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汁儿 第19章 第十八章

秦筝睡到下午两点，迷迷糊糊爬起来弄了碗煮面，就着昨晚剩下的卤鸡爪吃光。大排档从晚上6点营业到凌晨1点，他需要下午四点钟去后厨准备食材，有时候也会早一点出门，去新发地农贸市场批发一些鱼虾。

吃过早午饭，他拍了拍凸起来的圆滚滚的肚子，往破沙发里一瘫，短暂小憩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穿好衣服，戴上棒球帽和黑框眼镜出门。镜片脏兮兮的，他懒得擦，反正擦完还是会很快溅上油污。

“表叔。”

“超凡”大排档后厨，老板张超凡正弯着腰给白胖的鸡爪子剪指甲。鸡爪子在卤之前要先把指甲剪掉。

“来啦。”

秦筝抄起桌上另一把油腻腻的剪刀，左手叉起三根鸡爪。他手速很快，往往剪完三只，张老板才剪好一只。

张超凡抬眼看了看远房侄子，“午饭吃了没？昨晚没睡好吧，又打游戏了？”即使隔着脏兮兮的镜片，秦筝两个大得快掉下来的黑眼圈也能瞧得见。

“吃了。”秦筝选择性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剪了一大堆鸡爪子。

张超凡叹了一口气，“筝啊，像是昨晚上那种乌糟事，你以后可别出头了。刀剑无眼的，伤着你可怎么办，不值当的，让他们自己打去就是了。大不了我这小破店关几天门就是。”

秦筝惜字如金：“没事。”

“哪能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子跟表妹交代！”张超凡又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抻了抻腰，“筝，你比两年前我刚见你那会可是胖太多了，肚子都腆出来了。没事的时候多出去转转，别老打游戏，也交交女朋友什么的，啊？”

秦筝笑笑，算是回答。他看鸡爪子的数量差不多了，把小龙虾的水换了，捡了几个明显不太新鲜的丢出去。

“说实在的，老觉得你在这小店是埋没了，哎，你跟我们到底不一样，也该琢磨琢磨以后干点什么事业。”张超凡把鸡爪子慢慢放进已经煮得滚沸的大铁锅，浓郁的八角香味飘出来。

“有什么不一样？表叔，我跟着您干大排档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住，我挺满足的。”话没说完，秦筝“哎哟”了一声，手指头被小龙虾钳了一下。他甩开那只耀武扬威的小东西，把手指放到嘴边吹了吹，笑骂道：“小畜生，一会红烧了你。”

“抽屉里有创可贴。”

“老张，鸡爪子好了没？”堂上有客人光临，听声音是熟人。王喜才拖着只石膏腿，拄着根廉价旅游区拐杖，熟门熟路地往后厨探脑袋。一股大料香味直冲鼻子，王喜才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

王喜才喜滋滋地道：“大侄子也在呢，忙活着呢？”

秦筝继续他手上的事，没抬眼皮。

“我今儿是不是来早了，怎么一个客人都还没来？”他的眼睛在秦筝身上溜，这长胳膊长腿、宽肩膀窄腰的，就是肚子大了点，不过没事，减减肥多运动运动就没了。王喜才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大侄子天上少有人间绝无，跟丈母娘瞧女婿似的。

张超凡：“是来早了，鸡爪子还得20分钟才好，先给你整个老醋花生？”

“也成，那我先垫垫，中午胡乱吃了点，没吃饱，我师侄上班去了，没时间回来做午饭。”王喜才好打发地找了个靠后厨的座位，搬着石膏腿坐下。

自从相中未来徒弟，王喜才这阵子没事就往超凡大排档跑，得亏他体力好，拖着条石膏腿爬上爬下、风雨无阻。

张超凡从抽屉里找出片创可贴，递给秦筝。

秦筝接过又随手放回了抽屉：“不碍事，贴那玩意不方便干活。”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头剥好的洋葱，咔咔几下切成丁，在眼泪呛出来之前装了盘子，倒上调好的酱汁和油炸花生米。

“老王这些天老往咱们这跑。”张超凡压低了声音。

“有生意上门，那还不好？”秦筝无所谓地道。

“他那天跟我说想收你当徒弟，我估摸着不像在开玩笑。”张超凡用大铁勺翻了翻鸡爪子，火候差不多了，“老王年轻时得过全国武术亚军，你跟着他练练也不错，起码强身健体、减减肥啥的。”

秦筝透过后厨油腻腻的窗户，瞟了眼王喜才的背影，很难将全国武术亚军和眼前这个猥琐中透着精明的瘦小老头联系在一起。他事不关己地笑笑，“表叔，练武不是得从小开始吗，我这都多大人了，胳膊腿早硬了。再说我天天都得工作，哪有时间学。”

张超凡突然想起什么，暂停了手上动作，“别人或许不行，但你从小就……”

秦筝打断他，“表叔，不是说好了不提以前？”他顿了一下，“我看有几家大排档开始卖铜锅牛蛙了，要不咱也在菜单上加个特色菜。”

“成吧，回头咱爷俩找个馆子考察一下。”张超凡的注意力被引到牛蛙身上，“这人啊，还真是什么流行吃什么，小龙虾价格一年翻一倍，估计也快没人吃了。”

“管他呢，反正人人长了一张嘴，人家爱吃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呗！”秦筝把腌得差不多的老醋花生递给张超凡，“要不送他一瓶啤酒，我看他往饮料柜瞥好几眼了。”

张超凡把老醋花生端出去，从饮料柜取出一瓶燕京啤酒，一起放在王喜才桌上，“鸡爪子还要5分钟，啤酒是送的，趁你师侄不在，解个馋？”

王喜才一张瘦脸笑出一朵皱纹花，“还是老张懂我啊，刚思想斗争大半天了，我琢磨着既然答应了师侄不能买啤酒喝，就不能食言。你也知道我们练武之人最讲承诺信义。但我可没说别人送的酒我不能喝……嘿嘿。”

他没用酒起子，手一掀就把酒瓶盖开了。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嘴吹了一口，表情是一派达到极乐境界的夸张，“好酒！想死我啦！”

张超凡看得一愣，全国武术亚军果然不一样，手劲不小。“老王，除了徒手开酒瓶子你还有哪些绝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