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抱臂,懒劲又上来了,微微往身侧一斜,右肩靠着电线杆。垂眸盯着她,脸上挂着一丝嘲弄的笑。
许冬呤丝毫没被他刚刚的话影响到,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不会把小时候那件事说出去的。”
这么一凑近,她忽然觉得他好像又像那么回事。
细软的头发垂在额前,眉尾天生断了一道,眼眸深邃尾端微微上扬,轮廓凌厉,五官无可挑剔地好。
很典型的花心大萝卜、死渣男长相。
还挺符合她在学校听到的酷、拽、痞、慵懒的野劲。
陈夏野被她这么直白地盯着,心里有些痒,偏头躲开她的视线。想起刚才她说得没好气地回了句;“谁在意你那两句屁话。”
许冬呤收回目光,毫不客气地回怼;“嘴巴放干净点烂黄瓜,半夜在我家门口想干嘛。”
内心偷偷冷笑;慌张什么啊,不就是害怕了我把秘密说出去,你以后在小迷妹面前抬不起头。
陈夏野扬了扬眉视线扫过她的脸,语气里满是嘲讽;“放心没看不上你。”
许冬呤不屑地“哼”了一声,看他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嫌弃;“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倒是你心里装着什么恶臭心思。”
两人十几年不见却丝毫没有距离感和陌生感,说起话来跟时常拌嘴的朋友没两样。
“为什么回来。”陈夏野没理会她刚刚的话,转了话题。
要是再这么说下去,怕不是要冷哼到天亮。
许冬呤丢掉刚才的冷漠和嫌弃,身体凑近了些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小声地说了句;“想你。”
陈夏野神色一顿,他以为他会说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回敬的说辞想好了,没想到.....
虽明白她是在逗他,可听见这句话对上她的眼眸,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反应。
看他愣神,许冬呤装不下去了,在他面前快速摆了几下脑袋,大笑起来;“陈夏野这才多大脑子就不行了。”
意料之中这么多年她一点也没变。
陈夏野低头嘴角往上扬了扬,又快速收起,抬头没说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四周很安静,她的笑声在巷子里回荡,巷尾灌进来的风把她身后的长发吹着往前,又被她后仰的动作给倒回去。
他视线包揽住全部。
一别数十年,小树盖过屋檐,两个熟悉的影子再次融到一起,一高一低又慢慢地平齐。
陈夏野弯下腰和他视线平齐,许冬呤笑声止住,盯着那一双黑眸,身侧的手慢慢抬起,就在巴掌快要落到他脸上时被一道声音打断。
“小宝。”
“哎呀,小宝,阿野怎么站外面,进房间来吹空调。”
两人神同步回头,蒋英站在门口捧着个大西瓜向他们招手;“快来,刚刚摘得大西瓜。”
许冬呤收回手走在前面,落下的手拉着陈夏野的衣袖;“走着小弟弟,姐姐请你吃自家种的大西瓜。”
陈夏野没说话任由她拉着。
陈夏野比许冬呤小半岁,小时候许冬呤就以一副姐姐姿态教育陈夏野让他叫自己姐姐,什么事都想占上头,特别是想当他长辈。
可陈夏野嘴硬,不管许冬呤怎么哄怎么闹从没叫过她一声姐姐。
蒋英切开西瓜,还给他两一人开了一瓶汽水。
“学校的事弄好了吗?”蒋英坐在沙发上问。
许冬呤抢了陈夏野手里那块大的咬了一大口,对着蒋英点着头;“弄好了奶奶。”
说完转头快速回陈夏野一个鬼脸,嘚瑟地晃晃身子。
陈夏野偏头不理会重新拿了一块,却在低头的那一瞬唇角微微上扬。
蒋英接着问;“在哪个班啊。”
许冬呤一一回答;“十七班。”
陈夏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回云槐上学?”
许冬呤咬了口西瓜轻轻“嗯”了声,蹙着眉看他;“不欢迎?”
蒋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阿野,和云时你们是不是在十七班啊。”
陈夏野看了她一眼,点头。
蒋英笑了笑;“真好小宝也在十七班以后有个照应。”
“我在同一个班,这么巧啊~~”许冬呤眯了眯眼,跟个女流氓一样上下打量他,尾音拖的老长老长。
三人又一起聊了会儿天,全是许冬呤和蒋英在说。陈夏野在旁边失神地听着,时不时听进两句侧头看她一眼。
陈夏野走后,许冬呤帮奶奶收拾好茶几上的垃圾,把剩下的西瓜放进冰箱,又拿了根冰棍往楼上房间走。
蒋英站在客厅灯等楼上传来关门声才关灯回房间。
夜晚许冬呤失眠了,这段时间的一贯状态,躺在床上脑子一团乱,□□疲惫,思想紧绷。闭上眼这么也睡不着,也不想玩手机就一直这么熬到后半夜,或者天快亮时迷迷糊糊浅眠一段。
期间还受不了一点声音,偏偏房间靠海阵阵浪潮拍打礁石的声音传进耳朵,连浅眠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天亮微微亮起,许冬呤拧起拖鞋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
蒋英的房门微微敞开,她探着脑袋往里看了眼,确认奶奶没醒后便出了门。
清晨的风很舒服,轻轻地拂过不冷不热,伴随着鸟叫声很适合开着窗睡大觉。
云槐算是个半个旅游城市,假期有不少年轻人来游玩,这里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和紧凑的节拍。有的之是山和海,大树下听着八卦一坐就是一下午。
它能慢让人心旷神怡,思想、心境重新被洗礼短暂地逃避过去,找回真正的自己。也能漫这里海水湛蓝夏时花开满城,傍晚的夕阳从不重样,某一处海滩可以停下来缓缓说明爱,承诺清楚永远。
微风徐徐,岁月静好。
许冬呤走到老槐树前停下,落下的大枝干上绑着吊床,另一边潮海延伸的枝干上挂着一个秋千。
她扶着吊绳面向海面躺在吊床上,头顶树叶交织在一起,绿莹莹的每一片叶子都生机勃勃,随着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远处太阳升起,金黄的光斑落在海面,跟随海水流动。海浪用力地拍打礁石,鸟儿站在电线上鸣叫,时不时路过电动车按下的喇叭声,边走边闲聊买菜的大爷大妈,这些是属于小城清晨悠扬的曲调。
记忆中抹不掉的,难过时时常想起的某一瞬间。
许冬呤摸着吊床的毛边,忽然想起小时候。
刚在这里挂上吊床和秋千时,院里的大喇叭传得到处都是,周围所有孩子都来着玩秋千,不早起还占不到位置。
小时候许冬呤很喜欢躺着这个吊床,但她早晨又喜欢睡懒觉,中午吃饭又慢,每次来都落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孩子躺在上面摇啊摇。
羡慕、嫉妒狠了,就想出一个办法,用冰淇淋套路陈夏野。
那时候他们几个孩子每天只能吃一包双奶棒,就是那种一包里面有两根的奶棒冰棍。
她就骗陈夏野说要是他能帮她抢到吊床她就把自己的双奶棒分一根给他。
陈夏野信了每天不亮就来帮她占吊床,中午超快速吃完饭帮她守着。
小时候陈夏野张得凶周围的孩子都怕他,他占了吊床就没人抢了,每次许冬呤都能美美地在吊床上躺上一天。
至于另一根双奶棒.....
