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斐住在都督府,格外得老实本分,存在感极低。他同婢女扎伊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偏院中,鲜少走动、更别提惹事了。
只每天清晨给是乐请安问好,傍晚陆今觉回府了,拜见下陆今觉。就连用膳,都是回自己偏院。
露珠等人起初紧绷着神经,大有风声鹤唳之感,生怕这北漠公主玩阴的,憋着坏。可这都十日过去了,怎么还没下手呢?且这公主谦恭有礼、见都督也是素面朝天、毫无勾引之意。戒备的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大抵习惯了尉迟斐“晨昏定省”,这日用晚膳的时候,是乐端着汤碗,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怎么了?可是烫嘴?”
陆今觉连忙拿过汤碗,探了探,唔,温热的,正好。
“阿觉,我突然想起来,这尉迟斐今日还没来见你呢!”
陆今觉:……
好你个尉迟斐,使些小伎俩,就教自家夫人对尔上心了?!
陆某人用勺子给是乐喂汤,酸溜溜道:“管他做甚?不来碍眼,我们乐的清净。”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会憋着坏,想窃取都督府的宝贝或者情报吧?!”
“呵……他若真这么做,便是愚蠢至极。都督府,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不行我不放心,在没弄清楚他的目的前,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在北漠皇宫生活了十八年,都没露出马脚,绝对不可小觑。”
是乐接过汤碗,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而后殷勤地给自家夫君布菜,“阿觉,我们快些吃,吃完去探探他到底在干什么!”
陆今觉甚是无奈,将心中不快皆加诸尉迟斐身上。耽误他与夫人独处的时间,得尽快将他赶走。
用完膳后,是乐提着食盒,拉着不情愿的陆某人,直奔偏院。
尉迟斐的贴身婢女扎伊是个哑巴,且她听不太懂东玄话,同她交流十分费劲。
是乐轻轻扣门,开门的正是扎伊。
扎伊见二位主子来了,忙行了个别扭的屈膝礼,面上有些慌乱。
“扎伊免礼,你家公主呢?夫君得了些稀罕吃食,我们给他送些尝尝。”
是乐边说,边踮脚朝院里张望。里头黑漆漆的,并未点烛火。
扎伊勉强听懂,双手焦急地比划着。
“你的意思是,你家公主睡着了?”是乐配合道。
扎伊点头如捣蒜。
“无事,我将食盒放至小厨房,待公主醒了,劳你转交给他。”
是乐说着,便抬脚往院中走。
扎伊忙伸手拦住是乐,北漠人大都身强体壮,因此,扎伊比是乐壮实许多,轻轻松松便拦住了是乐。
陆今觉阴沉着脸,广袖轻挥,加注内力将扎伊推倒在地。
“这里是都督府,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夫人不敬。夫人和本督想去哪里,还需要你应允不成。”
扎伊倒在地上,面容痛苦,嘴角溢出鲜血。
是乐拉住陆今觉,宽慰道:“夫君我没事,她没碰到我。我们快去看看公主吧。”
陆今觉抿唇,冷鹫地看了眼扎伊,而后牵着是乐,直奔尉迟斐卧房。
是乐不会武,耳力一般,自然听不到主卧中,尉迟斐压抑地闷哼和喘气声。
然,陆今觉听得清清楚楚。
他将是乐挡至身后,大手一挥,以内力推开反锁的房门。然后指尖轻弹,桌上烛火随之亮起。
卧房内的景象立刻明晰起来。这下连是乐都听清了,珠帘后纱帐围起来的床榻上,传来的痛苦的哼声。
许是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尉迟斐也不再压制,喉间溢出的声响,稍稍大了些。
是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她同陆今觉对视一眼,而后清了清嗓子,问道:“三公主,我同夫君给你带了点心,你来尝尝吧。”
尉迟斐并未答复。
是乐大着胆子往前走,想一探究竟。被陆今觉拉住,她被迫跟在他身后前行。
走至榻边,陆今觉以内力拂开床帐,现出床上衣衫不整、裹着被子浑身颤抖,面色却又反常潮红的尉迟斐。
他显然有些神智不清了,除了痛苦的声音外,只轻唤着“娘……斐儿难受……娘……”
是乐大惊,他这是染了风寒了?!见他可怜,是乐于心不忍,欲上前拍拍他,假装一下他的娘亲。
谁知,尉迟斐突然蹬掉了被子,嘴里呢喃着“热……好热……”。
问题是,被子下的尉迟斐上半身**,只下半身着一条薄薄的亵裤。
是乐忍不住对着他的上半身看了又看,噫,当真是个男人哎!
