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呤和庞闲聊得开心,之前她以为这么多年没联系过没见过面,再次相见应该会装作不认识,彼此都不说话。
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还和从前一样。
庞闲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撑着下巴感慨;“真好啊,我们几个还能有一起上学的机会,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呢。”
他们这小城里的孩子,出去了就很少有回来的,一般都是在大城市扎了根然后再把老人接过去。
她还是第一个。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上学。”许冬呤疑惑,她好像还没和他们说自己要回来上学的事。
他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都知道,你回来上学的事整个小区都传开了。”庞闲指槐树正对面另一棵树下的一排座椅;“小院守门阿奶阿爷消息流通得可快了,昨晚我们就知道了。”
“嗷。”许冬呤一脸了然地点头。
她忘了小城市和大城市不一样,大家都不喜欢闷在家里。这地也不大,谁家有点风吹草动用不了一会全院子都得知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送早货的小三轮来了,庞闲连忙起身跑过去开门接货。
庞闲家的小超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开了十几年吃的、穿的、用的、什么东西都有卖。
许冬呤坐在吊床上,侧头看了眼一脸没睡醒的陈夏野随口问了句;“你一般都起这么早的吗?”
陈夏野没说话,沉默地凝视着许冬呤,目光炽热像是要穿透她的内心把所有心事挖出来看个明白。
许冬呤被他盯着心里发毛,哪有人一直这么盯着人看的,仰起下巴回视他;“怎么都说了给你买了,还不满意?”
海风轻拂,带着咸咸的海水味,吹起了少年额前的碎发,整张脸露出来,阳光像是肤浅的姑娘,一下子就黏了上去。
陈夏野淡声开口,带着一丝难以发现的温柔;“坐秋千吗?”
还不等她回答又补了一句;“我推你。”
许冬呤总感觉他有些不怀好意,莫名其妙地怎么就要她坐秋千还是说推她。
不会还记得小时候的仇,现在长大待着机会来报复她.......
想着想着许冬呤还是坐上了上去,秋千吊在一根延伸出去的粗壮树干上,坐上去就离地面两米多高,荡起来的话得有三四米高,虽说下面是沙子但掉下去也疼啊。
看着脚与地面的距离,又回头看了眼朝这边走来的陈夏野,双手死死抓着秋千两边的麻绳。
许冬呤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推陈夏野坐秋千这件事。
原本她还有些不情愿,后面玩得起劲了,不顾他死活越推越猛害得他摔了个狗吃屎这。那次之后陈夏野就一直想报复她,但每次她都哄着骗着说;男孩子只能推自己老婆坐秋千,要是你推我,被别人传出去了以后你喜欢的女生不嫁给你,你可别找我哭鼻子.......
记忆里陈夏野这个人好像挺记仇的。
许冬呤心里就莫名地有些慌张,双手又紧了紧,厉声警告;“陈夏野你给我推慢点嗷,要是给我摔坏了我就要赖你一辈子,到时候拖着你连老婆都娶不到,守着我这个半残不死的邋遢婆孤独终老。”
身后传来陈夏野似笑非笑的一声;“行啊。”
话音刚落还不等许冬呤反应,秋千就荡了出去,强大的冲击感吓得她死死抓住麻绳闭上眼睛大喊求饶;“救命啊,之前是我错了!”
陈夏野好像和之前的她一样,只顾自己快乐全然不顾他人死活。
喊没有用秋千没有停下来,在一次次荡出去和跌回去中许冬呤慢慢地睁开眼,越荡越高,要是后人再用力一点,似乎能抓住上空那一抹金光。
高高荡起发丝在跟着风肆意飘扬,最后落下她又撞上一个炽热的胸膛。
许冬呤开始不满足了,她想抬手抓住那一抹光亮,可每次都差一点点。
再次荡回,许冬呤按住陈夏野将他往外推的手,语气里满是嘲讽;“陈夏野,你行不行,就这点力?推这么点高你自己说好不好笑。”
似乎觉得不够激不起他斗志的水花,又加一句;“年纪轻轻就这么虚,长大怎么服侍老婆。”
本以为下一个会荡得更高,谁想他直接松手丢下一句;“等着。”就头也不回离开。
许冬呤坐在秋千上转头看他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嘴角;“这就生气了?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
转而又觉得自己刚刚说得确实有些过分,一男人最在乎的不就是那.......
