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人求生手札 第11章 第 11 章

“呃……”

林维目光飘忽了一秒：“那个……”他起身看看四周，“胖达呢？少爷呢？”

竟然都不在。

然后这屋竟然连个大灯都没开，难怪他能浑然无觉地睡到天黑，就亮了他跟江君尧俩桌的台灯。

林维走去开了大灯：“明天有开学典礼对吧？”炽光灯登时把五一七照得亮如白昼，“我去找找他们……”说着就要开门溜出去——

被江君尧一把抓住后领逮了回来。

林维大叫：“救命啊！你该不会也相信那什么「不做动画就会死」吧？！”

“少胡说八道，”江君尧黑着脸把他按到椅子上，让他翻开书页，“你可以不做，但你不能不懂。”

“「动画，一场关于时间与间距的魔术表演」……”林维念出书本上的句子，问他，“书给了我，你呢？”

江君尧：“我已经看完了。”

林维看向他，脸上打了个问号：这就是本届专业第一的实力吗？

课还没上，课本已经看完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学院列给他们的教科书之一吧？

江君尧被他看得似乎有点不自在，避开目光，手指敲了敲书本：“我建议你先看两个部分，”先翻到画了多个圆圈的那页，“一个是弹跳，”又翻到画有多人走路的那页，“一个是走路。”

“好的。”林维应道。

“哐啷。”有人转动门把，说说笑笑间推门而入。

林维看过去：“胖达！”简直像看到了救星，“少爷！你们怎么才回来！”

王达志走去拿起桌上的水杯：“我们就在隔壁玩牌啊。”喝了口水。

赵钱荀之注意到江君尧站在林维身旁，两人挨得很近：“你们在做什么？”

林维两眼放光：“学动画，要一起吗？”

“不了，谢谢，”赵钱荀之迅速退出五一七，“再见。”

王达志看看僵住的林维，再看看身后敞着的大门，咽了口水，将水杯放回书桌，退后了一步：“我……我去继续玩牌了。”

……

开学典礼这天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之所以说难得，是因为燕城这个地方，大部分时候天空是灰的。晴时灰、雨时阴，刮起风来乌蒙蒙。与海陆市天天蓝天白云、大热带植物的明媚鲜妍截然不同，这边连艺考判分都偏好灰色调，所谓的「高级灰」，即远看一片灰，近看珠光色。林维为了考上这边的大学，可费了好大力气调整自己的色彩画风。

早上八点，晴空万里，绿草成茵。

大操场上飘满红绸彩缎，一条写着「创新传承文化，铸就传媒未来」，另一条写着「突破自我，创造奇迹」。顶上还飘个热气球，挂着一条「携高新科技，迎二零零九，让世界看见」。

学生们坐在白色时尚折叠椅上，领导们坐在大红喜庆讲台上。

先放了个短片《新学年·新起点》，再是节目表演，然后知名校友讲话，然后在校生代表讲话，然后新生代表讲话，最后校长讲话……

来自去年一位票房破亿的电影导演校友发言：

“亲爱的学弟学妹们，恭喜你们来到新传。你们即将进入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学术殿堂，学习如何实现梦想，战胜困难。在这里，万事皆有可能。只要你们敢想、敢做、敢闯，前提当然要是合理合法的啦，”引起一片笑声，“相信我，学校会尽最大限度地帮助你们！帮助你们，把不可能化为可能，把虚幻的故事变成真实的影像！虽然过程会有一点点小辛苦，也会遇到一丢丢小困难，相信我，不会太多！”又引起一片笑声，“也有可能很多，哎呀，也没那么多啦，但是！但是到最后，你一定会觉得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来自王牌专业「新闻系」的在校生代表发言：

“……我也曾有过迷茫和困惑，但也正是这些挑战让我不断成长。如何将困难化为前进的动力，我想这是新传教会我最重要的一课。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不仅要去找寻事件背后的真相，更要用镜头去揭露、去记录，那些被忽视的声音、那些来自最底层的诉求，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成为社会公正和公义的守护者！”

今年的新生代表是动画学院一位数字传媒专业的长发女生：

“感谢新传、感谢动院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探索人生无限可能的平台。我知道，作为零九级的新生，我们接下来要踏入的是一个充满挑战和机遇的领域——数字媒体，我们称之为「信息传播的工具」，但我更认为这是一个「时代变革的载体」！很快，我们将学会如何使用新技术和新平台，去打破传统媒体的边界，也要学会在这数字化的浪潮中，保持独立思考、不忘初心、不人云亦云，坚持做最好的自己……”

