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定*******波 > 第60章 沾光

定*******波 第60章 沾光

作者:钰*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5-09 09:47:27 来源:文学城

季千里不识方位,河往哪流,他便怎么走。那河长得没有尽头,随地势起伏曲折,除飞禽别无活物,他昼夜兼行,等那日光东来西去了七八日,沿路也只他一道身影而已。

这连日来,他虽历了些伤心事,好歹此行气运不错,先是沿途有水,后是路上果树不尽,并不缺少饮食。山里果树高大,但许是经了夜里的风,每每早上一睁眼,身边便已堆了十来个,砸得微微烂,吃进嘴里倒刚刚好的甜,像是正从树尖尖上摘下的。

起初他捡食这些橘、枣、柿,那粒被他打在石头上的大红花便总闯来作乱,他一面恨自己不可救药,一面又有一丝疑心——总怀疑有人跟着他。

可四下里并无一个人影;以那人性子,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这般偷摸行事。

念及此,他又恨恨的,像是咬上他脖子,嚼食他心肺一般,咬牙切齿地大嚼乱嚼。

天愈来愈冷,高深处溪面夜间已有薄冰,他身上只一件破烂单衣,日间有太阳尚能忍耐,一到日暮之时,四野里鸦声四起,总让人生寒。

更不提入了夜,寻不见山洞,满天寒星照耀,待火堆一灭,稍有阵风掠过,便冻得他直打哆嗦。

自打他从无名山庄走出,便总是多梦,稍有风吹草动便要惊醒,上师死后更是噩梦连连,教他难享安宁,反是前些日同人睡在洞穴里,夜里无所顾忌将他抱住取暖,隐约睡了几个好觉,这几日,却又旧态复萌了。

这般过了两日,他干脆夜间行走,白日再歇。

如此免了冻,只夜里目力不如白日,有事倍功半之意;河边许多碎石瞧不分明,脚也难免遭殃。

上护国寺时,他脚上只剩只独鞋,后落了崖,连这只独鞋也失了,而今两只袜子都磨烂,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几日功夫,脚丫子便给硬磨出一脚血泡,每走一步都如踩针尖。这日,足底实在疼痛难耐,再是一步也难走动了,他坐在一棵枯树下,脱下袜子歇息。

脚底血泡踩烂了,和破袜子黏得血糊糊一片,怪不得这般疼。

他拿水把袜子和脚底软和着撕开,又强忍着疼洗净了脚,干脆就光脚靠在河边,半痛半累地昏睡了过去。

闭眼前,头顶大树一晃而过,他迷迷糊糊冒出个念头:明早没东西吃了……

说来也怪,先前他稍一停下打盹便要冻醒,这夜里却睡得十分舒坦。好似人痛得迷糊了生出幻觉,被什么暖和至极的东西环绕着。

那几乎像一个格外久远的怀抱,比最干净温暖的被窝还要舒服许多许多。隐约有股夕照春风之味,又有初夏梅酒之味,闻在鼻间分外安宁。又正正好的暖和,教他被雨淋湿的身子回了温,又正正好的清凉,浸透了他数日来的愁闷和苦恼。

他忍不住贴紧在那怀里,深深陷进去……

这一觉直令他睡到日晒三竿,醒时人仍还在树下,周遭莫说被窝,连件多余布料也无。倒是头顶又落下一大把冬枣。

他盘坐在地,捡起一颗塞进口中,莫名怅然若失。

随着枣儿嘎巴一声脆响,把正要到他眼前的一只蝴蝶惊走,他忽地像咬了颗大石子似的,愣愣望着那枣子。

——昨夜头顶光秃秃的,该没有枣子才对。

可他抬起头来,头顶分明是颗大枣树。

他眨了眨眼,又望着那河。

——昨日河面宽阔,四周空无一物,见不着前路,不该似这般滋养着一丛丛水草、还给他摆出几条岔道才对。

他好似陷入了一场说不分明的梦境,莫名其妙走来这里,连受了伤的脚底也同他对着干——那上头伤口虽仍狰狞可怕,却已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像被人涂了层浅金凝胶似的,把伤口和尘埃隔开了。

痴痴然、茫茫然望了半晌,直到一个念头闯入脑中,季千里猛站起身,恶声道,“别跟着我!”

