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回到邓府,管家问他展晟把他带走干了什么,他简单回答了以后,管家告诉他,要听展晟的话,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管,并隐晦得表示只要他在这期间能把展晟哄高兴了,能从他身上讨一笔赏金也是很好的,还安慰他,展晟这种大少爷他见多了,很多时候只是玩玩而已,过不了多久等他找到其他有趣的东西便不会再折腾他了。
竹子似懂非懂地点头。
事实证明,展晟跟管家遇到的其他少爷都不一样,已经几个月了,展晟每天老老实实上学堂,下了学就拖着竹子到自家武场跑。
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拳脚功夫,展晟都要亲自仔细地把要领告诉竹子,带练上竹子两遍,然后让他自己练,自己在另一个场子跟李文忠精进自己的技巧,等自己这边结束再去检查竹子练得怎么样。
在展晟用心指导下,竹子果然进步了很多,至少来武场的时候能自己骑马来了,当他颤颤巍巍地把最弓拉开,终于一支小箭被歪歪斜斜地射出去,展晟激动得不行,恨不得把竹子抱起来亲两口,太难了,教竹子习武简直比自己亲自去做难上百倍。
所有的付出是有回报的,不枉他每天晚上都计划着怎么练兵!
虽然只是小小的进步,但是展晟没有吝惜他的赞美,“不错,做得很好。”
竹子也很高兴,从他流浪以后他的身体变得很差,在展晟的帮助(强迫)下,做到了他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等他以后会骑马射箭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去参军了呢?
他恨哒子,哒子侵略他的家乡,如同地狱的恶鬼,无恶不作,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失去了所有。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可爱的弟弟也不知所终,只剩自己一人在这乱世中艰难地活着,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父亲为救百姓而死,父亲是个英雄,他想和父亲一样,保家卫国,把入侵者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
展晟教得认真,竹子也学得仔细,虽然竹子和夏侯英才的差距还差个十万八千里,但展晟还是决定慢慢来,如果一年以后还是这么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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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展晟来到顺城也有半年了。
他逐渐开始明白了父亲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把他送到这里来研学。
邓先生不愧为当世天才,他博学多才,上课时从来不带书本,却能准确讲述书中的内容,上千本书的内容他随口便能引用,用得得体且分毫不差,他讲的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古往今来的历史,不似一般先生那般古板无趣,照本宣科,晦涩的知识被他讲得妙趣横生,而这些东西看似与领兵打仗毫无关系,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邓先生讲的兵法更是让人收获良多,他不仅讲用兵之道,还从为官者的角度,普通士兵的角度,老百姓的角度依次分析各方看法,很多想法是展晟这个为将者从未想到过的,展晟对邓先生日渐钦佩。
半年过去展晟跟学堂里的二代也逐渐熟络起来。
这天邓先生正在讲学,学生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喧闹中夹杂着几个“胜了”“英雄”之类的字眼,原本安静听讲的学生此时也按耐不住,在地下窃窃私语,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去看看怎么回事?”邓先芜派手底下的小厮出去问问。
那小厮还没走到门口,管家边脚步轻快地跑到邓先芜面前,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激动,“老爷,展将军大败敌军,生擒了哒子的前首领和两名大将,哒人退兵了!”
此话一落,所有人都沸腾了。
“展将军真乃战神!”
“好!”
“大齐山河永在!”
· ·······
父亲,胜了?哒人,退了?就这么撤兵了?
展晟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不解。
和哒子打了这么多年,展晟自认为对哒子颇为了解,虽然我方有父亲坐镇,有一定优势,但对方来势汹汹,哒人没什么文化,个个力气大如牛,善骑射,凶狠非常,他们的新首领呼延善熟读兵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极难对付,照目前的目前局势来看,哒人势如破竹,我军艰难抵挡。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退军呢?
学堂吵吵闹闹,这振奋人心的消息一出,少年们早已兴奋得无心向学。
有胆子大的在底下起哄,让邓先芜提前下课,众人纷纷应和。
邓先芜并不是那种迂腐的先生,他想了想自己这个经受过大风大浪的老头子都是心潮澎湃,更何况这些少年人呢?他笑着同意了。
"展兄,恭喜恭喜,展将军打了胜仗,了不起!"
“能让哒人收拾铺盖滚回老家,展将军真让人敬佩。”
“展晟,你爹真让我们扬眉吐气。”
学堂里的学生一下子把展晟围起来,七嘴八舌地表哒对展将军的钦佩。
“展晟,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是不是得请我们喝两杯?”