皮肤白皙,肌理分明,身形还挺好。
还没看过瘾,是乐眼前一黑,被陆某人的麾衣糊了一脸。
“看够了吗!”陆今觉脸都黑了,咬牙切齿道,恨不得杀了尉迟斐。
是乐明白这醋缸又倒了,忙嘿嘿笑着,“我只是确认下他是不是男的,夫君莫气,见过夫君的绝美肌理,别人的于我而言,就跟躺平的菜板一般,索然无趣。”
陆某人的神色这才好看些,他嫌恶地将被子盖回尉迟斐身上,而后才让是乐露脸。
是乐转移话题道:“阿觉,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没命吧?若是在我们家出了事,那可没法交代。”
“放心,暂且死不了。”陆今觉冷冷道。
“那是自然,有妙手回春的药王神医在,算他命好!”是乐趁机拍马屁。
陆今觉没好气地捏了捏是乐的鼻尖,而后伸手抚上尉迟斐脉搏。
替尉迟斐把完脉,饶是陆今觉,也对他同情且敬佩了一分。
尉迟斐中了冰炎毒,应当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每月十五,便是毒发之日。
中此毒者,全身时而如坠冰窖,时而如置烈火,痛苦万分、生不如死。直到耗尽心力,便是亡命之时。
陆今觉大抵知道,尉迟斐接近自己的目的了,无非就是图个活命的机会。众人皆知自己同药王谷交好,他想借机接近药王谷,替自己解毒。
是乐时刻关注着自家夫君的神色,见他面上露出凝重和同情,便知尉迟斐不是生病这么简单。
她未出声打扰,见陆今觉出手,将细如发丝的牛毛针迅速刺入尉迟斐的几处大穴,而后尉迟斐便平静了下来。
甚至呢喃着“娘……斐儿又一次扛过来了……”
是乐心疼之,半蹲下身,轻轻握住他抓握过度泛白的大手,哄道:“斐儿真乖,娘亲在呢,快快睡去,明天就好了。”
尉迟斐果真舒展开来,苍白的唇角扬着笑,手掌本能地牢牢握住温软。
陆今觉皱眉看了看,虽然很想把尉迟斐的手砍下来,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既然自家夫人做了回便宜娘,他便勉为其难地认他这个便宜儿子了!
陆今觉将一颗药丸塞进尉迟斐口中,轻抬他的脖颈,看着他咽下了药丸。
是乐见自家夫君虽别扭,却到底良善渡人的模样,对他满眼都是浓厚爱意。忍不住伸出空闲的左手,钻进陆今觉麾衣下,隔着衣服撩拨地轻挠他有力的大腿。
“阿觉,我爱你。”是乐甜甜道。
“乖~”陆今觉喉间微动,嗓音微哑。
听闻扎伊踉跄走近的声音,陆今觉握住作乱的小手。
扎伊见自家公主状态平稳,安然入睡的模样,大为感激,忙跪下给二人磕头。
是乐抽出被尉迟斐紧握的手,忙将扎伊扶起,温声道:“不必多礼,好生照顾公主。”
扎伊双眼含泪,连连点头。
陆今觉将药丸递给扎伊,知晓她不懂东玄语,便寻了纸笔,写下用药事宜,教她给尉迟斐看。
见扎伊受了内伤,还是自己打的,陆今觉不忍,又递了活血化淤的药丸给她,让她服下。
而后懒得在呆在此处,牵着是乐的手离开了偏院。
走回重锦阁的路上,是乐反复轻挠陆今觉掌心,似羽毛拂过般,若即若离。
陆今觉并未挣脱,只掌心越发灼热起来。
是乐扬着浅笑,侧头看他,“阿觉,你真好~”
陆今觉“嗯”了一声,声音沉稳。
然下一秒,他的举止与声音大相径庭,他热切地将是乐拦腰抱起,运起轻功,直奔重锦阁。
是乐只惊了一瞬,而后偷笑,双手牢牢攀附他。
夜风中,陆某人染着□□,低沉道:“一起沐浴,洗洗眼。”
“好~”
自己不就是多看了几眼尉迟斐的上半身嘛,这个醋缸怎么还记得这茬,今晚定又睡不好了。
是乐甜蜜而又负担地轻叹口气,为自己即将酸痛的腰肢。
第二日,是乐被上完早朝回来的陆今觉唤醒。
是乐睁着迷蒙的眼,问道:“阿觉,你怎么回来了?”
“尉迟斐定要找你,我不放心,回来看看。”陆今觉柔声道。
话刚说完,露珠便在外头通传,“都督、夫人,北漠公主求见。”
是乐看了眼陆今觉,伸手给自家夫君比了个大拇指。
陆某人大为受用,一副“本督运筹帷幄未卜先知天下无敌”的臭美模样。
是乐自然不会教一个病人久等,她很快梳洗完,挽着陆今觉的手臂,前往厅堂。
尉迟斐是一人前来的,见二人来了,忙起身站立。
整个厅堂只三人在,待是乐和陆今觉坐定,尉迟斐便叩首、诚恳道谢。
是乐想叫他起来,却被陆今觉拉住,看着他行完大礼。
怎么还记仇呢!幼稚!
“多谢都督和夫人搭救,尉迟斐感激不尽,日后如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二位能替我保守秘密。”
尉迟斐不再掩饰自己的性别,言行举止洒脱自然了许多。
陆今觉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并不将他放在眼中,只不屑道:“三公主……应当是三……皇子,似乎并没有同夫人和本督,商讨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