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定*******波 > 第22章 擂鼓

定*******波 第22章 擂鼓

作者:钰*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3-01 05:54:23 来源:文学城

巷中无人无声,马蹄声响如战鼓,那流云似道白闪电从巷□□.出,两侧房屋大树皆如鬼影般刷刷晃过。

马上两道白影衣袂飞舞,本该畅快非凡,那季千里却是头一回骑马,马背油光水滑,流云又未配鞍,跑不出几步,他身子便随着左偏右倒,实不如想象中潇洒肆意。

“慢……慢一点……流云……”

那流云听他这声,倒像被催快,嘶鸣地回应一声,颠颠掠过长桥,季千里被它这一冲闹得几乎栽倒,“越……越公子……我……劳驾你……”

这人倒是稳当得很,却不肯让马儿慢些,还含笑催它一声。

季千里哎呀一声,一只手搂在他腰上,“旁人骑不了它,在下可没骗小师父。”

那力把他扣稳了,那嗓音却如近在耳畔,好似把耳朵热得一烫,心里也跟着一跳。

季千里下意识抬手按在心窝上。

也不知流云是何时慢了步子,回过神来,他们已悠闲漫在街上。

似是他没来过的地方,还有些酒肆开着门,溢出灯火人声。

他们直向尽头去,一家古旧饭铺外,悬着很有些年岁的帘布;烛灯昏黄,帘布被夜风吹得呼呼作响,抬起头,上头写着“西施豆腐”四个字。

一股香甜的豆花香气从屋中蔓出。

搂在腰上的手顺势将他抱了下去,越东风抬脚便要进屋。

季千里问,“越公子饿了?”

“季公子不是爱吃豆腐?此间豆花并不输江南。”

“我不饿。”

越东风顿住脚,“不想吃?”

季千里鼻息间又闻到那豆子香气,不由咽了一口唾沫,望着铺外帘布,“酉时过,不再食。”

越东风失笑,“小师父,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

季千里嗫嚅道,“……我也没有银子。”

“银子?”他像没听懂。

季千里还记得初见阿笙时发生的事,不想今日又重现,幸而人还未进去,窘境止于门外。他听到越东风笑了一声,不由抬头看他。

除了亭中,每次见他这人都穿着深色衣裳,笑时散漫,不笑则有些倨傲疏离之感,但他此时微垂着眼,唇角那抹笑意不似往日那般不经心,而像他方才说了什么好笑至极的事,让他忍俊不禁。

也不知他这如实道来的一句话,怎地惹他这般笑起来,可看他这笑意,不知怎地,季千里又像方才在那马上,又听到心窝一声跳动。

“怕什么?不定此间主人也像阿笙,甘愿请季公子吃。”

季千里微微睁大眼,“越公子怎知……难道是阿笙告诉你的?”

他觉得有些丢脸。

越东风不再多言,将他手腕一带,走进屋中。

豆花铺子很小,且人满为患,喝酒吃菜人声嘈杂。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头缠花布的半老徐娘倚在桌畔,看她模样,倒也对得起帘布上那“西施”二字。

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张嘴好似分作了八瓣,可同时与数人调笑,一见越东风进门,眼睛一亮,“公子,您怎地得空?”

又见他身后走出一个素衣少年,方才被他身形遮挡不见,此时一露面,那相貌倒是一等清俊,好似在哪见过。只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东看看西瞧瞧,与此间格格不入。

老板娘到底是做生意的,暗中打量着,面上不动声色,笑问,“这位客人头一次来罢?可是来吃豆花?”

季千里摇头,“我陪……”

“这位客人头一回来,老板娘上拿手菜罢。”越东风打断他。

季千里忙道,“越公子,我不能吃。”

“两位是一起的?”那老板娘问。

季千里颔首,“老板娘,我只是陪客。”

那老板娘掀开布帘走进里头,“好勒,妾身这就亲自露一手。”

“……”

此间桌板亦很陈旧,客人们都穿粗布衣,陡见两个相貌不俗的少年人进屋,又见那老板娘态度不同,都不由偷偷打量。落座后,越东风支颚看他,“季公子放心,此间老板娘极好说话,没带银钱,留下做苦工也未尝不可。”

季千里叹了口气,“越公子,你常来么?”

“不常。”

“你今夜是特地来找我吃豆花的?”

越东风反问,“不是季公子想见流云?”

季千里想起来,他说的是那夜屋顶上。

可那时他听这人说那凶手是冲季府而来,大惊之下,压根已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约莫像是念了流云一声。

而后他急于告知爹娘,越东风一走又多日未来,他本以为再难见到他了。未料这人今夜一出现,不止将马儿带来,还带他骑了马,而后还要带他来吃一碗豆花。

他说自己“酉时过不再食”倒并非在“打诳语”,彼时帘内不断送出小菜,什么菌菇、牛肉、瓜菜、鸡丝种种,不多时便摆了一桌,这也都罢了,他一见那盏清清亮亮的豆腐花,又见这人朝自己抬了抬下巴,心里便有些痒痒,“……越公子,你带了银两罢?”

