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人求生手札 第4章 第 4 章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五一七宿舍里依然只有王达志和林维两个人。

另外两个室友，倒不是没来，就是一个铺完床就跑了，另一个连床都没铺，扔个行李箱就跑了。

林维跟王达志说了下同江君尧的见面情况，王达志突发奇想：

“他俩以后不会就不在这儿住了吧？这宿舍就剩咱们两个人？”

林维跟着设想了下这发展，感觉很有可能，并不禁期待了起来：“哇靠，那可太好了吧？！”

王达志还算是个好相处的人，最关键的是，他以后如果要摆摊进货，宿舍要少两个人，货放宿舍就不成问题了……

“到时候你就跟胖哥我混吧！”王达志豪气干云地拍胸脯。

“没问题。”林维欣然道。

俩穷鬼怀着美好的憧憬进了梦乡。

……

开学第一天，整座广雅公寓跟一锅沸水似的热闹了起来。

五一七早收拾好了，林维跟王达志就到外面转悠了一天，去学院报道、参加迎新、核验身份、录入数据、领取物资等等一系列活动，晚上回寝才知道他们这宿舍还算好的了。有的屋拖家带口的，平均一人带四个，爹妈亲朋，十二个人挤在不到三十平的空间里蠕来蠕去；有的屋东西带的太多又刚好撞车，大家都卡在走廊里进不去；有的屋就抢床位的问题已经打了一架，气得宿管老师挥舞着衣架就上阵了。

那俩牛X室友不出意外，依旧没回寝。

林维不想再看《海水宝宝》了，把自己喜欢的动画《全能狩猎者》推荐给了王达志。这片子算是一部比较出名的系番动画了，奇幻冒险类的，就是原作在剧情精彩、设定出众的同时，也拖稿严重到业界皆知。而胖子被按在屏幕前，从兴致勃勃到兴致缺缺只用了二十分钟，令林维不禁感慨，果然人和人之间的不同，就连动画喜好都是天差地别。

临睡前他照例跟他老爹吵了一通，嗜烟如命、固执己见、野蛮暴力……林维讨厌林报国诸多，但他又不想人因为尿毒症挂了，所以一听到“肌酐五百”立刻就挂了电话，真是多说一句都没有。

……

开学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别的宿舍人都齐了，开始抢洗澡坑位了，他们五一七依旧四缺二。

这几天没有正式课上，通常都是上午活动下午讲座，什么新生教育、职业规划、专业扫盲，还有社团社工招募，林维跟着王达志串门唠嗑，也算是跟零九级的新生们混了个脸熟。聚餐是不可能了，林维现在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半花，趁着没课去了趟城西的批发市场进了点货，蹲在人女生公寓门口卖了一个下午卖完了。

货是他经过考察实地选出来的，小吃不行，超过他成本负荷，锅碗瓢盆不行，楼下超市就有卖，什么二手漫画、光盘、文具饰品都不是急需品，林维昨天看到陆续有人在杂货摊那买带夹子的台灯，回去看了下就明白了——新生们装了床帘后，里面就没啥光了。

楼下超市不是没有卖带夹子的台灯，不过都是普通的一根管加一灯泡，15块一个，西门老街那边也不是没有造型特殊的灯，但价格较贵，在35块左右。林维想他可以打个差价，就用15块钱的进货价进了一堆各种形状特别的床头创意小夹灯，有蘑菇形状的、花朵形状的，还有什么云朵、猫爪、萌兔、机器人，各进了十个，售价20元，搞了块8块钱的格子裹布铺地上，小灯一样摆一个，旁边立了个多张A4纸叠起来的厚纸板，上面用马克笔写道：

进口创意护眼灯清仓大甩卖——限时优惠，原价80（划掉），现价20！售完即止。

其中，蘑菇、云朵是卖的最快的，其次是猫爪和花、兔子，下午四点就卖完了，卖的最慢的是机器人形状的，林维卖了六个小时只卖出去八个，撇开一时找不开零钱错过的两个，紫光灯照出张□□给怼回去一个，期间还偶遇了几个同学照顾生意买了个。他本来想着要不拿回去给他跟王达志一人一个算了，也当是摆摊纪念了，好在收摊的时候有个大人领着一对双胞胎小朋友来了，一个小朋友哭着要，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林维干脆给了个八折。

这样一来，撇去进货成本、交通费、摆摊布等固定支出920，他这一趟净赚是272元。

并非不想一口气进它个百八十个，赚个八百块，但林维手头现在就一千五，包括爹妈给他的本月伙食费，以及金鳞奖铜奖给他的奖金。学费是来之前就缴了，本学年不用担心。但再过两天就要缴纳这学期的宿舍费了，对，大学生住校也是要交「租金」的，广雅公寓一学期收一千，很便宜了。所以林维不得不考虑给自己留点试错的余地——

穷人的试错成本真的很高！

王达志好奇地问：“你怎么不把价格定高点？一个灯卖30，这样不就能一口气赚800了吗？”

林维边啃饼边答：“老街那边卖这这种的，我问过了，一个卖35，一个月也没卖出几个，我要是敢卖30，不定得卖多久。”

王达志挠挠头：“说的也是。”

要是换他来买……不，他有电脑光，压根不需要这种台灯。

“这种不像牙刷、毛巾之类必需品，大家还会愿意多付点钱买个质量好的，”林维吃完他的晚餐饼，把饼屑拍袋子里扔垃圾桶，“这种谈不上刚需，又功能性大于审美的，大家对它的审美溢价接受度就有限。”

