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春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郭先生,你这么做,你的茶还能叫‘茱萸芳蕊’吗?”
陆亦春也不面红耳赤地争辩郭润安抄袭了她的项目的创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她走上前,对大家道,“市场上有个说法,名茶尤其是名优绿茶,取名一定要四个字,‘神泉小团’、‘昌明兽目’、‘方山露芽’还有‘芳蕊茱萸’一看就是奔着做成名牌,要跟‘西湖龙井’一较高下来的。”
大家听了她的话不免发出一阵哄笑。
“想赢过西湖龙井,掌握新的市场,为了成名出圈,各地绿茶绞尽脑汁标新立异,工艺、树种和环境都竞争到了极致,就在外形功能、文化功能和养生功能上做文章,拼命要做出自己的特色,甚至要互相倾轧,时兴有个说法,叫‘内卷’。”
郭润安,“我刚才的提议就不是内卷,‘芳蕊茱萸’可以用各地茶青做蒸青绿茶……”
他的话还没说完,好几个人打断他,“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明明是挪用了人家的创意,人家不骂你你还心安理得起来了,打断人家的话。”
“你的‘茱萸芳蕊’能用各地茶青,我们的‘神泉小团’,他们的‘昌明兽目’、‘方山露芽’也能用各地茶青。”
陆亦春对上郭润安,“郭先生,你挪用我们项目的创意,但你知道我们用全国绿茶茶青做产品的底层逻辑是什么吗?”
郭润安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陆亦春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中国的绿茶是一张整体的名片,我们应该摒弃区域名茶的概念,让中国绿茶以一个整体名牌走到世人走到世界面前。”
“这话听着不错,这位女士你们的项目是什么项目?”评审席上一位县长问。
陆亦春这才转过来,笑盈盈地对评审团说,“我们不是文旅项目,我们做得是新产品。项目抽签抽到最后一个,本来想压轴登场惊艳众人,就是还没来得及。”
评审团觉得陆亦春讲话很有意思,有县长接着说,“那要不你先讲讲你的项目,我们看看你是怎样让中国的绿茶以一张整体名片走向世界的。”
陆亦春还能不抓住机会,一边跟观众席上的林朔三人示意把产品拿出来,一边让工作人员帮忙调出项目团队的讲演材料。
林朔冲泡速溶茶,张飞和虞嫣然捣鼓全自动机器,随后林朔和张飞化身小服务员,虞嫣然笑靥嫣然地将泡好的茶汤亲自递给评审席上的县长和评委们。
陆亦春,“我们项目计划做全线产品开发,向全国各地统购绿茶茶青,将统购来的茶青再分级做成产品,低端消费的速溶茶,中高端消费的调饮用末茶和散茶清饮。”
“摒弃区域名牌的概念,绿茶不再是以‘西湖龙井’和‘碧螺春’的名片呈现在大众面前,茶叶信息只标注三个维度,工艺、树种和地区,例如工艺:炒青绿茶/树种:龙井43号/产地:浙江杭州。”
郭润安刚才讲话,陆亦春拆了他的台,现在陆亦春讲话,他当然要挑刺,“低等级做速溶、中等级做调饮碎茶和高等级做散茶清饮都不是新东西,市场早自动做了分流,你这个概念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陆亦春微微一笑,“首先,我们的速溶产品更加多样化,不仅仅是速溶奶茶,还有速溶果茶、花茶,最重要的是价格低廉,针对得是低端的消费市场。”
“其次,我们的重点是开发了这款人工智能饮茶机。”
“这台机器能根据茶叶类型,自动调节水温和冲泡时长,三秒快速出汤。如果是散茶,能得到一杯专业茶艺师冲泡的风味极佳的清饮茶汤。”
“如果是末茶,机器上配有打发奶泡、果汁榨汁的功能,可以加新鲜牛奶和蔬果,直接调配出一杯加奶加果汁的调饮茶。”
“此外,机器还有自动磨粉功能,可以用散茶现磨茶粉。喜欢淡雅口感的选择散茶,喜欢浓烈刺激一点口感的可以选择将茶磨粉再冲泡。”