虽然叫「动画学院」，但其实包含了三个专业：数字媒体、动画、游戏。其中动画系今年的新生人数并不是最多的，也就108人；数字媒体系的人是最多的，达到了201人，分了五个班；最少的是游戏专业76人，分了两个班。

虽然妹子不是动画系的，但好歹是动画学院的，因此林维等人鼓起掌来也是毫不手软，整个动院加起来近四百人，乌泱泱占了一大片方格，一众“哗啦啦”掌声响起也跟雷鸣似的，颇具气势。

“……「风车四叶，风正扬帆」，这四片叶子象征着我们对「为人民发声、为社会发声、为自由发声、为真相发声」的坚定承诺。

“你们是小银杏，你们也是小风叶，你们将顺着时代的脉搏遨游，你们已经站在了行业发展的潮头。就让这狂风，来得更猛烈一些吧！锐意进取、自强不息——成为这一精神继任者，你们的人生注定将与众不同。

“作为学校在创意产业和文化传播方面的核心力量，作为现代传播的重要载体，动画艺术无疑在全球范围内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你们将在这里汲取最先进的创作理念，掌握最前沿的技术手段，为禹国文化产业的发展贡献力量，推动方夏文明在全球的传播与创新……

“无论是经济社会变革，还是科技创新浪潮，新传见证了无数历史性的时刻，而现在，我们正在迎来一次传播行业的深刻变革。

“根据全国人工智能大会取得的最新成果，学校将与国家视觉数据库合作，启动「携手人工智能前行」计划，将智能科技与传媒教育深度融合，进一步推动融媒体发展，确保你们能与时代同步、与科技同行，成为未来传播时代的领跑者。”

……

这一场典礼开四个小时，从早上开到中午，操场的草绿得都有反光了，照得人眼都快睁不开了。于是当校长终于讲话结束时，大家疯狂鼓起了掌，鼓得掌都要痛了——这个激动啊，绝不是因为这典礼总算结束了，当然是因为校长讲得太精彩了啊！

“哗哗哗哗——”

众人的鼓掌声就跟大海的浪花一样，连绵不绝，还夹杂着欢呼：

“校长牛逼！”

“新传牛逼！”

“……可以走了吧？”人声鼎沸中，林维问邻座的陈青舟，动画系是按班级坐的，他们宿舍的并不坐在一起。

“后面应该没有要开会了吧？”陈青舟看了看班委群里的通知，“就是椅子要搬到靠东门的活动中心那里。”

“好的。”林维搬起椅子，准备跟大部队一起撤了。

谁料他才抬腿，眼前就“biu”地蹦出了一个白乎乎的胖团子，巴掌大，有个小尖嘴，两个黑豆子似的眼珠，形状还挺像他家那只傻鸟。

林维第一反应：这是学院搞的什么节目彩蛋？

因为这小东西一看就不是真鸟，没毛，材质更像是什么树脂还是钛金属，银白色还带点透明的，好像一个三维的动画角色，被人用立体投影的方式给放了出来。

“恭喜触发动画人专属生存挑战「不做动画就会死」！”

它扑扇着翅膀，用小朋友一样的稚嫩声音，尖尖叫着：

“我是你的「爱你娃」~”

林维：“啊？”

“亲爱的动画人，做了好动画，请及时投喂我~

“不然我饿极了，就会吃了你哟！”

说完，这玩意“biu”地就消失了，多一秒的停留都没有。林维还在懵圈的时候，旁边的女生们爆出了一阵尖叫：“这是什么！”“好可爱！”

林维一听忙转头去看，只见几个动画系的女生围成一团，一个抓着另一个的手颇激动地说：

“你看到了吗？那个小兔子！好可爱！”

“我的是个小猫咪！”

“这是什么动画学院专属Ai助手吗？”

“妈呀，也太厉害了吧！”

“别人还在搞3D，我们连全息投影都做出来了吗？”

林维心想：这什么情况？每个人看到的小动物还不一样？

又一想：不对啊，难道每个人只能看到自己的，看不到别人的？这是什么奇怪的高科技？

“丝丝丝——”满脸兴奋的王达志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臂，“你看到了吗？刚刚突然出现了一个超萌的小海星！”

“没有，”林维冷静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扒开，“你没发现吗？大家看到的小动物都不一样。”

王达志愣了下：“你看到的是什么？”

林维：“一只小鸟。”

王达志的表情空白了一秒，转瞬就被更大的惊喜取代了：

“这不会就是校长刚刚讲的什么「携手人工智能前行」的demo吧？能根据每个人的喜好自动生成不同的形象？！”