“还「审美溢价」呢，”王达志夸他，“小维维你懂的真多。”

林维无语了：“就这两天上网查的，没办法，我就这么点钱，亏一次就完了。还有，别再叫我小维维了。”

有敲门声，隔壁寝的陈青舟过来串门了：“你们课都选好了吗？都选了什么课？”他暂代林维所在的二班学习委员，人如其名，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模样，“明早十点开班会哦。”

“差不多了，”林维打开电脑笔记本，“我就三维动画基础、动画表演，其他都是必修，你们呢？”

“跟你一样，”陈青舟答，“比你多一个雕塑和文学赏析，选修你就报两个啊？”

“不是说最少两个，最多四个吗？多报一个还得多交两百块钱，”林维对于他穷的现状非常坦然，“我这学期没钱了。”

王达志现在对这小弟怀着十二分的同情：“那你以后怎么着？还继续这么摆摊？”居然比他还惨，好歹他爹妈都还身体康健。

“看机会吧。”林维没把话说死。

陈青舟也知道林维摆摊，毕竟那看摊小马扎还是管他借的呢：“我觉得你还不如去金麦麦快餐打个工，听说日薪是250还是300？”

“有道理啊。”林维一拍手道。

“……你们宿舍那两个还没回来吗？”陈青舟走去看了看那俩空床位，“算了，让沈鑫私信通知他们吧。”

……

开学第四天，由于学院要求开班会，五一七的两尊大神总算现身了。

不过林维还是没见着，因为他们不在一个班。

这一届的分班方式是电脑随机分的，听说上一届是按地域分的，到了大二下学期还得按专业方向再分一次班。林维、陈青舟是二班的，王达志和赵钱荀之在三班，古茨、江君尧在一班。

班会大同小异，分三个部分：班主任讲话、新生自我介绍、班委选举。

“大家好，我叫金洁惜，我最喜欢的动画是《大爆炸》，”一个长得像个年娃娃，眼睛小小、脸圆圆的女生上台说道，“……啊，好像不是动画？是夷洲那边做的木偶戏啦，连载了二十五年，现在播出两千集了，特别厉害的一部剧！推荐给大家，希望有同好来找我一起做木偶啊！”

“同学们好，我的名字是李刻，李白的李，铭刻的刻，江州洪都人，”一个眉眼细长，看着高大干净的男生上台说道，“来这里就两个原因，第一个，新传有全国最牛逼的动画学院，”他抬手指天时，台下很配合地发出“哇哦”的尖叫，“第二个，听说新传有很多漂亮妹子，希望也能借此机会解决我的终身大事！”欢呼陡变“切~”的嘘声和哈哈笑声。

“大家好，我叫蔡晓雯，”这妹子穿着一身看着就热的大袖古装，依旧头顶乱发，“喜欢的漫画比较多，什么《绝望的爱》《辉夜姬》，最近在看室友推荐的动画《万有引力》……”

神奇的是，她话音一落，底下的男生们都没啥反应，许多女生就跟炸了似的大笑起来。

“好看吗？”有女生大声问了句。

“还行吧……”蔡晓雯答，挠挠头，把她那蓬乱发挠得更乱了，“就是帧数太低了，卡得好像PPT。”

“哈哈哈哈……”这回答令许多女生笑成一团。

这妹子林维有印象，之前群里接龙「最喜欢的动画」报的是《神隐少女》，系番票房第一的动画电影，一个小女孩为了救爹妈误入鬼城，被一条小青龙救了的故事。但现在她报出了一堆林维听都没听过的作品名称，他不由问一位身边正捂嘴笑的女同学：“你看过？”

女生瞄他一眼：“你猜。”

林维：？？？

现在的女孩子讲话都这么难懂了吗？

“Hello，我名儿叫徐翊，隔壁直沽的，”一个穿着潮服的寸头男生上台道，“喜欢打篮球，除了《篮球飞人》，就喜欢看MIBA，擅长打大前锋，后卫也行，都有空找我打球啊。”

他们这边闹腾的时候，隔壁两个班也传来了欢呼，一个在喊：“少爷！少爷！”另一个在喊：“将军！将军！”整个动画学院一层仿佛变成了大型追星现场。

“各位老师、同学们好，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姓商，名舒卿，”一个身着旗袍、长发披肩的温婉女生上台道，“平时喜欢唱歌弹琴，也会做一点flash动画，最喜欢的动画是《邻家小圆子》。”她说话时，若干男生发出了看到美女的口哨声，只见商舒卿微微一笑道，“卿云舒卷浮青嶂，愿与诸君结交天下士，饱览古今书，不负光阴，不负韶华。”

“好！”“好！”台下不仅同学，连班主任也鼓起了掌。

介绍是按着座位顺序来的，轮到林维了：“大家好，我叫林维，喜欢的动画是《全能狩猎者》……”

他话没说完，底下就有个同学叫起来：“你是不是昨天去书雅那边摆摊了？”

「书雅」对应「广雅」，是新传女生宿舍的公寓名称。

“我靠，”林维顺势就跟着演起来了，“这都被你发现了！同学好眼力啊！”他比了个大拇指，又嚷起来，“完了完了，这马甲掉了，以后生意不好做了~”

逗笑了一片师生。

又有人道：“老板赚了钱请客啊！”

马上就有跟着起哄的：“请客！请客！”

“可以啊，”林维也笑，“请完客，我这差的一千块宿舍费你们帮我补上呗。”

顿时引来了一片“切~”“滚~”的笑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