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汁儿 第20章 第十九章

“绝活多的是，不过师门教诲轻易不能示人。让你大侄子跟我学啊，我保证倾囊相授，还不收学费！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啊？”王喜才“咯嘣咯嘣”用手指抓着吃花生米，牙口很好的样子，“我那儿子小时候倒是跟我学过几年，是个好苗子，可惜后来跟他妈去了什么美国，美国有什么好，北京这两年满大街不都是洋鬼子……”

饭点一到，大排档里客人多起来，张超凡开始招呼别的客人，没时间听王喜才发牢骚。

何念下了班，顺路去鱼市胡同的“超凡大排档”买鸡爪子，不期然正撞见师叔就着鸡爪子对着啤酒瓶吹。

王喜才看见师侄，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然后淡定地一仰脖，把瓶底最后一口酒喝了。“师侄啊，送的，人家张老板送给我喝的，可不是我买的。这不喝不就浪费了嘛！”

穿着能扎死人的细高跟站满9小时，何念累得小腿抽筋，要不是有童子功傍身，她觉得自己早瘫了，真佩服店里其他服务员，明明没练功夫，依旧站得笑容满面一派从容。

她没工夫跟师叔算账，一屁股坐在王喜才对面。桌子看着油腻腻的，她懒得擦。“老板，来瓶可乐，冰的哦！再来份尖椒土豆丝盖饭，菜饭分开，多放辣。”

“师叔，我今天又碰见那个讨人厌的VIP了！真是冤家路窄。”何念迫不及待地把今天的重大新闻分享给师叔，她早先跟王喜才说过自己在酒店干后勤的时候被一个“VIP”害得丢了工作。

王喜才撂下鸡爪子，拍案而起。“那小子在哪，我收拾他去！”他忘了一条腿还打着石膏，仅凭一只好腿，没有拐杖的支撑，乍一站起来很快就身子不稳，重新歪回椅子上。

“师叔，您慢着点！”何念作势去扶，感觉师叔这冲劲儿跟大师伯有一拼，放在古代就是万夫不当之勇，搁在今天估计会发展为派出所常客，“别着急嘛，听我说完。”

何念喝着冰可乐把今天在辣巴黎的事儿简短说了，重点强调了VIP作茧自缚，毁了一件看着挺贵的白衬衫。

“我小师妹的功夫自然是不错的，听起来师侄你已经学了七八成。不过……VIP那个小兔崽子没要你赔他衬衫？”王喜才重新抓起嘬了一半的鸡爪子。

“没。我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闪人了，要是这都让我赔，也太不要脸了吧！”何念眼珠子转了一圈，若有所思，虽然就这两次交手来说，他确实有够不要脸的。

“下次要再碰见他，记得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蒙块黑布狠狠打一顿，这种二世祖就是虚张声势，真给他点颜色瞧瞧估计立刻就哭爹喊娘。”王喜才恶狠狠吐出一堆干干净净的鸡脚骨，吃下最后一颗老醋花生。

何念噎了一下，师叔这过剩的精力果然需要靠拍飞来飞去的电视剧发泄一下。不过一想到师叔描绘的这个场景，想到VIP的狐狸眼睛里流下猫哭耗子的悔恨泪水，她就莫名觉得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秦筝做好尖椒土豆丝，让表叔上菜。张超凡借口要去厕所，让秦筝自己端给客人。他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年轻的异性男女该多接触接触，交交朋友什么的，比窝在家里打游戏好多了。老王虽然吊儿郎当的，他这个师侄看着倒是个好姑娘。不过顶着个师叔侄的名分，就自觉自愿照顾起素未谋面的老头子。现在的年轻姑娘有几个能做到这份上，好多连自己亲爹亲妈都懒得伺候吧。

秦筝无奈，脱了油腻腻的皮围裙，拿着盘子亲自从电饭煲盛米饭。

“请慢用。”他面无表情地把盘子放在何念面前。

“咿？”何念看看盘子，又抬头看看秦筝的脸，这是她第二次见张老板的表侄。依旧戴着棒球帽和黑框眼镜，看不清鼻子以上的长相，但下巴和嘴唇貌似长得不错。唇角自然上弯，不笑都带了暖意。“你竟然记得我要菜饭分开！”

张老板从来不记得她点盖浇饭的时候要求菜饭分离，在“超凡”大排档吃过两次盖浇饭，次次都是这样。

秦筝哦一声，不多作停留，转身回了后厨。盖浇饭的精髓就是菜盖在饭上，如果分开那就是炒菜加米饭。

何念瞧着未来小师弟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被师叔洗脑的缘故，莫名感觉他走路的姿势很有美感，步子似乎有种特别的韵律。

张超凡在胡同里溜达了一会，回到后厨继续忙活，边忙边八卦地问，“有没有跟老王的师侄，叫什么来着，何念，对。有没有跟那个叫何念的小姑娘搭上话啊？小姑娘长得挺好看吧？”

秦筝无奈地耸肩，“表叔。”“叔”字声音拖长。

张超凡笑呵呵的，“好好，我不提了。”

一通电话打进来，张超凡按了接听键，“你好，超凡大排档。不好意思，不送外卖，您来店里吃吧！”对方似乎很失望，很快挂断了电话。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懒哦，吃饭都不想下楼，餐餐想吃外卖。”张超凡收起手机，帮着店里唯一的小时工收桌子。

王喜才听到这句，深有感触。“现在哪家餐厅不做外卖啊，老张你要不也雇个人专门送外卖吧，绝对比你现在这样挣钱！”

何念大口吃她的炒菜加米饭，听到这句，心中一动。“张老板，您要真要雇人送外卖，考虑考虑我怎么样，反正我晚上没事儿，正想找份兼职呢。”

王喜才咂么了一下，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师侄放在这儿没准能帮他把未来徒弟拿下，于是立刻怂恿道，“是啊是啊，我师侄不错的，体力好得很。工资嘛，你看着给，别比别家低就成。”

张超凡有点心动，要外卖的电话一晚上能接到好几个，经济趋势啊，得抓住。将来上了铜锅牛蛙，生意估计还要火，而且何念这姑娘看着也靠谱，还能顺便让秦筝结交个异性朋友。这一年多，他就没见过表侄跟哪个女孩出去约会。小青年这样可不太好，容易剑走偏锋。

张超凡：“行啊，我明天就去买辆电动车，何念要是不怕辛苦的话后天就来上班吧！”

“不怕、不怕。”何念欢呼一声，把剩下的米饭扒光。这样的话，原本要十年，现在可以缩短几年了。她有一种生命力极其强大的、容易感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