他没忘平沙说过他很穷,又想到他此前睡亭子里,后又寄宿山庄,从来也不知晓他靠什么谋生;这人又总是一副无钱、无事、无人一身轻的姿态……不定同他一样身无分文。

他尚知要带银子才能买吃的,可这人恣意妄为,听他说话,好似连银子也不晓得要带,难道当真想吃白食?

越东风微微笑道,“在下并不介意陪季公子一道做苦工。”

烛光荧荧,罩上豆花,同样也蒙上这人的深色衣裳、长发、脖颈和脸颊。

这人挺直的鼻梁看上去很正气,但眼中总教人分辨不清是当真还是逗弄,嘴角那一抹弧度又总显得不太正经,此时面容被那烛光一分为二,只觉他脸上奇异地现出亦正亦邪的结合,好似要诱人做什么坏事似的。

季千里垂下眼,舀了一勺豆花喂进口中。

他吃相文雅,吃得不快也不多,正如修行十年的日复一日,总是有度有礼,一点儿也不知贪心。

先吃一口,又吃一口,而后,又连续吃了好几口,这人没急着问他味道如何,是那一直殷勤的老板娘问,“小公子,妾身这豆花可还合您口味?”

季千里点头,“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花。”

老板娘喜笑颜开。

越东风望他半晌,忽地凑近了,轻声道,“小师父,在下也未带银子,现下只有当真留下做苦工啦。”

季千里手上一顿,亦悄声道,“……越公子跟老板娘说一声,我明儿差人送来如何?”

他看到这人又笑了,又像他方才在门外那样,笑得人莫名其妙。

帘布从外头掀开,一个老头佝偻着身子钻进来,一手拄着拐,另一手捧着个破钵子,“行行好罢,各位,行行好,小的孙儿三日未沾米啦……”

季千里回头去看,那老头脚步蹒跚,似有条断腿,钵子里只一个铜板,和钵底撞得哐哐响。

店内几人只不搭理他,老板娘更是一改笑容,冷眼看着。那人浑然不觉,麻木地念叨着,“行行好,行行好,给口饭吃……”

终于有人冷哼一声,“真他娘晦气,谁来给老子行行好啊?”

“讨饭上别处!”老板娘赶狗似的挥挥手,“去,去…….”

季千里忙道,“诶,别。”

他站起身来,本能去摸腰间摸银子——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待会儿尚且要赊一顿饭,哪还能给旁人?

这时那老头已从一屋子人里瞅准了他,箭步上来,伸着钵,哐哐抖着,“小少爷,您行行好……”

他为难道,“可我没带银子。”

“小少爷,”那老板娘道,“这老叫花子日日都来,您可别上了他的当。”

季千里看她一眼,心思一动,“老板娘,您有银子借我么?我明日便差人送来。”

那老板娘哑然,扯了扯嘴角。

想来若非看他与越东风坐在一道,只怕要损上几句,“妾身小本买卖,没银子做好事。”

那老人还不住抖钵,只抓住季千里一人;季千里下意识回头去望越东风。这人也没有银子。

不过他没像旁人那般啐那老头,也不劝阻他,只事不关己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

季千里只好摇头,“老人家,不如你明日往城西季府去一趟,届时我再给你银子。”

那老头脸色一变,干笑道,“不必……多谢公子好意。小的这就告退了……”

他迅疾转身、钻出屋子,腿脚比方才赶上来还要利索百倍。

季千里不明所以。

“小师父。”

季千里回过头。

顺着越东风的目光: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锭亮闪闪的白银。登时眼睛一亮,“越公子哪来的银子?”

“你还不快去,那老头可跑远了。”

季千里不再多话,把那银子攥在手心,追出门外,依稀见那老头一瘸一拐的背影,忙追上去,“老人家!”

流云见了他,便要跟上,可走出几步,又见主人还未出来,又只好停住脚。

那老头听见有人在后头追赶,脚下步子更快了,口中大喊,“……不敢啦不敢啦,小的再不敢骗人啦!小的没孙儿,一个孤老头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讨饭没得生路……大人饶我一命,莫抓小的去见官……”

这老头深谙逃跑之道,季千里一个四肢健全的少年,苦于平日不曾狂奔,倒追得呼哧呼哧的。

只听那声音稀稀拉拉响在风里,几遍才听清白,一面追一面答,“不抓你,我当真是来给你送银子的!我是佛门中人,不敢骗你。”

老头刹住脚,“当真不抓老头?”

季千里追上前,见他瘸着条腿却还这般狂奔,满头乱发滋着狂汗,眼中惊恐未褪,不由叹了一声,将白银放到他污黑手心。

“老人家,往后再吃不上饭,您便去季府罢。”

直走出老远,才听那老头在身后惊喜交加的声音,“是真银子!多谢小少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回铺子时余人已散,老板娘正殷勤与越东风说着什么,后者不以为意。忽望一眼门边,笑道,“这老汉腿脚这般利索,季公子只怕追了五条街?”