“我们的产品概念很简单,让茶饮方式变得更加高效方便,更加高性价比。并且这台机器适用于多场景,可以家用也可以商用。在家不仅可以享受专业泡茶师冲泡的茶汤,还能享受跟时尚茶饮品牌一样口感的调饮奶茶和果茶。”
“同时餐馆、火锅店、酒店和办公室等都可以使用这台机器快捷地做出清饮茶、调饮的奶茶或果茶,让大众能随时随地地喝到一杯符合自己口感的茶饮。”
陆亦春,“其实早在陆羽的《茶经》中就记载了,茶饮有粗茶、散茶、末茶、饼茶,这四种类型的茶。饮茶方式有两种,‘以汤沃焉’,‘或用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之等,煮之百沸’,直接冲泡和调饮两种方式。”
“只不过末茶因为工艺繁琐以及口感不佳,连同调饮方式一度被淘汰。”
“现代科技技术革新和奶、水果、糖等农产品批量生产解决了这个问题,让调饮茶重回历史舞台。”
“所以我们项目复原得是古代茶叶类型和茶饮方式。”
“开发这款产品重在培养大众的饮茶习惯,把茶叶变成日常生活消耗品而非享受型产品,让喝茶不再是闲情逸致的享受而是随时随地的即刻享受。并且覆盖了各种类型的口感,无论是喜欢清饮还是调饮,喜欢加奶还是加果汁,都能方便高效地得到自己想要的茶饮。”
“你这思路和咖啡很想。”评审团中有人看出了端倪。
陆亦春笑笑,并不否认,“咖啡既有速溶这种低端产品,又有手冲和咖啡机这种更高品质的享受。在品饮方式上,既有意式浓缩这种纯粹风味,也有加奶加糖甚至加酒的花式咖啡。而且应用场景也很广泛,家用和商用随处可见,正是因为产品类型和品饮方式上的多样性,才使得咖啡的普及率比茶叶更高,这正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当中有位评委问了,“上次我们给你提过意见,说你这台机器功能这么齐全,售价应该不低,普通家庭能消费得起吗?”
陆亦春,“所以我们做了产品分级,低等级茶青做速溶茶、中高等级的茶青做末茶和散茶,价格区间由低到高,丰俭由人。”
“另外,顾客可以买成品茶自己冲泡,也可以入手我们的泡茶机机泡。并且这台机器分半自动和全自动,几种不同功能组合,是否现磨,是否带有有打发奶泡和榨汁功能的自动调饮冲泡,顾客可以根据消费水平选择选择不同档次的产品。”
“我们的产品覆盖低端消费到中低端消费,力图把绿茶茶饮规模化标准化,不再强调头采、核心产区或者是区域名片等概念,我们的宗旨是让所有茶农的茶叶都要销路,也是让所有消费者都中意的茶饮。”
“最重要的是,以这样的方式走出去,才更容易让世界接纳绿茶。”
陆亦春一讲完,评审席上众人纷纷鼓掌。
他们职业是‘猎茶人’,是中间商,要如何帮广大茶农把手上的茶叶卖出去,又如何能推广茶饮吸引更多的客户,是陆亦春设计这款产品的宗旨。这也是虞嫣然说的,做生意要利他,陆亦春做到了,既有利于上游,又有利于下游。
在‘芳蕊茱萸’、‘神泉小团’、‘昌明兽目’和‘方山露芽’等新秀争执不下时,在所有县长都想让自家地区的茶叶畅销的情况下,陆亦春的方案最是符合大家的共同利益,所以她不拿金奖谁拿。
最终,县长评审团一致给陆亦春打了高分,终于有项目最终超过了秦诗语团队的得分,最终拿下第一名。
虞嫣然很高兴,一散场就走到评委中间,言笑晏晏地感谢每一位领导和评委。
大大方方地当着大家的面把带来的茶掏出来送给各位领导和评委,“都是我们带过来的小样品,不值钱,背来背去的也不方便,各位领导们带回去尝尝。”
领导和评委们哪里会贪这种小便宜,纷纷摆手拒绝,“不用了,分给大家喝吧。”
虞嫣然领会领导的精神,把在场的同行都叫过来,说让大家尝尝他们项目的新产品。
陆亦春今天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八面玲珑’,虞嫣然仿佛后脑勺都挂着一张笑脸,能游刃有余地笑对前后左右所有面孔,不漏掉不敷衍任何一个人,领导也好同行也好,见什么人接什么话,把每一个人的情绪都照顾得很好。
“虞总今后挣了大钱,别忘了手指缝里漏点给我们。”
