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京师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雄州城外。

钟承望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城楼，心中百感交集。

离开这里不过几月，就如隔世再见一般。

“钟承兄弟，”于寨主派来护送他的其中一人凑近道，“雄州城能容纳这般多的流民吗？”

钟承摇摇头，看着眼前绵延数里的队伍，心中也是奇怪，解释道：“以往雄州城外没有这么长的队伍。”

顿了一顿，又道：“或许是边戎的消息传来，百姓们想进城躲避吧。”

雄州城内面积有限，近几年逃难而来的百姓也很多，因此将军派人在雄州城西侧修建了一些工事，设了一些里长，专门安置管理这些流民。

刚刚他们一路走来，他却注意到西边的房屋中已没有几个人了。

那人点点头，叹道：“宋将军真是忧国爱民啊。”

钟承没有言语。

在边境接纳流民，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曾经也有谋士劝诫将军，但将军坚持这样做。

说倘若其中有一个百姓，就得保证其安全。

何况十个人中或许只有一个是别国探子，怎能因一个人而舍弃本国九个百姓。

将军本就是保家卫国的，倘若因担心有探子就投鼠忌器，对本国百姓的危难视而不见，岂不是无能，还做什么劳什子将军，不如回家种田算了。

想到将军说这话时的样子。

钟承忍不住笑了。

“我们快些入城吧。”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将军了。

但一想到他们瞒着将军与宋雁书一起回京，又有些畏惧。

长吐一口气，钟承扬鞭，率先向城门处奔去。

谁知还没靠近，就见城门处一阵骚动，百姓迅速退到一边，两队士兵架起拦马栅。

另一队士兵举起长矛喝到：“来者何人？下马步行！”

钟承一愣，连忙勒马，面色有些凝重。

那两人也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

钟承快速下马，解释道：“城中想来是进入备战状态了，因此不得骑马进城，以防有人闯关。”

那两人听了，也赶紧下马。

小七见几人都下了，也嘟着嘴下来了，“你不是将军吗？怎么这么没面儿？”

钟承扫了他一眼，想到他来雄州城是来参军的，于是提点道：“军法之下，众将士皆平等。”

“还有，我再最后强调一遍，我没有军职在身，也不是将军，你别乱叫。”

这当口，那队喊话的士兵已接近了，举着长矛警惕地看着几人。

领头的小队长在离几人几尺的地方停下，见钟承几人配合地下了马，声色也缓和下来，“来者何人？”

钟承抱拳上前，从怀中掏出名碟。

“我是宋府侍卫，月前护送宋姑娘回京，此番回城复命。”

听闻宋府，士兵们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小队长上前接过名碟，核验无误后，将视线移到钟承身后几人，问道：“这些人是谁？”

钟承一一介绍解释。

那小队长听后，对城门口仍严阵以待的守城兵做了几个手势。

那些守城兵迅速将拦马栅移开，百姓聚集过去，城门口又恢复了通行。

小队长拱手道：“钟兄弟稍候，小弟与管家核实一下。”

说完，似乎是怕钟承不满，又解释道：“当前特殊时节，钟兄弟见谅。”

钟承点点头表示理解。

雄州城战时的规矩便是如此。

即便是宋雁书回来了，恐怕也少不了这一通。

几人在此等候了片刻。

钟承本想先了解一下城中情况，但自己一行人身份还未得到证实，此时开口打探，怕是惹人怀疑，于是按耐住心情，只望着雄州城。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便有一个小兵领着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穿着褐色布衣的中年人疾步奔来。

钟承一愣，忙上前行礼道：“宋管家，您怎么亲自来了？”

宋管家脸色难看，视线在几人身上迅速扫过，见只有钟承一个熟悉的面孔，冷声道：“老朽已管不住你们了，此番回来，怎能不亲自迎接，好巴结一番，不然以后说话更没人听了？”

钟承脸色一白，单膝跪下，垂头不语。

护送钟承回来的两人面面相觑。

小七左右看看，上前不忿道：“钟大哥为回雄州城日夜兼程，丝毫不顾自己还受伤了，这怎么一回来就骂人呢？”

宋管家视线移到小七身上，眼神似乎透着冰。

小七打了个寒蝉，忍不住想后退，又觉得丢脸，于是梗着头瞪回去。

宋管家盯着钟承，“受伤了？”

钟承头越发低了，“一点小伤。”

“姑娘呢？”

“在京城。”

见头顶半晌没传来声音，钟承小心抬头。

“先回城吧。”

“是。”

宋管家带着几人入城，停留在将军府门前，回头道：“诸位先在此处歇息吧。”