“难怪呢，”陈青舟搬着椅子也靠过来，“我说我怎么看见了一条胖头鱼。”

林维：“那它怎么知道我们每个人最喜欢什么动物呢？我记得入学资料里可没让我填这个。”

王达志卡壳：“呃……”

由于这一突发事件，别的学院、别的专业的人陆续都走光了，操场上只剩下了动画系的同学们，聚着一堆堆的还挺显眼，辅导员白亦岚见状过来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你没看到吗？”三班的学委沈鑫跟在陈青舟身后，“刚刚典礼结束的时候，学院突然放了一段小动画。”

“没有啊，”白亦岚笑道，她也就研究生才毕业两年，一身学生装扮，看着就像他们的大姐姐，“什么小动画？”

走在最前头的一班班主任洪馨回过头跟他们招呼：“你们都别在那儿杵着了，有什么边走边说。活动中心那边还等着清点用具呢。”

白亦岚挥手应道：“好、好——马上！”

三班的班长贺灵枝带着若干女生跟到了辅导员身后，立刻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就是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兔子。”

“不是兔子，是小猫咪！”

“我看到的是兔子，她看到的是猫，洁惜看到的是小仓鼠，然后就说让我们要好好做动画……”

“不做动画就会死！”抢话的女生扮了个大鬼脸。

“哈哈哈哈——”白亦岚被逗得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们别是编段子逗我的吧？”

“没有！”贺灵枝辩解道，“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看向身后的同学们，每个对上白亦岚的目光都点了点头。

“真的？”再次得到同学们肯定，白亦岚问，“有人拍到了视频或照片吗？我看看是谁做的片子。”

这下就尴尬了，一圈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金洁惜说：“我本来想拍的，但它跑得好快！我一打开相机就跑了。”

其他人纷纷应和：

“对对！才说两句话就没了。”

“我都没反应过来。”

“刚想合影的时候动画就播完了。”

“你也没拍到吗？”

“没有诶……”

“啊啊啊好可惜，我还想再看一遍的说。”

见此情形，白亦岚也没表示质疑，只安慰道：

“没事、没事，我下午去学院办公室问问，没准儿是黄运恺老师给你们的一个特别欢迎仪式呢？”

黄运恺，曾担任多部禹国3D动画电影的技术总监，尤其擅长3D制作全流程，也是林维他们这学期《三维动画基础》的授课老师。

一听他的名字，有人问“谁呀”，有人答了，不一会儿都是“噢”“哦”，蔡晓雯还举手发言：“可以请黄老师下次给小猫做个毛发吗？看着光秃秃的有点丑。”

“你好多要求呀！”她身旁的女生抱着椅子撞了她一下，“搞那么多建模加动画已经很辛苦了，你还要加毛发，是想累死黄老师吗？”

一行人聊着聊着就到了活动中心，同学们去放椅子，白亦岚去跟中心老师交接，一边协助清点一边对要走的学生道：“这两天抓紧时间收拾，下周一就要去军训了哦。”

顿时引起一片哀嚎。

蔡晓雯突发奇想似的跑来对白亦岚说：“老师，万一这都不是黄老师做的呢？就不是「人」发的呢？里面还威胁我们，做不出好动画就让我们去死，那我们岂不是都有生命危险？”她一副祷告状，期待地看着白亦岚，“所以这一次军训，是不是可以先……取消一下？”

她一番神发言，直接笑翻一干人，笑得白亦岚伸手要去打她：

“瞎说什么呢你！”被蔡晓雯很灵活地闪避了，“你是不是想挨打？就算不是黄老师做的又怎么了？你们进动画学院不是本来也要做动画的吗？军训完了，好好做动画就行了，别给我想那么多！快，过来，让我打一下！”

蔡晓雯还想再说什么，被她宿舍的人捂着嘴拖走了，就剩一句飘在风里：

“我们的小命比较重要啊老师……”

剩下的人趁着这笑闹劲儿继续干活，林维和几个个儿高的男生被老师叫去摞椅子了，王达志跟几个玩得好的聚餐去了。叫他意外的是，江君尧竟然主动留下要帮他们摞椅子。待他跟江君尧一人摞完一溜，结伴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又遇到了他们的辅导员白亦岚——

人正在低头专心看手机，没注意到他们，林维也就没跟她打招呼，江君尧那就更不可能吭声了。只是在默默经过她时，林维能听到她嘀咕了一句：

“奇了怪了，没听说要安排什么小动画啊……”

这大热天的，一句话无端叫他后背起了一层寒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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