空气中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儿声气传来。

那飞走的蝴蝶又飞了回来,落在他鼻尖。季千里拂开它,满面愠色,正要再说话,忽然听到一道男声,“你同谁说话?”

他回过头。

其时那河几条岔道各通道路,正东面日头下有些坡度,掩映着深绿灌木,随他话音将落,竟从中钻上来一个缊袍青年。

斜挂着个布袋,个很高,十分瘦,眼神略有几分清高。又背着只背篓,左手一把镰刀,右手握着一把说不出名儿的草,像是刚才割下,“你脚伤好些了罢?”

季千里愣了愣,“你是谁?”

“在下孙妙应。”

“……是你给我上的药?”

孙妙应点点头,“阁下是何人,怎么独自走在这深山里?”

季千里看他半晌,心底微一动,这果真是个活生生的人!自掉入那崖下,他已多日不曾见过外间的人了,而这人能进里头来,想必不多时便能出了这地方。

他一瘸一拐走过去,“这里离外间还有多远?”

孙妙应打量他一眼,心嫌此人不知礼数,却也指向方才来路,“你沿这小道一直走到头,便可见一处小镇。”

“多谢。”

季千里走出几步,又回头说了一声,“多谢你替我上药。”

他听那孙妙应说得轻巧,原道这小道也与河道一般分明,走不多时便能到那尽头小镇。不料一钻进灌木丛,扒拉开眼前绿植,便见一片深绿从脚下蔓开,高的是树,矮的是草,底下怪石支棱,实难见到一条小道。

面无表情瞧了半晌,想这山里的草有什么稀奇,此人跑到这老远来割。但也不过稍一个岔念,当即摒弃了些许腹诽,扒开草丛小道,朝山下走去。

走不多时,那孙妙应又追来,“且慢,我忘了东西,同你一道下去罢。”

此人原是个游医。虽不通武艺,但想来是常年上山割草做药,对这山道倒颇为熟悉,一路拿镰刀劈道,果真走出一条“小道”。

他走得并不艰难,却苦了季千里。

他从未吃过苦头,此时赤着双脚同他在这乱山胡穿,那将将好些的足底登时又裂开口子,每一步都实在钻心。只他急着走出这里,也不曾叫苦。

那孙妙应只顾自己瞧路,一路往前,忽地回过头来,见他远远落在后头,一副咬牙隐忍的模样,这才后知后觉,从满背篓药草堆中翻出双布鞋。

“孙某糊涂了,季公子,你将这鞋换上。”

那布鞋素白,新崭崭的。季千里瞧了半晌,却未动。

孙妙应嫌他娇气,又道,“新的,不曾穿过。”

季千里摇头,“穿脏了,我没有银子赔你。”

他一路上神情冷淡,这一声却憨得令孙妙应颇感意外,“备用之物,季公子不必客气。”

见他仍不动,干脆放到他怀中。

“孙某行医是为救人,季公子若有心报答,往后多行善事便是。再要推辞,倒是小瞧了孙某。”

季千里愣了片刻,这才席地穿鞋。

这一穿,竟是十分合脚。

孙妙应笑道,“季公子,这鞋倒像是为你量身做的。只你的手怎么……”

季千里道,“断了。”

一路上他两手垂在身侧,瞧不出身有残疾,到穿鞋时单手不便,左手想去帮衬,才教孙妙应瞧了出来。他原本见他不爱同人说话,倒也不稀得打量他,但这时驻足细看,见他虽落难山中,乱发污糟,一身单薄破烂,乍一眼跟个野人似的,细瞧却是骨秀神清,漂亮得惊人。人皆有爱美之心,见他落了残疾,难免有些惋惜。

“可是先天?”

