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坐满了人,遥遥看过去全是人头,这满皇城里就属睿王府与镇国公府人口最多,府邸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比赵权那四进的宅子大了好几倍,这睿王惯会敛财,妻妾成群,子女众多,陆续都到了成婚的年龄。
赵权与睿王妃寒暄了半晌,被安排在凉亭里喝茶,他托着腮望向人群,试图找出人群里的柳如燕。
传闻柳如燕容貌出众,他须得一见方能钟情。
正费神,却见贾靖承和赵琼宇这俩狐朋狗友从拱桥上下来,两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径直往凉亭里过来。
赵权呷了口茶。
睿王妃咋咋呼呼道:“靖承,让你早点过来,你上哪儿去了?!”
贾靖承嘴角勾着慵懒的笑,眼角的泪渍却令他显得忧郁,他幽幽说道:“昨夜美人相伴喝多了酒,宿醉头疼,多睡了会儿。”
睿王妃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少胡说八道!”
赵琼宇在旁抱了抱拳,喊了声:“小皇叔。”
赵权皱眉:“琼楼,你也去一道去寻花问柳了?”
赵琼宇脸色讪然,尴尬道:“没有的事情,靖承说笑罢了。”
“当真是说笑吗?”赵权摆着架子,冷冷一笑。
赵琼宇欲言又止,频频向贾靖承使眼色。
贾靖承坐到赵权身旁去,笑道:“王爷何时得空,我带您去开开眼界。”
“这还差不多。”赵权乐呵起来,抖开扇子摇了两下。
江郁白立在赵权身后,听他们开黄腔,实在无趣,慢慢倚到柱子上,拨弄着袖子上的线头。
贾靖承余光瞥到了他,眼睛眯了起来,用手肘拱了拱赵琼宇,赵琼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眼睛都花了。
光晕映在江郁白低垂的脸庞上,初夏微热,瓷白的皮肤透出薄粉,密密的睫毛遮住了视线,他抿了一下嘴,突然仰起头来,澄澈的瞳孔里映出陌生的脸,迷茫的神情转瞬间变得冷漠,用极其凌厉的眼神睨了贾靖承一眼。
同一时间,赵权没回头,手里的茶杯没稳住,整杯茶泼到了贾靖承膝盖上,茶水顺着他的衣摆滴滴答答往下流。
贾靖承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衣摆。
赵权不甚在意道:“你衣裳怎么湿了?赶紧回去换一件。”
贾靖承皮笑肉不笑,“天气热,一会儿就干了。”
“哪家世子像你这般不成体统,传出去惹人笑话。”赵权话音刚落,贾靖承端起自己的茶,递到赵权手里,嘴里嚷嚷着:“小皇叔,你喝我的茶,我这杯没动过。”
没等赵权捧住那杯茶,贾靖承手一松,整杯茶落到赵权衣摆上,直接泼了他一身。
赵权大怒,心道贾靖承这孙子肯定没有隔夜仇,有仇当场就报。
“哎哟,王爷恕罪,我没当心。”贾靖承手忙脚乱替他掸水。
赵权大发雷霆,将贾靖承劈头盖脸一顿骂。
贾靖承丝毫不在意,咧着嘴笑道:“要不您随我回房间,我找身衣裳给您换。”
赵琼宇在旁拱火道:“是啊小皇叔,靖承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们快去快回。”
贾靖承把赵权从椅子里站起来,使眼色叫了几个人上来,连拖带拽把他往外推。
江郁白被挤在人群外,想要跟过去,又被赵琼宇拦住。
赵琼宇笑眯眯道:“小兄弟别着急,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端起茶几上的高脚碟,捧到江郁白面前,“来,吃块糕点吧。”
江郁白正不知所措,赵权在人群里厉声大喝:“江郁白!你磨蹭什么!还不过来!”
花园这处喧哗不停,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今日睿王府的花园里,满堂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无数视线落在江郁白身上。
贾靖承见状,使眼色松开了赵权。
赵权站在原地扯了扯衣襟,见江郁白埋着脑袋向自己跑来,伸长手臂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向自己,告诫道:“跟紧我!知道吗?”
江郁白闷闷点头。
赵权怒瞪了贾靖承一眼,“不是要去换衣裳,还不走?”
