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夏给她租了辆轮椅,言凇无奈:“我没瘸呢。”不过她还是接受了,被谢听夏推出病房。
言凇不喜欢医院漂浮的消毒水味,便在室外的一棵树下停歇,今天包括后几日的天气都是雨天,刚才也下了场大雨,温度不太高。
“话说,那个人为什么要砍你?”言凇问。
“他女儿进了手术室,八个小时都没出来就精神失常了,家属说她女儿跟我长得挺像的,极致的爱会产生恨,所以他看到我就产生伤害我的想法。”
“那她女儿?”
“脱离生命危险,不过她要在病房疗养一段时间。”
“他女儿什么病啊?”
“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叫林若清,年龄比你小一点。你今早看到的果篮是以她的名义赠送的。”
“那你呢?”她怕触碰到谢听夏的痛点,于是只试探性问。
“你说我奶奶的骨灰吗?我已经拿了,她生前说万一哪天她走了,就把骨灰埋在我妈妈旁边。
“这样他们就能团聚在一起了。”谢听夏望着渺远而阴沉的天空道,“她还说,她特别喜欢故乡的茉莉花。”
言凇沉默片刻,开口:“他们在天上看着你。”
“我也觉得。”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接受吧,反正谢听夏是这么想的。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言凇被推到另一颗树下。
“我要回老家准备我奶奶的后事,大概要三天这样回来。”
“那你订车票了吗?”
“订了,下午两点的。”
言凇点点头表示明白,她转头看向那颗树,阳光把叶子吻得发亮,上面还挂着没蒸发的雨珠。
谢听夏的思绪飘向远方,她想到了爷爷奶奶,想到了献身于医学的宋颖华,也想到了献身于缉毒事业的谢国安。
她相信言凇所说的,他们会永远在天上看着她并守护着她。
——
言凇回到病房,言佳在里面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言凇惊讶道,这么算起来她们也有三个多月没见面了。
“当然是看你了。”言凇说,“你果然不让我省心。”
言凇无所谓地耸耸肩:“谁让你是我亲姐姐。”
谢听夏看他们拌嘴暗暗笑了,姐妹俩长得很像,但是言佳是长头发,还烫了波浪卷,确实跟高中生不一样。
“你吃午餐没?”
“没。”
“我就知道,给你带了茄子肉沫拌饭。”言佳把保温盒打开,里面的饭菜热气腾腾的,“小妹妹你也一起吃吧。”她指了指谢听夏。
谢听夏一刹:“我吗?”
“对呀。”
“姐,她比我还大,别乱称呼人家。”言凇有些无语。
言佳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你看着挺可爱的,还以为比我们家言凇小呢。”
谢听夏弯弯眼角:“没事。”
既然言佳都这么说了,谢听夏也不可能放任饿着的肚子不管,就和她们一起吃午饭。
可言佳似乎话有点多。
“欸,你介不介意我叫你小妹妹?”
“不介意的。”
“那我之后还是叫你小妹妹好了。”言佳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省得之后言凇又有什么问题。”
“嗯好。”
“言凇经常跟我提起你,听说你是年级第一呀?”
“是。”
“这么厉害!?那我要让言凇向你多多学习了。”
谢听夏笑而不语,倒是言凇插话:“吃你的饭去,别给听夏吓到了。”
言佳虚打言凇一下:“人家哪像你脾气这么暴躁?”
言凇震惊,回怼她:“我脾气比你好多了!”
