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清把方佑文拉进转角的一个隔间,方佑文挑了挑眉。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何事?”
江昭清看向他又缓缓垂眸,她纠结了会儿,开口说道:“你一直以来帮了我这么多事情,我不知该如何言谢,还有湛川的脾气……你别与他多计较。”
他露出一个浅笑,“你我之间何须客气。至于严湛川嘛……我自然不会与他多计较的。”说到这他的眼眸暗沉了几分。
方文轻柔地捋了捋她脸颊旁的碎发,“毕竟我们还有婚约在身。他可什么都没有。”
江昭清蹙眉,抬眸直视着他,“你为何一直帮我?”
方佑文轻笑一声,“我有我的理由,只是顺路恰巧送你一程罢了。”
“多谢……”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等到江昭清回房时,一个黑影突然从门后窜出来抱住她。江昭清还没惊呼出声,就被他捂住嘴巴。
“你怎的才回来?”严湛川靠着她的后背闷闷说道。
江昭清都耳尖染上一抹绯红,她怒嗔道:“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
“你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姓方的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昭清无奈转过身面对他,“你能不能别对他那么大的敌意?好歹人家这次算救了你。这段时日你少与他争执。”
严湛川沉眸,“他差点与你成亲,我怎么不生气?”说罢,他神色紧张,“莫不是你真的爱上他了?”
江昭清忍不住用力拍了下他的臂膀,惹得严湛川“哎呦”一声,“疼……”
她故作冷淡,“真不知你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脱口而出,“想你啊!”
江昭清气恼地转过身,“花言巧语。”
严湛川忽然又感到一阵眼花耳热,他语气放软,“我头晕……”
江昭清急忙转过身扶着他到椅子旁坐下,“怎么回事?”
严湛川单手趴在桌面上,过了会,他肩膀轻抖,忍不住笑出声。江昭清才发现他是装的,恼怒地要将他赶出房门。
“我错了,我错了。”他低头央求着。
“严湛川!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吓我!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江昭清连着声调都高昂了些。
他缓缓垂眸,连着额头上的碎发都低垂下来,像只淋了雨的饿犬。
“两种毒在你体内相冲,所以你才会晕倒,过了一会又恢复如常。”
“可当初秦神医说不知道是哪种药在我体内造成的这般效果。”
江昭清心虚地撇过眼,“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所以我们要尽快找人治好你的病。”
他低头“嗯”了声,江昭清看着他,催促道:“你莫要在我这里逗留,快些回去休息。”
严湛川刚走到门口,却又转过身忽然抱住她,他把头埋进她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碎发蹭着她的肩颈有些痒,身体僵在原地,连着心也像是被小猫挠过。她瞬间红了脸颊,一时间忘了推开他。
江昭清忍不住埋怨,“你又做甚?”
过了片刻,他心满意足地起身,“走了,好梦。”
和风正暖,倦鸟从天空掠过留下一道痕迹,江昭清抬头望去,眼神中多了几分悲悯,鸟儿有巢可归,可她如今无家可去。
马儿奔波了一整日也该歇歇脚,江如姌和杨寒松在外面打打闹闹,嬉笑声时不时传进他们耳内,而车内却如同冰窖。
本来方佑文坐在两人对面,严湛川许是听了江昭清的话,今日没怎么出言不逊,与他大眼瞪小眼。方佑文轻笑着,他拿着本书坐到江昭清身旁。严湛川的身体立马挪过来几分,紧紧贴着她,而方佑文也不甘示弱,悄默默凑近了些。
江昭清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她忍无可忍地起身,看着两人略作无辜的表情,她头也不回地愤愤下了车。车上那两人更是看对方不顺眼,严湛川冷哼一声,接着出了马车。
然而,不远处的江如姌突然大叫一声,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有、有鬼!”
杨寒松急忙安抚她,“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江如姌浑身颤抖着,她指向远处的一个小树林,说话都变得哆嗦,“那边有鬼......”
众人神色凝重,严湛川语气冷淡,“我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方佑文整了整袖子,“走罢,过去看看。”
几人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树林,奇怪的是外头阳光正好,而这里面却阴森森的,树叶遮住了大部分光线,带着阵阵寒意。严湛川和杨寒松走在最前头,江如姌拉着杨寒松的手臂,形影相随。
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树林中穿过,方佑文警惕地四处张望,“谁!”
江昭清定睛一看,前头不远处的草丛中露出了一块白布,紧接着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上前,只见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子躺在地上。她捂着大腿,鲜血染红了衣裳,痛苦呻吟,“救救我...救救我...”