“他请我们喝?我们该展将军才是,展大将军没能力请,能请他儿子啊,来来来,我做东,溪山小筑,今天我包了,不知道展将军和各位同门赏不赏脸啊?”
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的二公子戴昌铭,他那胖圆脸上满是笑容。
“各位兄弟言重了,父亲在其位,谋其政,能为陛下分忧,造福百姓,我展家荣幸之至,此番侥幸胜利,都是陛下和朝中各位大人功劳,应该是我来请。”
展晟话说得滴水不漏,他不仅出身兵家还是皇亲国戚,知道越是在春风得意的时候越需要谨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也知道皇帝最忌惮功高盖主,现在局势不明,一切都要小心行事才行。
几番拉扯过后,展晟推脱不过,在一群二代的簇拥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往顺城最贵醉有酒楼,溪山小筑。
大家边喝边聊,酒过三巡,众人都自觉亲近了些。
在军营里长大哪有酒量差的,展晟酒量很好,喝了几杯后也觉得放松了不少。
喝得差不多了,天色还早,便有人乘着酒兴提议让展晟带他们到展家的武场玩一玩。
一行人便很快到了展家的武场。
展晟带他们随意看了看,他们看到展晟的马时,饶是见多识广的二代们都忍不住惊呼,好马!
高高大大,气质沉稳,皮毛有光泽,四肢有力,连眼睛都是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上等良驹。
展晟笑笑,这可是他给自己挑的马,天南地北,找了好几年才找到满意的,能不好吗?
到了靶场,发现展家的靶场什么样的箭弩都有,不管是连弩还是袖箭一应俱全,一排排架子上的兵器,让这些少年看得心痒难耐。
展晟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些这些器械,让他们随意把玩,还叫了几个手下来保证他们的安全。
大伙玩了一会,兴奋劲儿被调动上来了,兵部侍郎的小儿子徐乘起哄说早就想见识见识展家的杀敌拳,威力无双,天下无敌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见到。
杀敌拳是展家的祖传拳法,拳如其名,没有一些花里花哨的东西,所有的招式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敌人置于死地。
展晟今日被各位同僚夸得有些飘飘然,心情不错,再加上少年心性,有心显摆一番,答应下来。
这套拳法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拳法,展家军人人都会,招式是同样的招式,不过是练得多和练得少的区别。
要展示这套拳法最好有个人扮演“敌军”,他扫了一眼这群微醺的二代,心里摇了摇头,他正打算叫武场的其他人,就看到竹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往这里看,好像在的等他。
“竹子,过来。”展晟招手把竹子叫过来。
竹子听话地走过去,周边很多人围着,他有些不自在。
展晟给了他一匹马养在展家,让他每天闲暇时都要到到武场多勤学苦练,他不敢怠慢,从那天开始便风雨无阻地到武场,他每天练完展晟都要在他回去之前看看他一天的成果来保证他没有偷懒,做得不好的地方展晟还会指点一二,今天也不例外,他结束完一天的训练,眼巴巴地等展晟,没有展晟的命令他不敢走。
“记得我教你的拳吗?你现在是哒人,我攻击,你挡,明白吗?”展晟说着,活动身体准备出手。
竹子的心一下子落入谷底,他现在是哒人?展晟说他是哒人?他怎么能当哒人呢?哒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从他还父母身边到后来的颠沛流离,一路走来他看到太多,经历过太多,原本祥和的家园,现如今哀鸿遍野,饿殍满地,这些不都是哒人带来的吗?他最恨的就是哒人,家人皆因为哒人,在他看来,说他是哒人是对父母的不敬和背叛,也是对自己的羞辱,哪怕是扮演他也绝不同意,谁愿意被人说成自己的杀父仇人呢?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你还愣着干嘛?”展晟看竹子站着不动,催促道。
“我不当哒人。”竹子声音不大,但音量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展晟怎么会明白竹子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竹子这么做精准触动他的逆鳞,他最无法接受手下的兵不听话,这是父亲和姐姐的习惯,自然也是他的习惯,更何况这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士兵,这意味着他的失败,他的指令不能让人信服。
他不觉得自己让竹子当“敌军”有什么问题,自己当过“敌军”,怎么到他就不行了?
“你再说一遍。”展晟的脸瞬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