“我们做产品买茶青还得请朱老板帮忙,朱老板到时候可得给面子帮我们搞点好的哦。”谁帮谁的忙这种事还真不一定,但是虞嫣然这么说,朱老板听了能不高兴。
评委们陆续离场,一堆今天参赛的同行围着虞嫣然交流,当然是趁这个机会跟朱老板一样和大家聊聊生意经,顺便跟‘金奖’得主套套交情。
“陆亦春!”一个愤怒的声音炸了出来。
陆亦春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秦诗语冲到虞嫣然面前,“我知道你们怎么拿得金奖,你们行了贿!”
虞嫣然不认识秦诗语,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神经病,有点措手不及,沉下脸来,“侬什么意思!”
秦诗语本以为这次创新赛胜券在握,本以为终于能踩在陆亦春的脸上,可偏偏煮熟的鸭子都到了嘴边了又飞了,她无能狂怒,“虞嫣然,我听说过你,你跟好几个地方的县长都很熟,我知道是你用了手段。”她冷笑一声,“你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知道!”
虞嫣然面上结了冰,周身寒气瞬间穿透全场,周围的人立时噤声不敢多言。大家面色各异,有人幸灾乐祸地看戏,有人看秦诗语不齿,有人替虞嫣然抱不平。
陆亦春对付秦诗语最有战斗经验,知道她就是个纸老虎。看虞嫣然突然被将了一军,气得口齿都不灵了,她立马迫近秦诗语,“到底是谁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你和你爸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这么大声嚷嚷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输了比赛就狗血喷人,造别人的谣,你以为我们怕了你。县长和评委们还没走远,你去他们面前说啊。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你再大点声,把你刚才的话给县长和评委们再说一遍。”
秦诗语就算再轻浮狂妄也不至于脑残到这种程度,她也是等县长们都走了才发作,想挑软柿子捏,想故意给陆亦春等人泼脏水,陆亦春让她闹到县长们面前,她也知道这事做不得。只能咬咬后槽牙,不敢吱声。
陆亦春本来极度厌恶秦诗语父女,这会儿对方又故意来找茬,真是你不犯人人也要犯你,新仇添旧恨,她也上了头,一把扯住秦诗语的胳膊,“我现在就拉你去,给你机会在主办方面前说个痛快,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你跟你爸干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见光。走!别有胆做没胆说啊!”
秦诗语也怕了,想甩开陆亦春,哪知道陆亦春突然生出一股牛劲,死死地扯住她不放,还要拖着她往门口走。
郭润安眼看情势不对,走上前想把秦诗语拉走,可是陆亦春却始终不肯松手,反而将秦诗语的手臂攥得更紧了,两边一起拉扯疼得秦诗语啊啊大叫。
郭润安不得不伸手来掰开陆亦春,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陆亦春,就被陆亦春身旁的林朔给捉住手臂甩开,“男人跟女人动手就没意思了,管好你自己的女人。”
林朔这才握住陆亦春的手臂劝道,“我们回去吧,这种人不值得。”
陆亦春感受到手臂传来林朔掌心的温热,那一刻抚灭了她内心愤懑的小火苗,她的情绪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虞嫣然也过来说,“算了,没必要跟这种神经病计较。”
陆亦春放开秦诗语,两人都恶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仿佛都在说,“来日方长,今天就先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