许冬呤没从秋千上下来,气温慢慢攀升,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些许热气,到了固定的时间老人们拖着小拖车三两结群一起去买菜,路过她时还伸长脖子打量几眼。
风微微吹起裙摆,往上白皙的小腿上有条向上蔓延的鲜红。如同地缝中暴力生长的藤蔓,那股狰狞刺得她想流泪。
情绪刚起还没想好怎么收回,忽然眼前出现一双白皙的手,掌心是一个胖乎乎的饭团。
“芋泥肉松紫米饭团。”
她准确说出记忆里想了无数次的名字,转头看向来人。
陈夏野站在她身侧微微喘着气,另一只手勾着同样的饭团和两袋豆浆。
刚刚涌起的情绪被狠狠压下,许冬呤接过饭团对他笑了笑;“谢谢。”
陈夏野眉头微皱,似乎对她这声感到很意外。
许冬呤没察觉到什么,打开饭团包装袋就咬了一大口,眯了眯眼仰着头满足地嚼起来。
还是从前的味道。
可想死她了。
她笑眯眯地大口吃着手里的饭团。
陈夏野坐在她旁边的青石上,也跟着打开饭团包装袋。
沙滩上倒映出的不再是孤影。
陈夏野有一瞬间的愣神,微微侧头眼里荡出明显笑意;“许冬呤,好久不见。”
好多年没吃许冬呤一下子吃猛了,被那一口扎实的芋泥和紫米噎住。像王八一样向前伸长脖子,空出来的手狂拍着他的肩膀;“豆浆!豆浆!!!”
陈夏野连忙拧开豆浆盖子递上,许冬呤接过喝了一大口,又顺了几小口才缓过来。转头瞥了眼陈夏野丝毫不理会他刚刚的正式,说出来的话还有点责备的意味;“真是的这么多年还这么不懂事,我都噎成那样了,你还在学小姑娘煽情。”
陈夏野气笑了,话从牙缝中蹦出来;“噎死你算了。”
许冬呤歪着头不听他说得,荡着腿接着吃手里的饭团,最后还喝了陈夏野的豆浆。悠闲自在地躺在吊床上和小时的玩伴一一见面。
童年时的感情最纯白真挚,岁月洗礼不了,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没有陌生感,一句就有说不完的话。
吊床很大足以躺下两人,乔晗栀躺在许冬呤身侧,一人含着一根棒棒糖讲着这些年遇见的趣事。
乔晗栀满脸欣喜小嘴巴拉巴拉不停,闻井和庞闲则搬着摇椅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几句嘴。
小时候他们几个是个小团体,团名取得天花乱坠时不时换换,许冬呤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团名叫;“夏冬闲闻栀时”
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其中的一个字所组成。
团里共有六个人,准确来说是五个,因为第六个谭云时根本不跟他们玩幼稚的游戏,加入他们也是被乔晗栀逼着、拉着、强迫的。
小时候几个人每天都腻在一起,一块小石头就能玩上一整天,不说话干坐着也待得很开心。
天色向往,夕阳垂落,话一说就是一整天。
之后几天许冬呤都在吊床上躺着,早上使唤陈夏野去买饭团,又趁他不注意喝了他的豆浆,时不时还能吃到路过阿奶递来的水果零食,日子好生自在。
晃晃悠悠就到了快开学的日子,槐院超市门口搭了张桌子,乔晗栀、庞闲、闻井三个人围坐着一手拿笔,一手手机,低着头就是猛干。
许冬呤今早难得睡了个好觉,早晨广播响完声才起,在家喝了蒋英煮的小米粥,拧了瓶牛奶就往老槐树走。
这是她这段时间的一贯操作,起床吃了早饭吊床上躺,饭点准时回去吃饭,吃完又悠悠荡荡地往吊床上躺,每天啥也不干家了吊床两点一线。
什么也不想大脑极度放空。
还未走近许冬呤就听见庞闲的抱怨声;“这什么破软件,扫个题都扫不出来,垃圾!”