陈夏野肯定是没有的,因为她每次都吃很快一根两口就吃完。陈夏野则是斯斯文文的,细嚼慢咽。
通常是她吃完两根后流着口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陈夏野手里的另一根,盯到他受不了然后把另一根给她。
到了晚上回去的时候许冬呤又只好哄着骗的陈夏野;今天是失误明天你帮我占吊床我一定把我双奶棒给你,还有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很多很贵的冰淇淋,怎么吃也吃不完。
每次陈夏野都傻傻地答应然后又在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中让出另一根,和她画大饼的说辞中第二天早起占吊床。长此以往许冬呤在那吊床上躺了一年直到去了大城市........
以前的孩子长大了不爱玩这些,现在的小孩子爱上了手机和游戏也不再乐意出门,吊床再也不用争了,童年那些快乐幼稚时光也离得越来越远。
想着想着许冬呤忽然自己小时候好坏啊,他还挺惨。
“小骗子。”
刚锁起来的童年记忆又被这一声“小骗子”拖出。
许冬呤回头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落在少年身上,视线穿越时光来到现在,他说了小时候每次早晨见到她必说的一句话;“小骗子。”
眼前的人不再是瘦瘦弱弱的小孩,而是充满青春活力比阳光还要耀眼几分的少年。
许冬呤盘腿坐在吊床上叹了口气,对着这个得不到糖满眼失落的小少年,十分遗憾地摇摇头;“现在没双奶棒买了,姐姐想圆了自己的承诺也无能为力啊。”
“谁说没有。”
她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道响亮的男声。
许冬呤闻声望去,老槐树枝干延伸到的二楼阳台上站着个男生,是她童年玩伴之一小胖庞闲。
庞闲手撑在阳台栏杆上,笑着和她招招手;“许花草,好久不见。”
许冬呤听见这个外号心中一尬,咬着牙笑笑;“庞小胖,好久不见。”
小时候她嫌弃自己名字难听,喜欢隔壁奶奶“王玫瑰”这样的名字,吵着闹着要改掉,要叫许花草,不给改就在撒泼打滚,不吃饭闹着不睡觉。
现在庆幸父母开明仁慈,要是给改了这辈子怕是都抬不起头。
庞闲从一边楼梯下来,边走边说;“你庞老板这一年四季都有双奶棒买,你完全有能力弥补这些年的遗憾。”
许冬呤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看了眼旁边的陈夏野,他就这么无声地盯着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给!我!买!
看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既然有,以后慢慢还,一次性买那么多你也吃不完。”许冬呤招呼着庞闲,大口气地说着;“阿野别伤心了,姐姐现在就给小庞老板扫五百块给你先吃着。”
“哎呀,不着急。”庞闲立马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了两下递到许冬呤面前;“来来来,先加上微信以后慢慢来。”
“也行。”许冬呤加上庞闲的好友后,站起来拍了拍陈夏野肩膀,还有拍不到,这么一看他好像挺高的。
她一六八站在他面前要抬起头看。
感慨一番后又调笑着举起手机;“帅哥,给个微信呗。”
“犯不着麻烦,带我给你拉进小群里,你直接在群里加陈夏野就行了。”庞闲摆摆手,盯着屏幕点了几下。
下一秒她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弹出一个群聊邀请,许冬呤低头看了眼;“这样也行。”正想收回手机,手腕突然被拉住。
陈夏野拉住她的手腕一转,拿出手机扫了屏幕上的二维码加上,好友验证消息弹出来后帮她点上同意添加。
一切弄好后又把她手转回去,全程一点不拖沓。
许冬呤看了眼聊天界面的头像,不由得“啧”了一声;“你这老年微信。”
哪有青少年微信头像还用系统的,名字也是简单的一个字母,要是不亲眼看着加上的她都能当诈骗删了。
比她爸那个老古板还老套。
陈夏野默不作声盯着聊天界面的苦瓜头像看了许久,点开她朋友圈也全是苦瓜图片,流泪的、站在乌云下被雷劈了的、看着远处的山河发呆的........
朋友圈里充满哀怨,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笑得一脸灿烂的人一点也沾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