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烬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视线淡淡的落在了槐里停在他手臂上的手,
槐里确实很白,哪怕是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白皙透亮,此刻手背上,甚至能清晰的看见血管的颜色,淡淡的青色,很是好看。
槐里飞速收回自己的手,那抹白,在曲烬的眼皮底下,藏进了下垂的衣袖中,
哪怕视线里看不见,但想来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个正着。
“咳咳,那个,如果现在穿衣服的话,布料摩擦皮肤会很疼,”槐里衣袖里的手拉扯着内里的布料,“若是殿下没有着急的事情要处理,可以先在这个房间休息一段时间。”
脚步匆匆,也不等曲烬的回答,槐里抱着自己的银针,转身出了房间。
视野里,全然消失了槐里的身影,
曲烬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那起了一旁挂在屏风上的中衣,
等整理好再次从房间内出来时,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伸着脖子,向院中看去的李拣。
李拣自从上次在宫中,被槐里救下后,
虽说还是对恫断楼有些戒备,但好歹并没有对槐里有莫名的反感情绪。
这也是,这次曲烬来恫断楼点青入册登记,李拣除了低落忧愁外,并没有说别的,
“有何事?”曲烬出声,迈步向李拣旁边的窗口走去。
点青室和入册室都在恫断楼主楼后面的东院里。
和槐里住的西院相对而望
因为是在二层的高度,透过窗户,正巧能看见东西院中间,连通后门和主楼的花园。
李拣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窗外,听到曲烬的问话,下意识的回答道:“貌似是后门出现了个疯了的女子。”
“疯女子?”曲烬透过窗口,看向中间人群聚集的地方,
说是人群聚集,实际应当只是四五人,
远远的,一眼就注意到了不久前,还在给自己点青的槐里。
槐里也是刚从点青室出来,就被合卓叫走了,
说是庄成给裳绵跑腿买卤煮回来的时候,在后门看见一个女子倒在地上。
刚想上前问上一两句,却听见女子一直念叨着槐里的名字,
庄成个子小,力气也小,见人念叨着槐里的名字,还以为是认识楼主的朋友,
飞快回去叫来了裳绵,
裳绵一听庄成说后门有个女主叫着槐里的名字,也是来了兴致去看看人。
却不想,刚把女人扶起来,就被对方伸手掐上了脖子,
尖锐的指甲陷进裳绵脖子上的肉里,面容被泥土混合的血迹看不清样貌,
嘴里反反复复的嚷着,一会儿说会好好爱槐里,一会儿又说要杀了槐里。
裳绵虽是有些时候大大咧咧,但事关槐里,哪怕被人掐着脖子,也还是忍着疼痛听清了女人的话,
一把将人推开,反手控制住女人的手,将人按在地上。
直到槐里到的时候,庄成已经收拾完给裳绵用过的药,换成了买回来的卤煮,一口一筷子的喂起了双手无空的裳绵。
“是什么人查清了身份吗?”槐里低头看着被裳绵按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女人。
裳绵空有一身武功,要让她想到调查来人的身份,只会得到一个呵呵的微笑。
好在庄成这段时间成长的很快,脚边除了药品,还有一木桶的水,看样子,是准备将卤煮给裳绵吃完,就用水冲冲来人的脸,好辨认来人的身份。
合卓动作迅速,伸手提起木桶的水,就要往人的脸上倒,
“可是凉水?”虽是夏日,可一桶凉水下去,也会是不小的刺激。
听到槐里的话,庄成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裳绵憋了憋嘴,“她刚才可说要杀了你,”
槐里微不可见的嘴角抽触一瞬,来不及说出的话,在裳绵后半句,“她还说爱你嘞。”中,
直接化为一个字脱口而出,“浇”。
水流冲击拍打在女人的脸上,比预料中的好很多,女人并没有被严重伤及面部,
看起来血腥,不过是额头的破口,混合了血迹和泥土,
水流冲洗下,一张熟悉的脸庞,展现在槐里的面前。
“长的还挺好看的,可惜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裳绵提起女人的衣领,
被水流冲刷之下,女人勉强恢复了些神志,虚弱的抬头,想向四周望去,
最终落在槐里的脸上,
不,确切的说,是透过槐里的脸,看向了身后,几步之外的曲烬。
