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一次普通月考,英语作文的题目是最想过什么节日。
是最想过的节日,不是最喜欢的节日。
不仔细审题,把握题目的会写跑题。
我最想过中元节。因为听说那天鬼门大开,鬼魂可以来到阳间。我想见一见父母。
我在家烧纸,烧了一年又一年。
我爸在一家工地干活,工地的负责人叫金华山。这个名字在一群农民嘴里翻炒,我记得一清二楚。
他只有一个儿子,和我同岁也和我一个高中。
我笑了,他竟然还知道把他儿子送进第一高中。如果他把儿子到了外国语或者实验,我可能就黔驴技穷了。
如果我们不在一个学校,那我联系和他一个同学,并加深友谊,想办法废了他的脑子。
现在我们在一个学校,既要保证他脑子里没有知识,又要保证他变成白痴。
这里的白痴不是形容词,而是医学官方鉴定的智力缺陷。
盛玧就像是检查扑克牌一样,听了我掌握的所有信息:金华山老奸巨猾,虚荣,他老婆目不识丁,脾气火爆,儿子被养成了脑袋空空,单纯虚荣的蠢货。
盛玧说:“觉得无从下手啊。”
不。金华山还养了个小三,生了个女儿,只比他儿子小两岁。而且他又开始拖欠工资了。
盛玧挑眉,好奇地问我:“那你要举报他吗?”
“雪球越滚越大,才能压死人。”我说:“慢慢来吧。”先养废他儿子。
他儿子叫金叶,本来就不学习。可我怕他开窍突然学习,但是高中知识这么难,他的脑子应该很难开窍。
我问盛玧:“高中学习难吗?”
“你不觉得难吗?”我抬头看到白白的天花板,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都在学习。而金叶还要玩乐和谈恋爱。甚至盛玧也每天学习任务都很满。
“你知道大脑的结构吗?”
盛玧一点就通,“脑子很脆弱,所以需要颅骨保护。颅骨是除了盆骨之外坚硬的骨头。”
“小脑控制平衡。大脑皮层分区控制各部分,脑桥延髓控制神经。”我反着手掌托着下巴,悠悠地说道。
“陈春芳。”他叫我,“你在写小说吗?”
“小说有根据现实改编的。现实就不能由小说改编吗?”我说:“我在给你找乐子。”
如果他被砸死怎么样?砸到脑子,碎成渣?还是被车撞死,撞断脊髓也行。得想想。
在这里,盛玧当第二名,我当第三名。我永远跟在盛玧身后。
他过生日之前,问我如果在生日会上能不能实现。我说:“不能给你添麻烦。”
我婉拒了,可他还是请金叶到他的派对上玩。他的排面可是很大的,他请的基本上都到了,虽然是随口一说,可是人人都想把握这个机会。
盛玧的妈妈在办派对前和我说话:“你就是那个被他爸亲自加入资助名单的那个?我从初中时就听说你了,不过现在才见到你。过两天盛玧过生日,你也一起去吧,好好玩玩,多接触接触其他人,交交朋友。”
“他对自己要求高,对朋友的要求也很高。我很开心他愿意和你玩。”她笑的真好看,假假的。虚假中掺点施舍就已经很难得了。
我们才十六岁,就已经学着大人的样子互相奉承,互相敬酒,互相劝酒,劝对方喝酒。
一场生日宴,男男女女,表面欢乐,实际狼藉。
我看着盛玧,送其他人客人坐上车回家。
饭店包厢里,大圆桌上的金玉满堂宴被零散的筷子拨乱,另一边,沙发围着桌子,两个大蛋糕都被切的不成形状,奶油抹在脸上,桌子上,衣服上。
瓜子皮乱吐,乱飞,零食包装全被打开,却不吃完,雪碧,可乐,芬达,绿茶,橙汁,矿泉水,罐装酒全被打开,乱放……
我和盛玧枕靠着沙发坐着发呆,他被累劈了,喃喃道:“真踏马累死了。”
我看到了另外沙发上的礼物,双手拍大腿,站起来,转身,看到靠近门边的桌子上也有礼物,“我把礼物找齐,送上车。”
“不用。在这里拆了吧。垃圾不往家里带。”
“好。”我把礼物找齐,清空他面前的桌子,把礼物放桌子上让他拆。
他边拆边说:“看来他们真的很穷,没几个有钱的。”有卡西欧的手表,白色粉色相间的篮球,联名的衣服鞋子,乐高积木,还有福尔摩斯探案集。
其他的就不要了。
“他们真的是电视剧看多了。”他边走边说,我跟在他后面问:“那你想要什么?”
