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目三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容易,最主要还是心细,其次就是多练习多总结。
毕竟江来也是人生头一回教科目三,因着心头紧张,嘴贱的毛病收敛了不少,没怎么再犯了。第一天为了给祝冬青练胆,在她熟悉了档位变换之后,江来便让她先在教练路段开了两个小时。
虽然这路段车流少,但车在路上行驶难免会状况不断,不过好歹都有惊无险。因为是教练车,江来所在的副驾驶有个副刹,有什么情况祝冬青应付不过来的,她可以踩一脚,将车给停下来。看着祝冬青惊魂未定的表情,江来难得想夸夸她:“姐姐开车挺有天分的。”
“真的?”
老实说,这样的夸奖从江来嘴里面冒出来,祝冬青是不敢信的。天知道就这短短的一个月,她被江来阴阳怪气了多少次了。虽然江来每次都把话兜回去了,但是精明如祝冬青,又怎么听不出来江来话语里面的嘲讽。
虽说职业毛病情有可原,但是总归叫人难受。这东西吧又不是明明晃晃给你来上一刀,而是给你扎上那么一下,表面看不出来有什么伤害也不见红,但就是疼人,关键你连拔除这东西都做不到。它就在那里时不时让你刺痛一下提醒它的存在。
膈应得慌。这几天祝冬青可是没少被挤兑,心里面的怨气不少,自然不可能因为江来一句夸奖就把火气给消了。
“我不会骗你。”
她当然不会骗她,如果可以的话,永远都不会。
祝冬青满脸怪异下了车,前几天被江来嘲讽多了,突然被一夸反而有点不适应。这种想法如果让江来知道了,只会感叹一句:这人呐,就是贱。骂多了听见夸奖反而不适应了。不过江来没注意到,换到了驾驶座将人送回了店铺。
这段时间祝冬青练完车都是由江来将人送回去,无论是回家也好,还是回店铺都是如此。不过开车这件事还是熟能生巧,尤其是这科目三,其实过了科目二练一下加减档位按照交通规则多来几次就行。
所以当过了几天江来给祝冬青说可以去考试了的时候,祝冬青又惊讶起来,那表情仿佛在说:这样就行了?
江来说:“科目三本来就考不了什么,姐姐心思细腻,想来是小菜一碟。洒洒水啦,莫问题的。”最后一句还是用的粤语,颇为滑稽。江来之前在广东待过一段时间,学了点不着四六的调调,用来博人一笑倒是问题不大。
祝冬青半信半疑,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两人约定好第二日先去考场合场,再过一天去考试。经过了上次寻找食宿的经历,江来跟宋大哥反应了一下,他们几人一合计找了个近一点考场。这下不用再在那边食宿,当天就可以来回,不过同样得分两日。
当日同去的还有另一个人,是宋老大塞过来让她帮忙带着去的。说是宋处安学校有事请家长,他得过去看着,嫂子得去上班没有时间,也就宋老大闲着可以过去,也不知道那小子犯了什么事。在江来心目中,学生时代被请家长那可都是犯了错才会发生的非常严重的事情了。
江来没办法,跟祝冬青打了声招呼,将车停在高速路口等人。
最近天气不好,又碰到降雨,不过对于祝冬青考试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江来这么说的时候祝冬青还不信,考试下雨算好事?这样的歪理也就江来说得出来。
江来笑了笑,说:“别的地方嘛,不好说。但是这次姐姐考试的地方下雨天确实是好事情。这地方的考试路段平日里社会车辆很多,反而是下雨天少一些,考试的时候突发状况少,自然就是好事了。”
这事情若是放在半个月之前,江来是一定不知道的。但是谁叫祝冬青考试呢,江来是特地打听过的。这考场她也就第二次来,上次跟着过来了解情况,这次主要就是为了带祝冬青过来考试的。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听江来这么一分析,祝冬青才转过弯懂了江来那般发言的缘由,仔细一琢磨倒还真是。不过这雨大得很,想来是要开雨刮器的,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虽然科目三不像科目二那般依赖雨刮器识点,但还是有些地方用得上的。
正这般想着,不远处有个人影撑着雨伞走了过来。
那人好似确认了一下车牌才拉开了后排的车门上了车,倒是没有多话。江来透过后视镜确认人已经坐好才发了车。
因为多了一个人,俩人一路无话,只是按部就班到达了考场。江来联系了当地有所合作的驾校,将人领去合场,她自己找了个地方等两人合完回来。