贾靖承摸摸鼻子,似笑非笑道:“王爷请。”
赵权松了江郁白的手,转而按住贾靖承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按向自己,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这小畜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侍从的主意,所幸我今夜闲着,小心我拆了你的垂梦楼!”
贾靖承脸色倏变,赔笑道:“开个玩笑罢了,王爷怎么当真了,我这就跟您赔不是!”
赵权警告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随后松开他,勾唇笑道:“换衣裳去。”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到贾靖承所居住的小院时,有奴才送来干净的衣裳,送赵权进了客房。
贾靖承扶着柱子,反手摸了摸后脑勺,直觉的那处钝痛,脑袋里面晕晕乎乎。
赵琼宇从后跟来,走近他道:“难得遇到这种美人,仓促了。”他见贾靖承喘息不停,纳闷道,“你怎么了?”
“赵权打我那两下用了内力。”
赵琼宇幸灾乐祸道:“你脑袋不会开花了吧?”
贾靖承哭笑不得。
赵琼宇又道:“我听说小皇叔不好男色,看来也是无稽之谈,只是没遇上那倾城绝色的罢了。”
屋内,赵权将湿衣裳脱了下来,亵裤也湿了,全身上下一并换了。
江郁白站在屏风外面,从缝隙里瞥见赵权的身影。
他刚才好凶,比在府里凶悍了一百倍,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满脸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睿王世子被他吓得脸色都白了。
这么一想,江郁白觉得赵权在府里真是和颜悦色。
“王爷。”江郁白绕到屏风后面去,赵权刚把衣裳换好,正在系腰带。
江郁白从他手里接过腰带,仰头望着他:“王爷,你有没有烫伤?”
赵权见他绷着脸,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宽慰他道:“这点烫伤不要紧。”
“那怎么行呢。”江郁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要不然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就是那种很厉害的郎中。”
江郁白的丹凤眼很漂亮,眼尾微翘,瞳孔澄澈,令人不经意间深陷其中。
赵权露出温柔的笑容,“长出息了,还知道心疼我,不严重,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他走出屏风,见桌上有水,倒了一杯来喝,说道:“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动不动就请太医,这太医府都要忙晕头了。”他又倒了一杯,继续说道,“这太医问诊开药都要记录在册,来日,陛下说不准还要过问,我烦得很。”
江郁白走到他面前,小声说:“我听府里人说,王爷是陛下养大的,他最疼您了,不能让太医过来一趟吗?”
赵权啼笑皆非,又不好与他说什么,随口一句:“你比皇兄还知道心疼我。”
江郁白胸口发闷,堵得难受,牵带着手脚发麻,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都不舒服。
“行了,出去吧,爷还要去看美人呢。”赵权推开屋子出去,见江郁白低着头,走路磨磨蹭蹭的,无奈道,“用不用给你传顶轿子?”
江郁白加快步子跟在他身后。
赵权见他脸色煞白,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江郁白拍开他的手,走到他前面去。
“不舒服就老实说,回去给你请郎中。”
“没有不舒服。”江郁白捂着胸口,慢慢又落了步子,落到了赵权身后。
赵权放缓了脚步,想是今天相看不成了,待会儿与睿王打声招呼,早点回去吧。
贾靖承与赵琼宇候在院门口,见赵权出来,立刻笑脸相迎。
赵权最烦这俩没脸没皮的,一边与他们寒暄说笑,一边观察着江郁白的动静,就怕这俩损货又耍什么阴招。
江郁白紧跟在几人身后,随着步履加快,喉咙仿佛被铁钳制住,呼吸越发急促,胸腔内气血翻涌,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疼痛扼住了他的心脏,视线逐渐迷蒙,瞳孔里染上一片白雾,他听见赵权的声音越来越远,他被丢在空荡的庭院里,院内长满了参天大树,仿佛一座空旷的坟墓。
他摔倒在地,风声喧嚣,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赵权折返而来,仓惶冲向江郁白,迫切地将他抱起身,厉声道:“传太医!快!”
贾靖承瞬而回过神,说道:“府里有住家的郎中。”
“马上把郎中叫来。”赵权将江郁白打横抱起,沉声道,“太医也要请!快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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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