季千里摇头。

“若是摔断了手,孙某倒可一瞧。”

“不必。”

孙妙应行医之人,见惯他这般病患,拉起他手便看。触手冰凉,稍看一眼,不由吃一惊,“……怎么季公子的手,似是被人生生折断?生骨断了多日,恐怕……”

季千里抽出手,又道,“不必管它。”

孙妙应见他面色转冷,心中古怪,季千里已盯着他足下,“孙先生,你这般高,怎么脚同我一般大?”

“……”

孙妙应一愣。

季千里又细看他脚,“这鞋不像你的。”

孙妙应眨了眨眼。

季千里看他半晌,直瞧得他冒出冷汗,方问,“莫不是你买给别人的?”

孙妙应恍然“啊”了声,“不错,不错,孙某家中有个弟弟,也与季公子一般大小,原本正是买给他穿。”

既穿了鞋,说过话,便不再如先前沉默。

二人一路走,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

几乎都是孙妙应在说。同是大夫,他与苏溪年大不相同,既不谈赌钱,也不谈美人,只道此行是要寻什么稀奇草药,虽未得见,却意外得了几株了不得的,也算因祸得福。说起了兴致,又将那篓中草药指给他看,这花捣碎了外敷是治什么创伤,那草嚼烂了熬煮又是治什么毒药,一路上滔滔不绝。

渐说到日头偏了西,又瞥季千里一眼,“……天下灵丹妙药几多,许多孙某也只有耳闻,譬如有一种叫接骨生机灵玉膏的,传说便有起死骨之效,任摔折了身体哪处,便是生折了手,有了这灵玉膏,不出半月,便又能跑能跳、恢复如初了。”

他一面说,一面察言观色,见季千里不甚在意,又叹道,“不过天下宝物总是稀罕,几年前,有大户人家忽地四处收药,数十年的雪参,百年的灵芝,多金贵之物都被一气都搜刮了去……这灵玉膏似也在其中。”

望不到头的绿道行了一半,那孙妙应见他始终不为所动,只好罢了,“季公子,孙某瞧你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怎地在这里头迷失了路,家中无人来找?”

季千里一顿,淡淡道,“他们都死了。”

孙妙应吃一惊,旋即露出悔色,“孙某一时多话,季公子莫怪。”

“不怪别人。”

孙妙应长叹一声,再开口已有些沉重,“杨骅治下生灵涂炭,实不相瞒,孙某家中父母死于瘟疫,亦是今岁才出孝。”

季千里默了片刻。

“孙先生家中弟弟可还好?”

孙妙应又微微尴尬,“哦,哦,是了,他倒是还好。”

“那也好。”

说到这里,两人又都静默。

又走些时,天色渐晚,二人靠在树下歇息,孙妙应从背篓中翻出干粮。

季千里见他递来一只精致食盒,接过打开,里头将将八块雪白晶莹的糕点,怪道,“……豆糕?”

孙妙应见他发愣,催促道,“快用。”

季千里咬上一口,犹有余热,又微一顿。

“这味道堪称一绝罢?”

他点头。

他本就嗜豆,又多日不曾食过人间味道,忽然吃到这香甜软口的豆糕,若非身旁有个人在,几乎要以为自己白日发梦了。见孙妙应并不碰它,只翻出两个冷馒头自用,问道,“孙先生,你不爱吃它?”

孙妙应笑道,“乱世哪有挑拣道理?何况这卢记豆糕名扬南北,前两年卢老头赚够了银两要颐养天年,说不干便不干了,莫说孙某这等平头百姓,便是临丰城里林、谭两家大户捧着银子去求,他也是不理,怎敢说不爱?”

“那他做给你,你怎么不吃?”