仲夏时节,季千里后背已湿透,发丝也有些乱,一副狼狈之态。点着头道,“的确是五条街。”

垂眼看,方才那碗豆花散浮在碗中。

“再要一碗?”

季千里摇头。

那老板娘道,“小少爷,您可莫为这样人伤心,”说话间啐了口,“这老小子成天在这附近骗吃喝,他若家中有个孙儿,老娘把头给他。”

“他年迈孤苦,又瘸了腿,骗人大概也事出无奈。”

“哎哟,您这心肠可太热了些,他能活到这把岁数,老天爷够怜悯的啦。”老板娘道,“要说这人活在世上找饭吃,哪个不无奈?您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不缺这点儿银子,可妾身一个寡妇人家,辛辛苦苦赚来一点吃饭钱,就活该被他骗了?”

季千里忙道,“我并无此意。”

“您也莫怪妾身话粗,只看您是这位公子的朋友,眼看您好心受人骗,妾身可过意不去。”

季千里点点头,“多谢。”

“不吃便走罢。”越东风忽道。

他俩刚走出门,那老板娘又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锭银子,“公子,妾身可不敢收您的钱!忘恩负义,要遭天打雷劈!”

“天雷在哪?”

老板娘一愣,他已走远。

二人走出数步,季千里忽问,“越公子,不骑马么?”

“季公子不想走走?”

季千里从心道,“想的。”

走出几步,他没有说话,越东风问,“季公子可觉得那老板娘说错了?”

他摇头,“她辛苦赚的银子,本不该被骗。”

“季公子可觉得那老汉错了?”

他又摇头,“他孤苦无依,年迈身残,为了生计,也是无计可施。”

“那谁错了?”

季千里沉吟片刻,“我不知。”

他顿了顿,“也许这都是那老人家命中因果。”

“即便如此,季公子却不能见这因果,恨不能以身代之,是么?”

季千里思索着道,“事出无奈,非其所愿,是为苦。便是行骗也不该那般待他。”

“说来好听,季公子却不知佛祖心肠最是冷硬,任你如何苦,痛,难,都只冷眼看着,任你自去挣扎,只送你一句因果循环,且自受着。”越东风朝他一笑,“季公子苦恼,只因见这老头可怜,更因你所修佛法与这现世不容,在下可说对了?”

季千里一时无言,转头看他。

“怎么?”

“越公子,我从前说你可善可恶,可杀可救,还是错怪你了。”

“哦?”

“越公子其实一心为善,你救过我,救过阿笙和爷爷,听来亦对今日老板娘有恩,方才还给了我银子去救济那老人家……”

“季公子错了。季公子那夜所说每一句都是真。”越东风道,“在下从无救人之心,不过季公子只见在下救人罢了。你若知晓在下杀过多少人,心中未必不会大骂魔头。”

季千里奇道,“多少人?”

“多少?”他似在想。

就在季千里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一笑道,“那可数不清了。”

季千里默了片刻。

“杀人的滋味,恐怕不像喝酒那么好。”

越东风又一笑,“季公子是想说,那老汉行骗,还要先过自个儿这关?”

季千里点头,“越公子不信?”

越东风没说信不信,只道,“那在下也不愿救他。”

“为何?”

“救了他今日,救不了他明日,救了这一个,救不了芸芸众生。不过是如季公子所信佛祖一般,给他一抹幻象,却不如不给的好。”

这一夜星月皆无,四周阒无人迹,离了店铺,便只剩稀薄的烛影了,季千里看不清他神情,只当他在狡辩,“可越公子分明还是给了我银子。”

“那……”越东风忽然停下脚步,“倒并非是为他。”

“那是为什么?”

季千里也随他停在街心。

“自是为了季公子。”

“为我?”

“季公子瞧不得他人受苦,有了银子给人,难道不高兴?”

季千里越发不明白,“自是高兴的。”

越东风笑了笑,“在下给季公子银子,也无非是为此。”

季千里觉得心窝里又很奇怪地跳动了一下。

“不早了,回去罢。”

腰被这人一碰,季千里忽道,“越公子。”

“嗯?”

“你坐前头,行么?”

“怎么?”

“……我想坐后头。”

越东风无可无不可。

季千里以为,来时他那心窝里的一下,都因这人坐在他后头。

那时他说话几乎凑近了他耳边,而他从未和人这般贴近,被那气息忽地热了耳朵,难免感到不适,从而才有那突兀的一跳,更连累这一夜连连跳了数下。

回程路流云走得慢了些,他便离这人稍稍远些。但突然身.下一顿,像是它要疯跑前的预兆,继而他手心一热,这人没回头就捉了他的手,按在腰间。

这时他的手和这人分明隔着一层衣物,手心却依然能感到一股惊人热度。

砰。

季千里要缩回手,越东风握住他,轻笑道,“当心掉下去。”

砰砰。

他这次没松开手。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他又听到了那道声音。

且比来时更加密集而有力,几乎直逼马蹄声,如惊雷,如战鼓,响在这宁静漆黑的仲夏之夜里。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