几人应下，宋管家又对钟承道：“你随我来。”

小七上前，想跟上。

被那两人拉住了。

将军府中出来几人，将三人迎进去，小七有些担心地回头看钟承，却见钟承并不看他们，一时气恼，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见几人的身影消失，宋管家对钟承道：“走吧，将军要见你。”

钟承紧张起来。

宋管家冷哼道：“此刻知道怕了，跟着姑娘胡闹的时候怎么不怕。”

钟承垂下头，不敢分辨。

两人往另一条街的宋府去了。

路上，宋管家问了雁书的情况，得知此刻住在舅舅家，叹息了几声便没再追问。

宋府，书房。

此刻正热火朝天，宋国忠坐在上首，有些头疼。

“将军，钟承到了。”

宋管家在门口禀告。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宋国忠雄鹰一般的眼神顿时定在钟承身上。

将领们纷纷告退。

宋国忠一挥手，那些人便如蒙大赦地赶紧溜了。

钟承浑身僵硬地进去了，双膝跪地，“见过将军。”

冷汗从钟承额头砸到地板上。

半晌，宋国忠叹道：“先起来吧。”

钟承不敢起身，叩首道：“属下知错。”

宋国忠上前扶起他，摇头叹道：“雁书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顿了一顿，宋国忠问道：“算着时日，你们应刚到京城不久吧，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钟承将宋雁书嘱托的事都说了，随即问雄州城出了什么事。

“中书令……”宋国忠喃喃出声，眼神似有怀念。

半晌叹道：“世事弄人啊。”

沉默一会，宋国忠忧虑道：“其实回去也好，雄州城近几月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钟承一惊。

宋国忠三言两语解释了这几月发生的事，钟承脸色越发凝重。

正在钟承想着要怎么将这些消息安全地传给宋雁书时，宋国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钟承。

“你修养几日，将这个册子带给雁书。”

顿了一顿，宋国忠道：“这册子，万不可落入其他人之手。”

钟承忙双手接过，“是，属下这就动身。”

宋国忠止住他，“先歇息几日吧，你熬得住，你的马儿也熬不住了，我也还有些东西要带给雁书。”

“是。”

从书房出来，钟承本想回自己屋子修整一番，想到还在将军府的三人，忙出府向将军府去了。

因雄州城常年战乱，探子刺杀之类的事层出不穷，于是将军的谋士在雄州城内设了好几处将军住所。

而最显眼的将军府，是靶子。

将军大多数时候是在宋府，也时常在各个地方不定时地住一住，不让敌人摸到规律。

最初将军对此不屑一顾，也很不满这般狡兔三窑的生活。

但自从宋雁书小时候被来行刺的刺客挟持后，将军便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宋管家将他们安排在将军府，想来是因为不放心，他还是让他们赶紧离开的好。

谁知当钟承说明来意之后，那两人对视一眼，拱手道：“不知宋将军可有空，我二人受于寨主所托，要面见将军。”

钟承冷了脸，“当初于寨主可没说这回事。”

那两人尴尬道：“于寨主也是怕钟承兄弟多心。”

钟承望着两人不说话。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道：“还望钟承兄弟看在曾同为行伍之人的份上，通禀一声。”

钟承一口回绝。

其中一人愣了下，掏出一封书信苦笑道：“我二人也知，这当口要见宋将军有诸多不便，倘若钟承兄弟不放心，可否替我兄弟二人将这封书信交给宋将军，倘若宋将军看了书信之后让我二人离开，我二人定不多话。”

钟承盯着那封书信，眼神锐利。

小七在一旁惊叫，“好哇，你们果然没安好心。”

另一人瞪了小七一眼，咬牙道：“于寨主特意嘱托了这封书信要由我们亲手交给宋将军，可来之前我们也不知道雄州城这般戒严了，同为曾在军营之人，我们也知道轻重，是以只希望钟承兄弟能够帮我二人将书信给宋将军，或许对解宋将军之危有帮助呢？”

钟承眉毛一拧，“你什么意思？”

那人下拜道：“宋将军为国尽忠，为民守安，我等敬佩不已。可此时前有边戎虎视眈眈，后有京城紧紧相逼，将军，可有解决之法？”

钟承冷笑道：“那于寨主就有了？”

那人拿过同伴手中的书信，递到钟承眼前，“钟承兄弟若不放心，可拆开看看。”

钟承面色变换几番，想起宋将军的忧虑神色，最终还是接过书信，收进怀里。

“我可以为你二人递上书信，可其他的……”

那两人闻言大喜，“多谢钟兄弟，在得命前，我二人绝不会离开这屋子，请钟兄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