“什么破网络,加载转半天。”
“你奶奶的腿,还有这么多本还要不要人活!!!”庞闲把手机重重拍在桌子上,疯狂揉着脑袋。
许冬呤踩着高昂的声调走近,探头看了眼。
乔晗栀看见她来,立马抱住她的腰语气十分可怜;“呤呤我好羡慕你啊不用写作业,苦命的我还在这补作业。”
庞闲一听这话撂下笔,毫不犹豫拆穿她的委屈;“乔晗栀你可怜什么,你这就是没苦硬吃,收起来那没有温度的眼泪。有福不会享,硬要跟着我和闻井在这混稀泥。”
闻井趁着搜题加载的间隙抬头看了眼乔晗栀,十分认同庞闲的话顺带提了条建议;“你去跟谭云时说几句好话,答案不就来了吗,要是话说得好听指不定谭云时还帮你写几页呢。”
乔晗栀身上的疲倦一扫而空,拿起笔一脸倔强;“我才不要,你们要抄答案怎么不去找陈夏野要,他不也写完了吗?”
她才不要去找谭云时那个王八蛋,就算手写断搜残也不去找他。
绝对不!!!
“陈夏野。”庞闲冷哼两声;“他那狗趴字我宁愿明天被邱讲讲骂死也不愿意把眼看瞎,而且陈夏野他们班主任不查对错。”
乔晗栀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那就闭嘴,快写,一人搜一本,然后交换抄。”
许冬呤在一旁看了会,转身往吊床走,他们像流水线的工人一样反复重复着那两个动作。
她本想帮帮他们反正在这躺着闲着也是闲着,帮他们写几页,谁想他三举双手拒绝。
庞闲小圆脸上写满了说不出的苦;“许花草,唉~你的好心我们想收也收不下啊。邱讲讲她不走寻常路,寒假作业批改得比试卷还认真,一题一题地用大红勾对字体。”
许冬呤看着远处勤奋的他们摇摇头,令她没想到的是陈夏野居然写完了,光看他那样她就觉得他不像是会写作业的人。
难道是女朋友帮忙?
想到这许冬呤忽然想起去学校整理、填写资料时听到关于陈夏野的八卦。
那天教导处门口无意间听见几个领试卷的女生闲聊。
其中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满脸害羞地说;“陈夏野可帅了,比漫画男主角还帅。”
刚听见陈夏野这个名字许冬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夏野?
不就是她小时候浑身脏兮兮的小弟弟吗?
她好奇地竖起耳朵听。
另一个女生说;“我也觉得,又酷、又拽、还有点痞、浑身一股子慵懒的野劲。骑车的模样差点迷死我。”
那女生失去了刚才的兴奋劲;“唉,是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男人,他也太多人追了。”
开头扎丸子头的女生又问;“咱们班黄鱼鱼到底和陈夏野在一起没,怎么我又听说高三的刘雨婷学姐和陈夏野在一起了,真奇怪一会说这么和他在一起一会说那个。”
“有没有可能是每个都谈过,像陈夏野这样放浪形骸的人多情大爱不是很正常吗?”
“是啊,之前不是很多人说陈夏野是死渣男,我还听说有女生想要他浪子回头来着,处处关心打球送水,送零食跟着他回家什么的........”
许冬呤越听越震惊,满脸疑问,她这是没睡醒出现幻觉了?还是耳朵出了问题?
陈夏野?
大渣男???
这些碎片化的消息进去脑子一时还有些转不过来,那两个女生走后她简单地总结。
小时候的沙雕小弟弟居然变成了放浪形骸多情大爱的死渣男,身边围满了想让他浪子回头的女生?
怎么可能,他那小时候不是被她炸坏了吗?
渣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