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在入夏时节回到京城,带着吴永春与承恩侯的罪证直入太和殿。
“诸卿今日且回吧”皇帝看清来人,遂屏退议事的大臣们,只留下张丞相一人:“行远你且留下。”
待大臣们离开后,宋砚示意王全将所有罪证呈于龙案,而后详细说道:“儿臣此次下江南彻查吴永春行贿案,发现此人多年来以北境军的名义年年克扣粮食收成与赋税,但儿臣查验过兵部与户部的账册记录,北境军从朝中所要的军饷年年都在增加。儿臣怀疑吴永春所克扣的钱财粮食全部进到了承恩侯的口袋,于是在户部又查验了京城各大粮铺的赋税情况,承恩侯府杜姨娘名下的大丰粮铺与甘醴粮铺的税收均存在问题,儿臣有心再查承恩侯府,但顾及到贵妃娘娘始终不敢动手,此事还请父皇定夺。”
“混账东西”皇帝将手中的卷册狠狠摔在案上,破口大骂:“朕顾及着媛秀,最严厉的也只是敲打一下。可这老匹夫居然敢勾结朝臣祸乱朝纲,以造反为目的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时儿的北境军至今还过着缺斤短两的日子他居然敢打着北境军的名号做这等无耻之事,当真该死!那吴永春呢?将他发配岭南瘴气之地,永世不得回!”
“回父皇,吴永春已在游街之时被当地百姓活活打死。此人多年来虐杀男童成瘾,儿臣在余杭郊外挖出的尸身多达几十具,因此在游街的时候被百姓用乱石砸的面目全非,回到牢里便断了气。”
“死得好!行远,承恩侯那边你去查,朕着玄天卫跟着你,务必让他把这些年吞进去的全都吐出来!”
“臣遵旨。”张丞相领旨。
可正当皇帝准备让人传召吏部尚书来商讨江南官场整治善后时,一矮个子小太监急急跑进大殿:“急报!天山部联合阿诗泰勒部集结八万大军直逼北境十二城,北境军请求粮草与兵力支援!”
皇帝身边的吴总管立刻小跑上前接过急报奏折呈上龙案,下方的宋砚和张丞相静候圣言。
“把杨承玉和邹义叫来,行远和太子留下一同议事。”
吴总管立刻着人去请户部尚书杨承玉和兵部尚书邹义,太和殿内的气氛严肃且凝重。
时近盛夏,早稻收割在即,杨青墨与王耕蹲在田埂边看着肥美的鱼儿跃出水面吃下饱满的稻穗,脸上充满着丰收的喜悦。
“后边的鱼塘也准备完毕了,等到收割之后我就把鱼都弄到鱼塘里去再养上段时间就能拿去渔市卖了,我都想好了,这鱼就叫稻花鱼,若是能和大一些的酒楼谈成生意,那就不愁卖啦!”王耕兴奋地和杨青墨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样粗略算下来我们的赌局应该能成了吧?”
“大差不差,不过先前太子殿下都亲自来了,郭大人可不认这赌局了,而且吴永春被杀头,以前的缺口听说都从他被抄家充公的那些金银财宝里补上去。墨大人你是没去,我听隔壁陈二狗说,那衙门里的官兵往外成箱成箱的运金银财宝,运了一天一夜呢!”
“虽然我们不用输什么,但我心里和我自己的赌局总是要赢下来的。这次打赌不仅是为了打赌,更是为了向我自己证明自己。”杨青墨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让王耕有些请不明白的话。
她承认自己早先来到江南除了一腔热血之外,还憋着一股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气,她那时认为自己比起哥哥也不落下的功课和京中寻常女子所不能比拟的见识,足以应付江南的差事。可这大半年下来,她发现自己能做的实在微不足道,种地比不过农人、衙门日常的事务处理比不过郭溪、权势钱财全靠着宋砚,甚至连官场里的逢场作戏阿谀奉承的姿态都比不过吴永春。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充满了深深地自卑,本以为自己能成为东宫的肱股之臣,可如今却觉得自己脱了宋砚的后腿。
王耕虽然听不太明白杨青墨话里的含义,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突如其来的低落与自责,老实善良的庄稼汉便劝道:“墨大人,我说心里话,你可是我见过的读书人里种地种的最好的、种地的里面最有学问的、当官里最没架子的人了。我以前在镇子上的私塾里读书,总有几个人瞧不上我家里是种地的,我一开始怕墨大人你也这样,但你比私塾里那些读书人能吃苦多了,我觉得你以后一定是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谢谢王兄,不过我要知道自己的短处才能弥补它,太子殿下雄韬伟略,我作为东宫门卿当然不能是个碌碌无为之辈,更何况殿下对我有恩,我自当全力以赴,你说是吧?”杨青墨这话是对王耕说的,但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她时刻提醒自己作为东宫之臣要做好分内之事,为主上排忧解难,甚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但这些刻意地提醒又无时无刻不在想自己证明,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在心里扎了根,虽然她还不清楚那是什么。
永新县早稻大丰收,一百八十亩水田共产出三百八十石稻谷,因郭溪被直接升官为江南知府,在新的县丞到来之前,杨青墨衙门里忙了好几日方才做好入仓记录,可没休息两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江南。
春闱过后,杨青茗便在宋砚的安排下入了户部,在度支主事手下做事。此番他随着京畿卫的一个小队一起来到江南,就是为了清点早稻收成,将半数的粮食直接运往北境军,让北境军足以熬过凛冽寒冬,好应对这场空前严峻的战事。
深夜,客栈
杨青墨带人将永新县半数粮食运到余杭便见到了久未碰面的哥哥,而杨青茗为掩人耳目,白日里装作与妹妹未曾相识的样子,只得夜里造访她暂住的客栈与她说说话。
“你瘦了,也黑了些。你这衣服上怎么有几处补丁?竟过得如此清苦吗?”杨青茗见到妹妹的第一眼便关切的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注重仪容的妹妹今日竟是如此样貌。
“我不苦的,哥哥莫担心。父亲和母亲可还安好?”
