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下的温存 第7章 7

18.

画室比顾溪许想象中的要乱。

江识温说，这已经是打扫过后的效果，画室东西太多，每件都不能丢，堆积起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顾溪许刚进来就闻到了某种味道，可能是铅笔或者颜料的味道，说不上好闻。

江识温坐在画板面前，拿出铅笔刻画着纸上的细节。

整个人的姿态放松，时不时比划着，观察着上面的透视和比例。

“我还挺喜欢画室的，安静。”江识温一边画一边和他聊着天，“比在家里陪着跟屁虫好多了。”

“每天带着妹妹很辛苦吧，你也才21岁。”顾溪许坐在他的旁边，就这么看着。

“还行，习惯了。”江识温倒也无所谓，嘴上说着烦，实际上自己有多照顾江淑芸，他自己都没察觉。

“爸妈不想回家，每月往家里寄钱，要我多照顾妹妹。”江识温的眸子垂了下去，这些话好像忍了很久“不想离婚，怕江淑芸接受不了，所以两个人都在外地，老死不相往来，找了个好理由，出差。”

顾溪许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种事，这种情况比他更难受。

那种被放弃又被吊着的感觉是一种压力，比直接不要他更让人无措。

这时候顾溪许才记起过年江识温的那句，家里人在外地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他突然在想为什么自己不会安慰人，到这种时候只会保持沉默。

江识温注意到他的情绪又扬起微笑，“我就随口说说，有些事憋久了就会说出来，怕在心里憋出病。”

一个人待久了，心里话说出来也不奇怪。

顾溪许张了张嘴，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口，“其实刚见面那天，我的父母刚离婚，我因为有心脏病，他们谁都不要我，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和你说不好，但我没有卖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很好，不管他们如何，你依然是你，你带着江淑芸有这么大的责任，没什么好焦虑的，你一直都很好。”

顾溪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些话对江识温有没有安慰作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说出来能让自己心安，是他眼里的安慰。

江识温手下的铅笔笔尖突然断裂，他一抬手才发现，纸上留下了很重的一笔。

他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话，也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

江识温放下铅笔，心中的石头好似落下。

“顾老师，我发现你安慰人还挺厉害的。”江识温盯着自己的铅笔，意味不明的蹦出这句话。

铅笔整整齐齐的放在笔袋内，看着极度舒适，只有那一根断掉的铅笔，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顾溪许的电话在空荡的画室内响起，打破宁静的氛围。

他有些慌乱的拿起手机，冲江识温指了指外面就跑了出去。

一串陌生的号码，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溪许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让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弟弟，我是姐姐。”顾岚的声音夹杂着电流传入他的耳朵。

顾溪许甚至都做不出回应，姐姐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姐姐应该和爸爸或者妈妈待在一起，为什么打电话给他，出事了？

一切恐惧涌入心头，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给出回应，“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想和你说，我退学了，现在在你学校附近，有空可以见一面吗？”

顾岚好像第一次当姐姐，说话都有些磕巴。

“不太有空，不建议的话，直接在手机上说吧。”

“行，那你忙，我等会把微信号发你短信上。”

顾溪许挂断电话要来的，总归逃不掉。

他其实并不忙，他只是不想和顾岚见面，说不定顾岚也不想和他见面。

顾溪许调整了一下呼吸，走进画室，江识温正拿着小刀削那只断掉的铅笔。

江识温把削好的铅笔放回笔盒，又去外面将手洗干净，最后带顾溪许离开了画室。

“不画了吗？”顾溪许问他。

“不画了，不着急。”江识温双手插在兜里，现在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喜欢这种感觉，他想一直保持这种感觉。

顾溪许的话语并不会让他觉得是在卖惨，他会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对，一个这样的人能成为自己的朋友，大学时光简直不遗憾。

19.

江识温带顾溪许走了一圈，没有什么目的，就想多转转。

直到顾溪许提醒他寝室快关门了，江识温才想起要分别。

“今天谢谢你，明天见。”江识温把他送到寝室门口才说再见。

“明天见。”顾溪许没有上楼，两个人就那么一高一低的站着，都在等对方先离开。

良久后，顾溪许先开口，找了个理由让他先走，“回去吧，江淑芸英还一个人在家，小孩子怕黑。”

江识温点点头，转身离开，路灯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发着光。

江识温对他的感谢顾溪许都理解，但顾溪许更希望江识温是对他喜欢，而不是朋友间的感谢。

江识温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他内心泛起涟漪，哪怕他知道江识温是在心疼他，把他当朋友，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援助之手。

奖学金是，过年也是，连校门口的帮助也不例外。

欠的越多就越愧疚，顾溪许好像永远困在了这个循环里，好像这辈子都还不清。

江识温就这么突然闯入他的生活里，在他心底埋下种子，每一次风过都会生根发芽。

顾溪许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上楼，寝室里面的室友几乎都有对象，没几个人回寝。

他冲了个澡，回到床上打开手机，加上了姐姐的微信。

别说顾岚没有适应姐姐的身份，顾溪许自己听到弟弟这两个字眼，也觉得别扭。

聊天的过程中一直都是顾岚在发，顾溪许时不时给出回应。

顾岚说的信息，让他的内心平复了些许。

顾岚说，爸妈离婚也没要他，他交不起学费，退了学，现在找不到工作，所以跑到这边来碰碰运气。

——我自己也没找到工作，学费靠着奖学金，我还要买药，帮不了你什么。

顾溪许没有精力去心疼别人，他自身都难保。

那边沉默一阵，隔着屏幕，顾溪许都感受到了顾岚的无力。

他关掉手机，不再去看顾岚的信息。

他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到，要看着自己亲姐姐遭受苦难，他也感到无力。

顾岚不应该来找她，她以为父母给了弟弟很多钱，因为弟弟有心脏病，更需要钱。

实际上，父母两个人在家把钱分了个精光，小孩谁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