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铃声距离他很近,但或许就是太近了,声音在这空旷的车库之中飘荡,令贺知安一时间没有办法判断方向。
怎么回事呢,姓岑的今天也把脑子忘在了后脚跟儿上,把手机丢在地下车库里就一走了之?
就这思想这觉悟,应该再去医院打两剂补脑针。
贺知安胡乱抹了把脸,泪珠在眼眶里吹凉了,冰得咂舌,捎带着脑子也不太会转了。
慢慢环视四周,车库里昏暗的白炽灯下,只有远方的绿色安全出口牌莹莹而亮,铃声似乎从四面八方,随着暗涌的冷风吹来,刮得人周身冰凉。
他眨了下眼,泪珠顺着睫毛根滚下来,又被擦去,没等他站起身,便被吹干了,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刺痛。
“哈……”
震动的手机终于被接通,他把话筒凑到嘴边,把哽咽声咽了下去:“岑云回……”
对面没有说话,但很快,贺知安看见稍远处的墙体后,穿着深色大衣的岑云回慢慢走了出来。
两人遥相注视,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贺知安缓缓道:“其实我很想你。”
岑云回的声音被风送过来,搔着耳廓:“我们才刚刚见过面。”
“对,但是我很想你。”他拎起背包,单肩挎着,一步一步朝着岑云回的方向走过去。
像是一步一步将那些欢闹鼎沸的人声踩碎,也将自己惶恐着,想要逃避的心踩碎。
“我以为想你只不过是因为信息素的连接,或者是标记的副作用,像是需要成瘾药物一样需要你。”
贺知安喉头微动,仿若退烧药的苦味仍旧残留在嘴里,提醒着他那天晚上几乎失去理智的冲动。
“可其实不是的,那只是因为我想你,想见到你,可是你知道的,我很害怕。”
害怕着那些托举着自己的爱,也害怕所爱之人因为自己而受到流言蜚语的加害。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岑云回垂下举着手机的手,瞧着已经站在他面前的贺知安,他颤动着嘴唇,尽量克制着自己,在此刻就抱住他。
“但这次我不打算逃避了,因为我确实还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贺知安挂断电话,略微抬起头,注视着岑云回的眼睛,岑云回漆黑的眼珠同样凝视着他,像是饥肠辘辘的猎食者,即将要咬断猎物脆弱的脖颈——
那脖颈上甚至还有他的围巾。
“什么话?”
“你的平行宇宙论不对劲,相爱啊,相逢啊,这些都太复杂,对我这种九漏鱼一点也不友好。我只知道在现在这一刻,身处在这一时空里的贺知安,非常喜欢你。”
贺知安勾起唇角,将最后几个字咬的重而缓,下一刻,岑云回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抱进怀里。
熟悉的木质调甜香再一次在鼻腔中蔓延,他握了握被冻僵的手,脸颊贴在柔软微凉羊绒大衣上,回抱住了岑云回。
“刚刚为什么不说呢,我以为真的要结束了。”
岑云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紧紧抱着贺知安的肩膀,生怕稍不留神,他就会再一次跳着脚,质问自己究竟是谁。
害怕的又何止贺知安一人,他同样恐惧着失去,不然也不会推掉其他的工作,坐着最早一班飞机赶回来。
他在心底推演了无数预算,想过很多种贺知安离开的方式,却没想过贺知安在得知真相之后,仍旧会跟他说出‘并没有别的意思’。
仿佛是在说:只不过因为凑巧遇到,闲谈两句,你想多了,我并不需要你。
岑云回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于是像个亡命赌徒一般,握着手中最后的筹码,再赌最后一把。
同时也逼着贺知安向前迈出最后一步。
贺知安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放松一点,岑云回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顺从地直起身子,紧抱着他的手臂也滑落到腰间。
“安安——”
干燥柔软的唇瓣有些冰凉,蜻蜓点水般落在脸颊,岑云回愣了愣,刚想揽住贺知安想要离开的肩膀,那个吻却再一次点在了自己唇上。
贺知安羞涩地别开眼,睫毛颤抖:
“别说话,有监控。”
*
B市的演播大厦旁,多得是鸟笼似的公寓房。
层高低,住户密,中高层被分出来做自助酒店,六台电梯四通八达,颇有点狡兔三窟之意。
低调的迈巴赫在深夜中开出了一百迈,一个猛子扎进了隔壁的收费停车场,卷起一阵沙尘。
客房左不过三十平,小的捉襟见肘,贺知安被压在同样逼仄的玄关处,身上那件破羽绒服拉链好死不死的卡在了半途,脱不下去,也穿不上来。
