。便走至一颗树下,挥剑砍下一段三尺来长的木头来。
他转头对巨雕道:“雕兄弟,且等我一下。”说罢拾起木头,削去树皮,一剑剑的刻去,这宝剑切石头尚自游刃有余,切木头更是轻而易举,不多时便刻出一把像模像样的木剑来。
刘纯举着木剑来回比划了一下,觉得大小轻重似都趁手。心中甚喜,便将长剑搁在树下,举着木剑向巨雕道:“雕兄弟,我就用这木剑跟你较量吧。”
巨雕鸣叫数声,挥翅扑来...
一人一雕自此每日在林中比试,如此过得一月有余。刘纯渐觉臂力见涨,身体似也健壮许多。巨雕翅膀袭来之时,偶能抵挡。但他毕竟人小力弱,内力尚浅,虽然剑法精奇,多半时候还是不敌。可与开始之时相比已是强上许多了。
这一日,刘纯体内寒气发作,巨雕又衔蛇胆来救。刘纯心中惶惶,心想:“上次寒气发作时服了这蛇胆,差点连这条小命一起冻没了,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吞。”
哪想巨雕竟然硬将蛇胆塞入他口中,他当下冻得浑身发颤哪有力气抵抗。片刻间,便觉自己三魂七魄都被冻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正自挣扎,忽觉体内寒气流动有异。
原本这寒气自丹田散出,由足少阴肾经诸穴至脚底涌泉而止,再回流而上由手少阴心经诸穴至神门而止,最后汇集百会处遍及全身。
可此刻这寒气分明又由百会而下,行遍督脉诸穴,虽然寒气难挡。但真气游走之际,只觉诸脉逐渐畅通,紫府之内内息若隐若现,着实奇妙。
原来这蛇胆源自普斯曲蛇,本非凡物,又至阴至寒。刘纯在寒气发作时服下,体内两股寒气互冲,逐渐融合,自百会以下流遍诸穴,便似内功极为高深之人浑身真气走完一大周天。
这本是极为高深的内功修炼法门,他自然懵懂不知,只道是这寒气原本就任意而行。其实却是在修炼内功。
一个时辰后,寒气消退,刘纯“腾“的一下跃起,只觉浑身舒泰,说不出的畅快,不由自主地清啸一声。
自此每隔三日,刘纯寒气发作时,巨雕便取蛇胆来给他服食,刘纯自觉丹田之内真气渐沛,隐隐有跟那股寒气相抗之势。
如此又过月余,有一日刘纯偶然想起族谱上的炼体之法曾道:“由背至臂,渐趋于顶,神道初现,需以自慧之力而上下贯通。“
这最后一句他仍是不懂,但前头几句似是跟那寒气游走之势吻合,故而每次寒气发作之时,他便留心引导诸脉随真气流动路线而开合。如此一来,真气流动更畅,每次寒气消退,便觉精神百倍,说不出的痛快。
数月间,刘纯内力渐近,与巨雕比试之时,几可勉力挡它巨翅一击。虽仍是吃力,却也不似从前狼狈。
这几月来,刘纯苦思剑法进境,对那晚刺出的一剑心中甚是介怀,总觉少了些什么。
以他现在这个年纪,于武学之道其实所知甚浅,当日在树洞中时之所以能将所学剑法汇总,一来是因为确实天资独厚远非常人能及,二来是因为他原先所学剑法均非上乘剑术,如此才能去芜存菁,江流汇海。
其实还远未至武学中的“空冥归真,万象归一“的至理。
他年纪还小,自是不明其理,但每日在这仙境之中修炼,武功却也逐渐大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