他转身,我放下礼物,给他开门,他出门站在路灯下,问我:“你的礼物呢?”
“你想要什么?”
“你身无分文,还是先欠着我吧。我希望你对我有良心。”
司机把礼物放进后备箱,对我说:“夫人说让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谢谢。”
“上车吧。你家得好远好远吧。”他重复了好多遍好远好远。
我对他说:“既然好远,等你回家就累了。我打辆出租车,你帮我报销吧。”
“行。那你拿手机了吗?有流量吗?”
“有。”我特意带了手机来,三十九一个月一百兆的流量套餐。
“我现在手里只有五百块钱,明天再给你五百。”
“谢谢。”他想羞辱我,我收了他的钱,他的目的就算是实现了。我也得钱了。
亏了什么,不知道。
这世界每一天都有人在出生,十六年前也是每一天都有人在出生。
所以有很多人有生日,到了日子就会过生日。
每次在生日会上看到金叶,我都会扫视周围的环境,思考怎样才能砸了他的脑袋。
盛玧打台球,我抱着杆子,靠在一边的桌子上发呆,盯着台球桌面上白球撞其他颜色的球。
就是通过各种技巧使用杆子撞击白球,使它与其他球碰撞,掉进球袋里。
“过来试试。别发呆了。”他小声吐槽道:“每天跟在我后面伺候我,好像我们家虐待你了。”他睨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将手里的杆子放在桌子上,伸手,架着杆子。
他在一边口头指导说:“手掌鼓起来,成一个三角形,分开食指,拇指贴住食指关节,将杆子放在两指的夹角里。”他歪头,看我的另一只手说:“另一只手推得时候不要用力——稳住杆头,看准目标用力一推就好。就像是狙击,一枪毙命。”
猛的一推,白球撞黑球,掉进球袋里。
盛玧抬起双手,漫不经心地拍手鼓掌,“还不错。”
“仅此一次。”是的,机会只有一次,先谋胜而动。
暑假时,我们总是出现在凌晨的街头。高二了,在高一里适应了高中,距离高三,还有一年,唯有高二的青春,才是真正的青春。
我亲眼看到金叶看到几个骑着机车的人在他面前离开,引擎声在空旷干净的街道,撞到两边凸起的花坛,回荡。
我家在郊区,每晚都能听到这些声音。
那种专注的眼神应该出现在课堂上,而不是在这里。
“挺帅的。想试试吗?”盛玧突然冒出来了这句话,周围的人都扭头看他,而他却在问我。
“我每天都在送外卖,已经骑得够多了。”
盛玧几乎立马扭头,目视前方,哂笑说:“也对。”
热血方刚的少年啊,好奇这世间的一切,想要尝试所有美好。
金叶迷上了机车,不,应该是盛玧允许他迷上机车的。
我问他下一步是什么。
他答:“试试让他酒驾或者疲劳驾驶。”
“开车的死法只有这几个。”我问:“开车会戴头盔。他的大脑就有两层保护了,还怎么死?脊椎受伤吗?去德国能治好吗?”
“而且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听不懂吗?”
“从你故意推翻酒精灯的时候,我们不就连上了吗?”
对。不犯法却杀人的方法好像还没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