谢听夏看她们拌嘴还怪有趣的。
但这两人的性格有很大不同呢,谢听夏想。前者更热情,属于自来熟,但谢听夏无所谓,还觉得有个这样的姐姐很不错。
吃过午饭,谢听夏自觉地把三个人的碗洗了。言佳看了看谢听夏,又嫌弃地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玩手机言凇,不禁连连咋舌。
一点钟,谢听夏跟她们道别便独自前往车站。除了在病房住不比家里自由外,言凇每天日常还是蛮惬意的,靠着病人这个身份使唤言佳,别提有多舒服了。
——
第三天,言凇出院了,还收到林若清家属送的花,医药费当然也是他们出,看得出来对于这件事还是对不起言凇的。
当然她也见到林若清,她和谢听夏确实长得像,不过林若清的五官比较锐利些,不像谢听夏那样柔和,而且她应该没有完全康复,很没精气神的样子。
明天便是谢听夏的生日了,其实除了小夜灯,言凇还想再送她什么,只是拿不定主意,就跟言佳说此事。
言佳早有预料地笑笑,仿佛看透一切的模样,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船票。
言凇两眼放光,登船日期是谢听夏生日那一天,她可以和谢听夏度过美好的船上双日游。
“你怎么弄到的?”言凇问。
“学校抽奖抽到的,不过去年我已经和朋友去过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把名额让给你们吧。”
言凇感激不已:“你一个月的奶茶费我包了。”
言佳摆摆手:“得了吧,你请谢听夏喝奶茶就行,用不着请我。
“不过呢,等放寒假我回来,你必须学会做菜!”
“小的遵命,姐姐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好了,我得走了,这几天老师一直催我快点回去呢。”
“路上小心。”
言凇这些天心里压抑的心情瞬间放松许多,谢听夏把自己家的备用钥匙给了言凇,说要是言世元中途回来,可以去她家住。
她推开门,房子已经三天没有人在了,言凇首先把冰箱里变质的食物都扔去,又忙不迭给阳台病怏怏的绿萝浇水。谢听夏大概六点到,让言凇不要接她,她也自然不说什么,只是下楼去超市买了东西,填补冰箱里空缺部分。
就差谢听夏到家了。
言凇一直等候着,每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情都像坐过山车似的。
终于,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令言凇朝思暮想的人站在那儿。
言凇把她的包接过:“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听夏摇头:“我好累。”
言凇扶着她去房间,短短三天时间里,谢听夏脸上增加了东西:眼白中的红血丝,眼下紫青色的黑眼圈,这都是她没休息好的痕迹。因此,言凇觉得面前的谢听夏犹如精致烧制的玻璃杯上面的裂纹,能轻易使人看出她的脆弱,也会从心底升起保护欲。
黄昏时刻,天空像调色盘,先是染上淡粉色,后又出现紫红、橙红,一丝霞光照进来,潵着谢听夏半张脸,她褐色的双眸在余晖照耀下,似山峦,似土地。
言凇向来不擅长安慰别人,而她也明了谢听夏是个要强的人,所以她只是坐在她旁边。
时间也差不多了,言凇拿出船票,在谢听夏眼前晃晃。
“这是……”谢听夏的注意力被吸引住,她看清上边的字,讶色道,“船票?”
“嗯,你不是说想去看海吗?”
平日里的谢听夏总是很快给出回答,但现在她却迟疑了:“可是……”
“这是我姐抽奖抽的,没花钱,放心吧。”
“真没花钱?”
“没有。”言凇信誓旦旦。
谢听夏:“好啊。”她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报答言佳了。
——
谢听夏突发奇想要去顶楼看星星,言凇当然是陪着她了。
她拿出在书房放了很久的天文望远镜,架在顶楼,些许生疏地调试着。
“好了,让我找找。”她将镜头转了又转,然后停下来,“你也过来看看呗。”
言凇从望远镜一看,看到这颗星很亮,它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这颗星真的很特别,”言凇感叹道,“它好像比其他星星都要亮。”
谢听夏点了点头:“是啊,我查过资料,这颗是天狼星,肉眼可见最亮的恒星。
“你看,那边有片星云。”
言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果然,有一片淡淡的星云在望远镜中若隐若现,像是夜空中的一抹轻纱。
“好漂亮。”
“是啊。”谢听夏道,“星星虽然没有太阳和月亮那么耀眼,但绝对是天空不能缺少的存在。
“克卜勒定律中说,宇宙中没有孤独的星,总有一颗星与你互相吸引、互相牵挂、互相照耀。”她转头和言凇对视,认真地对言凇说,“你就是和我交相辉映的星星。”
言凇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轻抿嘴唇,对方的眼睛如辰星若弯月闪着光芒。
盛大却荒芜世界里,有两颗寂寞的星相遇了,于是它们在夜幕中闪烁,彼此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