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垫着一层被子把傅今雪抱起来:“哥哥,我带你去医院。”
周晴风在一边招着:“现在去医院吗?”
柏凉低低的嗯了声。
看他用自己额头在傅今雪额头上试温度,周晴风忙跟他道:“我刚才给他量了,38度9,还是高烧。”
他们就在他耳边说话,感觉跟很多蜜蜂似的,傅今雪皱着眉头说:“……不去医院。”
柏凉听着他那破锣嗓音忍不住道:“哥哥,你听话。”
是柏凉啊,那刚才就不是做梦,是真的。
傅今雪心里陡然涌上一阵说不清的委屈,他烦死柏凉了,他不是说要走了吗,那为什么要来呢?!
傅今雪哑着嗓子继续喊:“放开我!我不去!”
柏凉并不听他的,抱着他门口走,傅今雪开始挣扎,他从床上被抱起来,再走这几步路,感觉天地都倒过来了,傅今雪伸手想抓点儿牢固的东西,柏凉抱着他空不出手来,于是周晴风忙拉着他手:“傅哥,我们去医院看看。”
傅今雪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他:“我不去!你放我下来!我就不去!”
他不用柏凉来可怜他!他就算病死了也不要跟柏凉去!
傅今雪一边拉着周晴风的手,一边扯着嗓子喊,把脑袋使劲往外伸,要挣扎着出他的怀抱,柏凉眉头跳了下,隐忍着道:“哥哥,咱能不能不任性?”
周晴风听着他的这个语气都有点儿分不清谁是哥哥了。他也觉得傅今雪有点儿任性了,他低声跟傅今雪说:“傅哥,咱们去医院看看,看看会好的更快。”
他不是不信任今天来的医生,只是被傅今雪反复的高烧吓着了。柏凉的到来让他有了主心骨。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放开我!咳咳……”傅今雪睁大眼睛狠声道,但因为病的厉害,压根没有以往的震慑力了,吼完他自己先咳了起来,一咳就没完没了,柏凉只好把他放回床上:“好,我们不去,哥哥你别生气。”
他咳的跟虾米似的,柏凉给他顺着背,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们不去了,你别咳了,喝点儿水?”
傅今雪的那个咳法柏凉都觉得背疼,这让他声音都低到床底下去了:“好,我们不去了,你喝点儿水。”
等傅今雪咳完,喝完水,重新躺回到被窝里时,他觉得自己跟打赢了一场仗一样。
他看着在他床边站着的两个人,跟他们哑声吩咐:“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你们去休息吧,你……”
他看向柏凉干脆的说:“你回去吧!”
柏凉就低着头看他,一言不发。周晴风看他那个表情也觉得傅哥哥有点儿过分,人家WIN大半夜的赶来,再大半夜的走吗?
他咳了声:“傅哥,WIN哥是来看你的。”
傅今雪说:“我不用看。”
周晴风这会儿看傅今雪也觉得他神奇,他窝在被窝里,一脑门的乱毛,其中还有一撮‘糯米’的,小猫刚才圈着他睡的。
这个形象简直毫无以往的霸道感,所以他现在说的话有那么点儿气人的意味,就跟小孩躺在地上跟家长说:你走,你走,你不要管我了!