江如姌吓得后退一步,她指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刚刚就是她......”
几人对视一眼,严湛川最先蹲下查看了一番,他转头说道:“她大腿中了一箭。”
江昭清拧着眉上前,“我来吧。”
她找了找伤口,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的一块裙摆,再拔出箭头,细心包扎好。那人语气虚弱,面容苍白,“多谢姑娘......”
江昭清神情严肃,“但现在没有止血的草药,姑娘可有去处,我再给你上药?”
那人朝远处扬了扬下巴,“我家就在不远处,劳烦各位好心人送我一趟。”
江昭清将她扶起,不过依她现在的状况走路都难。三位男子纷纷看向对方,杨寒松最先摆了摆手,“我、我不行!姌儿会生气的。”
方佑文挑了挑眉,严湛川看着他不语。
江昭清见状怒嗔道:“几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清白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说罢她想着自己上手抱起这女子。
严湛川叹了口气,他急忙上前,“你放下,我来。”
最后严湛川背起她,不过他步子迈得极大,走得飞快。众人跟在他身后,走了不久果真看到一个破烂的小村庄。
门口站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挽着发髻,泪眼婆娑,见一行人赶来,匆忙跑上前,“多谢你们救了我妹妹。”
江昭清看向她,“她受了箭伤,你们家中可有草药?”
“有有有!你们快进来罢!”
待几人安顿下来,江昭清替她敷好草药,那人端着几杯热茶递到他们手上。
“多谢各位,我叫白芷,我妹妹叫冬青。”
方佑文垂眸看了眼茶水,茶叶还在打着旋儿,“这里是何处?”
白芷温婉一笑,“不过是一处无名村落,我们自小就在这里长大。”她朝外看了眼,日头偏西,延绵起伏的山峦间晕出橙光。“太阳快落山了,几位若不急着赶路也可在我们这里歇息一晚。”
严湛川连忙开口,“离你们这里最近的驿站有多远?”
“那还需要走一日呢。”白芷接着给他们续上茶水,“你们就在此休息一会吧,况且你们又救了我妹妹,我自当好生招待。”
江如姌耸耸肩,“正好我们找不到客栈,不妨就在此住一晚?”
几人无言,江昭清恰巧拿着草药从转角出来,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她。
“你们决定便好,我没意见......”
忽然严湛川踉踉跄跄地起身,他眉头紧锁捂着脑袋,骤然间倒在江昭清怀中。
白芷急忙问道:“哎!这位少侠是怎么了!”
“他、他身患怪病,过会便好了。”江昭清面不改色的说道。
白芷点点头,但看向他的眼神中暗沉了几分。
夜色微沉,严湛川躺在草席上悠悠转醒,他一醒来便看见熟悉的身影在角落里蹲在煎药。他的眸光不自觉柔软下来,他轻轻唤着:“昭清......”
江昭清急忙回过头,她放下蒲扇,走到他身边,立马卷起他的袖口,手搭在他的脉搏。
严湛川盯着她的侧脸,嘴角不自觉上扬。江昭清还是拧着眉,过了会便松了口气。
“他们人呢?”严湛川环视了一屋子,只有他们两人。
“白芷说村里有人办宴,他们盛情难却,只好过去参加了。”
“你怎么不去?”
江昭清神色冷淡地盯着他,“我去了谁照看你?就怕你醒来又拿着剑要揍别人一顿。”
严湛川眉眼之中藏不住笑意,“但是对你,我可不会。”
江昭清无情地端来碗汤药,“先喝了。”
他闻着股苦味便知难以下咽,严湛川皱着眉,表情难堪,“就非要喝?”
江昭清站在他面前瞪着他,“都多大人了,还嫌药苦?”
严湛川抬眸看向她,嘀咕着:“......从前你可不是这样。”可江昭清的眼神愈发冰冷,严湛川实在抵不住,“好好好,我喝。”
说罢,他仰起头一口灌下苦涩的汤药。严湛川的五官都要拧在一起,江昭清这才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
夜风在外面簌簌吹过,白芷推门而入,她见严湛川醒了,眼神都亮了些,“严公子醒了?身体可好些了?快和我一同去参加宴席吧。”
严湛川盯着江昭清不语,白芷移过目光放在她身上,笑了笑,“江姑娘可是看了你一晚上呢,两人一定饿了吧,快随我去吃点东西。”
江昭清看向他,“走吧,去吃点填填肚子。”
严湛川这才起身,两人跟在白芷身后。可严湛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瞥过目光,这才发白芷身上的系带沾着些斑驳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