若是说裳绵和庄成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槐里和曲烬,可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哪怕是合卓,虽然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六公主,
如今也是皱紧眉头,无声的向四周,暗处的角角落落打量了起来。
女人正是一直‘告病’在公主府的六公主楚喃
如今楚喃明显是受了大的刺激,神志很难说还是正常的,
更不妙的是,人是在恫断楼后门发现的,还被带进了院子里。
若不是曲烬此刻也在,
槐里的第一想法,绝对是找人再和上一把泥在楚喃的脸上,然后开门,用力一扔,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转头对视上曲烬的视线,槐里心底无声的叹息,最后只得示意庄成,拿着他的腰牌,去报官。
曲烬只在看清六公主的脸时,有一刹那的诧异,不过他本就面色不显,槐里并没有注意到
只是此刻一行人也不好光站这等官人来,
最终留下合卓在门口等人来,槐里则继续处理曲烬入册的事情。
点青之后,还需要完成入册仪式。
入册仪式在恫断楼藏册室,同样是在东院。
原本曲烬只需要在点青室休息好后,换到另一侧的藏册室便可。
只是槐里被叫下了楼,他也就不知道要去何处。
最后,就是目睹了一下‘第一现场’,然后再回到东院的藏册室,继续入册。
入册原本是要登记详细的信息,以便之后需要的时候,能够准确的查询,
然后就单单曲烬用四皇子这个身份,槐里就明白,登记也都只能是些无用的内容。
不过形式和流程还是要有了,
“名字,年岁,家住地址,家人,职业。”
曲烬的注意力从槐里背后,高高堆积在柜体上的竹简,转移回相对而坐的槐里身上,
两人之间是长条实木的雕花桌子分隔开,
槐里正提着笔,等着曲烬开口,好些下需要登记的内容,
“楚苍白,时年20……”
曲烬报的是四皇子的本名,楚苍白,
没有迟疑,槐里写下的,是曲烬二字。
不久之后,点青或许会淡去,而登记的名册上,也从头到尾没有四皇子的名字,
至于年龄二十……
“殿下看起来年轻不少。”
槐里这句话实际上是故意的,
槐里如今二十,
按照记录,四皇子确实是二十的年龄,
可从第一次见到曲烬,槐里就明白,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二十的年岁。
曲烬淡淡看了眼槐里落笔的竹简,
有一定的距离,竹简又和宣纸不同,看不清具体写了些什么。
槐里见此,有些虚心,只得匆匆落笔,继续登记的内容。
曲烬确实没有到二十的年岁,虽说等到立秋就是十九岁的生辰,可如今怎么说,也还只是十八的年龄。
曲烬回答的很少,槐里也问的不多,
真要说了解四皇子,
谁也比不上槐里本人对自己身世了解的多。
登记很快结束,
算是很好的卡了报官后的空余时间,
等槐里将登记了曲烬信息的竹简放回身后的高柜时,
庄成已经来敲门,示意来了人。
来的人最初只是二个铺快,以为是有人到恫断楼闹事,只用把人抓走便是,
却不想到了后听合卓说明,吓得直接回去报了大理寺卿
等已年过半白的大理寺卿慌慌张张的跑来时,
槐里和曲烬已经站在后门门口等了。
大理寺卿名叫李维,为人本分,几乎算的上朝廷上少见的中立派,
简单的来说,就是即不站队三皇子,也不站队五皇子。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颤颤巍巍的去寻六公主的身影,
等看清勉强瘫坐在椅子上,陷入昏迷的六公主后,
槐里只觉得,李维的手抖的更是厉害了几分。
很难想象,一个年过半百,胆子貌似还很小的老头,手里处理了那么多隅阳城,甚至整个大楚国的案件。
事关皇室,李维也只得快速让人向宫中报信,
刚想开口叫人去请郎中,又是想起六公主的身份,急急忙忙再让报信的人一定要请着太医一同回来。
“可,可否请这位姑娘,给六公主安置在床上?”李维视线环顾四周,只得落在离楚喃最近的裳绵身上,
裳绵嘴角一抽,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个公主,此刻都不会刻意搬张椅子,将人放在椅子上,现在还要找张床。
“李大人,在下以为,六公主还是就在此处为好,毕竟若是睡了恫断楼的床,怕是有损公主的名节,”
槐里一字一顿的对着李维开口,完全不知身后,躲在曲烬后面的李拣,已经完全快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要知道,全隅阳城的百姓,都对六公主的风流行为有所耳闻,
要不是有皇上的限制,怕是楚喃早就是恫断楼的常客了,
此刻说什么有损公主的名节,李拣更愿意相信,是槐里嫌弃六公主更为真实
毕竟楚喃想要槐里做他面首这件事,也算的上隅阳城的一大八卦
就连曲烬,也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