原本在其他考场,江来他们驾校是直接和考场合作,但是因为食宿的原因,宋老大又联系了现在所在这个考场。不过合作形式有所改变,这边是和当地的一个驾校合作的,合场以前需要去考场买学时,但是现在是给当地的驾校一些学费。
价格比之以前的方式会少一些,也不用在这边住宿。相对的,缺陷就是不能提前适应考试的车辆,不过这点倒是显得无伤大雅。毕竟学完驾照拿出去,开车的也和考试车不一样,如果只适应一种车辆,那这驾照也拿着没什么意义了。
祝冬青通过科目三是江来意料之中的事,江来夸她有天分并非虚言。
科目四紧随其后,其实就是科目三文明驾驶的测试罢了,按照老师傅的话,科目三过了科目四闭着眼选都能过。不过宋老大得了空自己带了一拨人考试,江来只带祝冬青一个人,等她拿到驾照之后便开车打道回府。
上次没有喝到酒,这次祝冬青说什么都要拉着江来去吃饭,嘴上说着怎么都得不醉不归。江来脸上表情有些怪异,这样的话语怎么也不像祝冬青会说出来的。或许这才是祝冬青本来的样子呢,这么想的话这就是一个好现象。祝冬青不拿她当外人,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认知更加高兴呢。
地点没有选太远,就在楼下后面一点的一家老店,开在路边。祝冬青好像和那家店的老板很是熟稔,见祝冬青来了还收拾了一个好位置出来给两个人。祝冬青在一边给江来解释说:两家店离得近,所以也就互相熟悉一点,经常给对方介绍客人。
江来心下了然,像这种苍蝇馆子,又不是企业级的连锁店,办下去也就混口饭吃,谈不上什么大合作,不过小生意互相介绍也是一份人情。
酒足饭饱之后,两个人付了钱往回走。祝冬青像是因为太开心喝得有些多了,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江来忙过去扶她。祝冬青的手下意识抓了一下,好巧不巧滑入了江来指缝中,两个人十指相扣,都愣了一下。
祝冬青抬起头,看见江来正看着她,眼中星河灿烂,没由来的心头一跳。一切显得出乎意料,又好似顺理成章。
盯得久了,又或许是醉意的熏烤,两人都忍不住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深入心间。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也不觉得尴尬,就这样牵着手往家所在的楼房走,说些趣事,笑作一团,互相依靠在对方身上。
进电梯里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人,有个高中生扮相,有个妇人抱着一个奶孩子。或许是因为醉意傍身,祝冬青松开了江来的手去逗弄那个小孩。江来就靠着电梯的内壁,看着祝冬青逗弄孩子的样子,眼中酝酿着自己都未发觉的情愫。
喝醉的时候最难隐藏情绪。
一直等到目送祝冬青回了房间,江来才回过神,看了看刚刚与祝冬青十指紧扣的手,感觉早忘了,恍然如梦。
梦醒时分只剩虚妄,是她生了妄念。
她笑了笑,打开家门,里面没开灯,漆黑如墨。她抬步,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很奇怪,有些人见一面就知道以后只能是什么关系。朋友也好,爱人也罢,能成为爱人的不一定能成为朋友,有些爱的人却没勇气拥有。只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的关心,以及泾渭分明的亲近。
她想,祝冬青于她而言应该是后者了。
在她看来,拥有就是失去的开始。她以前没什么是不能失去的;朋友,亲戚,邻里都在她的生命中来来往往,身边什么也没留下过。她也没有那种想要留下任何东西的冲动。
直到遇见祝冬青,直到现在,她第一次不敢太过靠近,又忍不住下意识关心。或许在十指相扣的瞬间,又或许是意识混沌之时的贴近,又或许更早——在人声鼎沸中看见的第一眼,祝冬青之于她便是不一样的。
尽管她一直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她害怕失去这个人。不曾拥有,已经开始害怕失去,又如何敢去拥有。
别人一生难忘的是白月光,是朱砂痣。可那终究是别人,她用不上这样的代名词,这样的代名词也不足以描绘祝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