那片薄薄的铁皮像是有意和岑云回作对,越拉咬得越死,贺知安热得满头大汗,坐在换鞋柜上轻轻踢了他一脚,岑云回略有些焦躁地抬起头,凑过去亲他。
这一路上已经亲过太多次,贺知安的唇瓣又软又湿,像被撬开的珠蚌,顺从地让人抚摸着高热敏感的黏膜,寻找着那一粒沙烁凝结的珠子。
他被亲得有些痛,讨饶般勾着舌尖舔了舔岑云回的嘴唇,半眯着那双杏核眼轻轻一瞥,却是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别拽了,起来。”
岑云回不满的吻了吻他的眼皮,退后一步——狭窄的玄关便就此退无可退,他弯腰把贺知安踹掉的一只鞋捡起来,脑袋发蒙,半跪在地上,想要给他穿上。
贺知安笑了一声,把刚套上的运动鞋又踹掉了,脚踩在岑云回膝盖上,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
他把左右袖子一拽,脱毛衣似的把羽绒服钻头扯下来,扔在地上,露出里面那件小熊头的毛衣开衫。
岑云回喉头微动,不知想起了什么:“怎么穿这件,太薄了。”
贺知安倚在墙上,一粒一粒盯着岑云回解扣子,故意踩着他的大腿根,见岑云回呼吸一重,没等往回逃,就被抓住了脚腕,拽着往下压去。
“嘶,别闹。”
岑云回捏着他的脚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跪着:“没闹。”
随着贺知安把最后一粒扣子解开,柔软的针织衫兜头罩下,盖住岑云回的双眼,衣物柔顺剂的味道顺着毛线的缝隙钻出来,悠悠绕在鼻尖。
他腾出手,把即将滑落的开衫抱在怀里,漆黑如墨的瞳仁沉沉盯着贺知安,神色晦暗隐忍。
“闻到了吗?”
贺知安明知故问,他轻巧地从鞋柜跳下来,双手撑着台面拐角,脚下慢条斯理地碾压着,微微一笑,继而飞快地舔了下自己的越发干燥的嘴唇。
“闻不到,我的妻子是个小骗子,唔,得让我凑近一些。”
他喘着粗气,炽热的鼻息在那件针织衫上打转,贺知安撩着鬓角的发丝,顺从地俯下身来,往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够近了吗?”
当然不够,这怎么能够呢。
岑云回动了动跪得有些酸麻的小腿,伸手压着贺知安的后颈,去吻他的嘴角。
暧昧的水汽在狭小的房间中蔓延,玄关到卧室,短短两步的距离,却耗费了近十分钟。
贺知安发丝凌乱地仰面躺在床上,被灯光晃得几乎睁不开眼,他全凭本能的抱着枕头,另一只手虚搭在小腹上,比划了个长度,岑云回眉心一皱,罕见地骂了句脏话。
*
折腾到天明,贺知安眼皮几乎困得睁不开,嗓子哑得说不出什么话,岑云回嘴对嘴喂了他两口水,又很快演变成一个吻。
后半场的记忆模模糊糊,他只记得最后一次的时候有人打进来了电话,岑云回瞥了一眼便点了拒接,然后抱着自己去了浴室。
民宿酒店只有淋浴,狭窄的透明玻璃隔断,两个人抱在一起,热腾腾的水汽蒸腾而起,吻痕和水痕纠缠不清,于是他们只能耗费了更多精力用来清理。
贺知安真的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生物本能催促着他爬起来找点能进嘴的食物,自己睡到晚上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费力想要坐起来,却觉得身上沉甸甸,像是压了快石头,平稳的呼吸声擦着耳畔,带来一丝炽热的鼻息。
岑云回仍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手臂揽着贺知安的腰,全然不管这张仅仅一米五的单人床挤着两个成年男子是多么的吃力,也不肯放下小厅里的沙发床。
他睡得很轻,只是贺知安稍微一动,便睁开了眼,迷瞪地看了片刻,很快把脸重新埋进了贺知安的颈窝里:
“再睡一会。”
贺知安把他手往下挪了挪,压在肚子上:“饿了。”
岑云回闷闷笑起来,发丝搔的贺知安脖子发痒,手却不老实地捏着他紧实的腰肢:
“不比划了?”
贺知安恼羞成怒的拍开他的手,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却没有摸到,这才想起自己的东西都还在玄关扔着。
岑云回把他的手牵回来,慢慢道:
“岚姐的信息我回了,她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贺知安神情有些诡异:“她知道到什么程度了?”
岑云回咬了他脖子一口,把上面的痕迹咬得更红了些:
“嗯,全部。”
大概还有几章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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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