“你做出这等事,一个人跑到江南来还与人做那赌局,家里怎能安好?母亲夜夜梦魇,就是怕你受了苦。”杨青茗见妹妹精神满面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嘴上数落了起来。
“好哥哥你就别数落我了,你看我这手都起茧子了,可疼了呢!”杨青墨知道哥哥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便撒娇着想让他别再数落自己。
果不其然,初入官场的少年立刻没了先前严肃兄长的做派,赶忙捧起妹妹的手掌仔细查看:“我从家里带了些你从前最爱用的花油,你可要用?可能用了之后便不再疼了。”
杨青墨抽回手娇嗔道:“哥哥!我如今是东宫司农使墨青墨大人,怎得用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平白被人笑话!”
“是是是,是哥哥不够周全了。说起来,此番我下江南之前,太子殿下叮嘱我,要你江南事了之后便回京城,外祖父和父亲自会做好一切准备,你只需在家里和从前一样便好。”
“我不回去,我要和哥哥一起去北境。”
“胡闹!你一个女儿家和我去北境作甚?我此番要去军营,那是你一个姑娘该去的地方吗?况且北地苦寒,等哥哥到那里的时候早就冰天雪地,你本就畏寒,何必去那里遭罪!”
“我当然要去!我如今是东宫门卿,做事自是为了殿下考虑。虽说贵妃和承恩侯狼子野心,但我却从未听闻霖王本人到底是什么态度,他一直坚守北境极少回京,和京城的联系也几乎没有,所以我此番想去实地探查一下霖王到底有没有那个意图。”杨青墨说的义正言辞,但她紧张和说谎的时候就会握拳的毛病出卖了自己。杨青茗对妹妹最是了解,他直觉对方要去北境目的并不完全在此。
“你对太子殿下动心了。”这句话甚至不带疑问。
“哥哥你昏头了,怎说出这种话?我一个连身份都不明朗的人如何敢怼太子殿下动心?”杨青墨急急解释。
“你不敢,但不是不会。行了杨青墨,你是我妹妹,我怎会不了解你。何况太子殿下风姿绰约心怀天下雄才大略,寻常女子不动心才说不过去”杨青茗喝了一口茶,接着老神在在的说:“但我要告诉你,你最好还是把这份心思扼杀在摇篮里,太子殿下已经选定好了太子妃,他在国子监亲口说的,而我作为你哥哥,也是不会允许你去做侧妃或者宝林的,你最好还是和殿下保持鞋距离,端正端正你的心。”
“那不正好,我远离他,我去北境。”杨青墨听闻宋砚已经选定了太子妃,心里别扭极了,此刻也更想远离宋砚,何况她也不想一直在宋砚的庇护之下做事,她想让自己所做的一切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杨青茗被杨青墨的话惊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引起剧烈咳嗽。
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但思及妹妹对太子的心思,杨青茗觉得让妹妹去趟北境冷静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行吧我答应你,但是回头父亲和外祖父问起来,你得说是你自己偷偷跟去的!”杨青茗说出了最后的条件。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杨青墨笑的狡黠,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京城,太和殿
皇帝与几位老臣之间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张丞相与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极力阻止皇帝御驾亲征的想法。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尚且稚嫩,朝廷离不开陛下,还望陛下另择人选率兵支援北境。”
“谁?朕率谁?梁江还在抗倭,刘老将军年事已高,你,你邹义也没上过战场,朝廷最厉害的将领现在就在北境军,还有谁能去你们告诉朕!”皇帝厉声问道。
“臣恳请陛下在此非常时期重用成国公,以解燃眉之急。”人群中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开口提议,太和殿中顿时鸦雀无声。
杨承玉担心皇帝一怒之下杀了那个胆大之人,在和宋砚偷偷交换过眼神之后,跨步迈出人群,朗声道:“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臣以为,此番可名刘将军之子刘武为主帅,兵部派出一人为富帅,太子殿下为监军,共同率兵前往北境。刘武随不及刘将军经验丰富,但也是在军中历练多年,三人互相协作,总好过一人率兵前往。”
“臣附议。”张丞相带头附和,他的目的就是阻止皇帝御驾亲征,至于派谁去,以北境军的能力都能是锦上添花。而有了张丞相的牵头,几位大臣也纷纷附和。
于是翌日早朝,吴总管宣读了命太子宋砚、威武将军刘武和兵部侍郎钱群共同率军前往北境支援的旨意。
修罗场倒计时啦倒计时啦!!!
只有修罗场,没有兄弟盖饭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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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