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候佟未彻带了点自己种的蒜去医院看望黄书牍。
黄书牍第二次来看佟未彻是在腊月二十五,那天正好佟未彻请假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独自“缝合心灵上的创口”,黄书牍在酒吧没找到他,于是去他的出租屋。
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他在上坡时又滑了一跤,左胳膊骨折了。
佟未彻想起寒假之前黄书牍就念叨着想吃他种的蒜,这次就顺便带上了。
“佟哥!”黄书牍看到他两眼放光,“新年快乐!”
佟未彻点头,回应他:“新年快乐。”
黄书牍和佟未彻开始聊天,当然,一般是黄书牍负责聊,佟未彻只负责听。
聊了一会儿,黄书牍见佟未彻兴致缺缺,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佟哥,高中毕业我就参军。”
佟未彻好像是不在状态,听见“参军”二字也只是略抬了眼皮,轻微地“嗯”了一声,说:“你好好学习,可以考上军校,比起你毕业去参军要好。”
接着,就是沉默。
黄书牍罕见地没再说话,看着自己的左胳膊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佟未彻呆到下午三点才走,期间遇到了四五个黄家的亲戚和黄牍的爸爸黄长兴。
黄长兴一直很欣赏终未彻,不论是他的成绩,还是他在孤独中成长的坚毅。
他带佟未彻吃了碗面。面是热的,差点吃哭了佟未彻。
为什么哭?佟未彻晚上躺在炕上思考。
他想要一个家。他不喜欢这单调的白雪。
他……他真的好羡慕黄书牍和那个素未谋面的盛夏。
……
许宇晴穿着身红色的唐装来找盛夏,炫耀一样扯了扯衣领,道:“我爸明天就能回来,还说给我带了北方的冰雕!”
盛夏撇撇嘴,没搭理他。
他的父母到现在一个电话没打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明明是年初一,家里冷清的仿佛没有活人。
南方的习俗,大年初一必须穿红色。
盛夏翻出他奶奶去年给他织的毛衣套在身上,双手撑着膝盖,坐在大院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他很白,白得发光,红色毛衣更衬得地白了。
许宇晴去捏他的脸,嘴里嚷:“小夏,你的脸给哥哥摸摸,来——”
盛夏转过脸,闭上眼睛。
南方的冬天好像大部分都是晴空,阳光不冷不热,是暖的。
“诶,小夏,你家过年怎么没有亲戚来啊?喏——”许宇晴指指自己家门口的热闹,“我家现在跟菜市场差不……”“因为都走了。”盛夏说。
“啊?”许宇晴没反应过来。
“我爷爷外公外婆,几个叔伯、姨舅,都参了军。几年前和A国发生冲突时,基本都是红旗裹身回来的。我三伯和大姨也终身残疾,来不了。”
盛夏那时候还没出生,夏绥城和盛溶才刚认识,这些都显后来夏绥城说给盛夏听的。
“我爸妈才二十几岁,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几个老人不让他们参军,可他门后来还是参军了。”
一参军,就直到现在。
“那什么,对不起。”许宇晴尴尬笑笑,不再说话。
……
许宇晴很喜欢红色,但在年初二,他换上了白色的衣服。
盛夏没想到他的父母在初二就回来了。他们在小小的、窄窄的框里笑着,脸变成灰色。
他恍恍惚惚地捧着相框,和赶过来的三伯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众人遗憾、同情的目光里为他们盖上最后一捧土。
许宇晴还有妈妈,他没有了。从这天开始,他会顶着个让他极不舒服的称号活着。
烈士子女。呵。
如果可以,他更想见到板着脸的他们,而不是笑得灿烂的它们。
早熟的他没有选择和三伯成大姨一起走,离开这个能让他时时想起他“烈士子女”头衔的南方。
他住在许宇晴家,不在军区大院的那个家。
在别人或小心翼翼或同情怜悯的细微举动中生活。
相似的经历,许宇晴选择也和他相似,但许宇晴比他更不放在心上。
“小夏,高中生活怎么样?”许宇晴趴在高一(七)班门口笑嘻嘻地跟坐在窗边的盛夏打招呼。
盛夏面天表情地盯着他,问:“你最近是不是太闷了?干妈一个暑假没管你,你就欠收拾了。”
许宇晴抓了抓头笑:“别,我妈知道会打死我的。”说完拔退就跑。
盛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里叹着今年夏日的阳光不比当年那般炽热。
趁着放假在家多更点嘿嘿嘿。
许宇晴:你家过年过的是什么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盛夏:我满门忠烈,他们的灵魂与我同在。
佟未彻:我没爸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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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方觉夏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