孙妙应摆手,“孙某不夺人所好。”

季千里看他一眼,没问他怎知自己好此物,“孙先生花钱买的豆糕,怎是夺人所好?这食盒很好,糕点还是热的。”

孙妙应低咳一声。

季千里将食盒递他跟前,孙妙应略一犹豫,“季公子要与孙某分食?”

“嗯。”

“可你不够……”

“你的馒头分给我就是了。”

孙妙应四下看了一眼,“那孙某也不客气了。”

当下拈起一块,珍而重之地含入口中。

此时山间星月初升,景致甚是清幽,然天色愈暗,风过寒冷,若无遮蔽,仍难久待。孙妙应站起身来,“季公子,你我加紧再赶一赶路,也去镇上喝壶热茶罢。”

季千里本冷得哆嗦,闻言再好不过。

路渐看不清了,孙妙应摸出怀中火褶吹燃,又捡来两根木棍,在手里挥舞两下,递来一根,说是探路、防兽之用。微光之下,二人拄杖摸索下行,季千里望着脚下,“孙先生,你是大夫,那可听说过无名山庄的苏溪年?”

“可是临安城内的苏小神医?”

季千里看向他,“你知道他?”

“季公子也知孙某行医之人,苏家医术冠绝天下,孙某怎会不知?孙某还向苏老神医请教过,他老人家不只可妙手回春,为人亦甚是正……”

“那你可知苏溪年下落?可曾见他身边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孙妙应好笑,“苏小神医花名满江湖,莫说红粉知己,便是府中侍女,那十四五岁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知季公子说的是哪一个?”

季千里一愣,“她不是他的丫鬟。她叫季平沙,是个官家小姐,性子天真烂漫,人群中一见便与别的小姑娘不同的。”

“季平沙……官家小姐……不同……”孙妙应喃喃重复,苦思半晌,“怎地的确好似在哪里听过……”

季千里顺道,“她常穿黄衫,还爱扮男装,是了,她很贪玩,许是又扮作了……”

“扮男装……?”孙妙应蓦地“啊”了一声,声调微高,“季公子所说,莫非是苏小神医口口声声叫平儿的那位姑娘?!”

“是了,她正叫平儿!”季千里亦道,“你果真见过她?她果真跟着苏大夫,还活在人世?她可吃了苦头?可有哪里伤了?”

“原来是她……”

孙妙应听他一连问了许多,神色古怪,“季公子打听她做什么?怎知她扮了男装躲在世上?”

季千里却只急于知晓,“孙先生,你在哪里见的她?”

孙妙应欲言又止。

“她于我至关重要,孙先生若知她出了什么事,请快快告诉我。”

孙妙应微感惑然,但见他神色紧张一改方才,不好再磨蹭,“季公子莫急,这位平儿姑娘性子极强,我看没人欺负得了她。只此次苏小神医将她带回家门引来闲话,只怕那污言秽语污了季公子的耳。”

季千里一怔,“什么闲话?”

孙妙应虽家贫,却也读圣贤书,此时点到即止,不料他执意要问个分明。黑暗中,明知四下无人,亦清了清嗓,压低声道,“都知这临安苏家和常州江家交好,苏小神医和那江家三小姐江月茹自幼缘深,青梅竹马,数日前苏夫人大摆寿宴,本是要昭告两个儿女婚事,原本那是天大一桩喜事。熟料,苏小神医从京中带回这位平儿姑娘,当众驳了父母之命,青梅之约,只说要娶她,大礼当前,江家还没怎么,这位平儿姑娘却……”

“她怎么?”

“……这位平儿姑娘性如烈火,不仅要当着大伙儿的面挖了苏小神医的心,还同那江家姑娘大打出手……”

季千里“啊”了一声,忙问,“她可受了伤?”

孙妙应摇头,似心有余悸,“她非但不曾受伤,还把江家姑娘给打伤了。”

小霸王平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沾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