他心里有底气家长不会扔下他不管,才如此任性。
傅今雪现在感觉也是这样的。
柏凉终于开口了,他声音很低:“哥哥,我等你好点儿就走。”
傅今雪想说什么,柏凉在他床前蹲下来,把他头发上的一撮猫毛拿下来:“哥哥你吃药吧?退烧了我就走,我们不去医院,但药要吃的,要不就烧傻了。”
“你才傻了呢。”傅今雪看着他手里毛也没有在意他的形象,只找了下小猫,看小猫在他床上后,他就不管了,他的精神状况并没有多好。
周晴风给冲了药剂,柏凉问他:“除了发烧药,其他的用吃吗?我看他咳的厉害。”
“那就再喝点儿止咳糖浆。医生说消炎药每天挂水就行,今天医生还会来的。”
柏凉点了下头:“好。”
傅今雪在周晴风面前要维持他的队长形象,药都皱着眉头喝了。
柏凉去厨房给傅今雪榨了一杯梨汁,温凉的,傅今雪摸着杯子的凉度很舒服,就拿着喝了几口,比药好喝,比水也好喝。
看他喝了将近半杯,周晴风也松了口气,今天傅今雪没有怎么吃东西,虽然挂着营养针,但他们总觉得吃点儿东西才行。
柏凉让周晴风去休息,跟他笑着说:“我来照顾我哥,这几天你辛苦了,现在都快2点了,你快去睡一会儿吧。”
“没事,我……等着队长退烧吧?”周晴风看向傅今雪,柏凉也看傅今雪:“哥哥,让晴风去休息下吧,他肯定一晚上都没有睡。”
周晴风去休息了,傅今雪看着留下来的柏凉赶不走了,他每次都说:“我等你退烧,要不还有麻烦晴风的。”
那他退烧得多久啊?傅今雪自己都不知道,后来他也不催柏凉了,他睡着了。药效上来后,他也就没什么精神了。
柏凉把灯关上,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坐在地毯上守着他。
退烧药管用,没多久就退烧了,柏凉用体温计给他测量了后,又用手摸他脸,从额头顺着脸颊摸到脖子,确定体温跟他一样了,才松了口气,不再考虑去医院,他刚才是着急了,现在外面很冷,出去更容易受凉。
柏凉给甘峰回微信,让他不用担心,他留在这里看着。
甘峰让他留在这里等傅队长彻底好。
柏凉看着床上的人笑,傅今雪醒来就催他走呢?
不过,算了,傅今雪是病号,不跟他计较了。
柏凉熟门熟路的从衣柜里拿出了被子,在傅今雪房间的沙发上窝了下,傅今雪床上的大龙猫占了一半位置,那只小猫又占了另一个枕头,没有他位置了。
卧室里的沙发比较小,柏凉半截腿在外面,卷着睡了一会儿,没睡实,打了一个盹。
梦见堵车,车一动不动,而傅今雪还在考场等他,柏凉一着急都恨不得下车跑了,一蹬腿的时候醒了。
差点儿从沙发上掉下来。
傅今雪在床上辗转,睡得不舒服,已经开始咳嗽了,柏凉忙把他抱起来,让傅今雪半靠着自己,伸手给他摸索着背,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傅今雪好受点儿,只循着本能抱着他。
傅今雪低低的咳,脸上温度有一点儿热,但没有太高,柏凉把水杯打开,试了下温度,递到傅今雪嘴边:“哥哥,你喝一点儿水。”
傅今雪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摇了下头,歪在他肩膀上,柏凉有些心酸,就着这个姿势抱了他一会儿。
这个姿势可能不舒服,傅今雪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咳,从他肩膀处离开,半靠着床头咳,侧卧着趴在大龙猫身上也咳,他是困极了,但咳嗽让他睡不好,他闭着眼睛皱着眉想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柏凉将他的大龙猫放在地上,上了他的床,把傅今雪抱在了怀里:“哥哥,这样睡吧。你别怕,我在呢。”
傅今雪眼眶有些发涨,他意识含糊,生理本能。
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的梦。
他想让柏凉走,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柏凉诀别的。
他这辈子大概就适合一个人过。
他的脾气不好,不会说话,不会跟粉丝互动,公司让他塑造高冷的人设,把他高高的供着,不允许他下神坛。
他们说神本来就是孤单的,更何况是雪神了。
冰冷的冰雪女王就适合把自己关在城堡里,要维持独一无二的形象就要付出代价。
他觉得公司说的对,也这么做了,四年都是这么过的,他的生活范围就公司、舞台、宿舍三点一线。
公司、舞台这两个地方他是雪神。
回到宿舍他就跟陈轩整天打架,陈轩说他没有一点儿好人缘,一张毒舌,这辈子就当孤家寡人吧!
他就记着这四个字了。他想这四个字对他太狠了。因为说中了他。
他再一次的梦见小时候,他的养父母去世后的一个清明节,上完坟后,他回家也是发烧了,烧了很多天。
意识朦胧的时候,听见隔壁的一个大娘在跟傅奶奶低声说这什么。
“傅大娘,我看你也尽力了,你看这些天医院也去了,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就是不见好,你就别养他了,赶紧把他送回孤儿院吧。他在你们家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是的,大娘,您也别说我说话难听,有些小孩就是天煞孤星命,命里没有亲人的,你留着他迟早会出事的。傅大娘,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也许他回了孤儿院反而就好了呢?”
傅今雪下意识的握紧了被子,她们的话很容易让他想起他昨天晚上在放学路上听到的八卦,他跟柏凉放学后的路上总会听到很多,以前她们讨论的人是傅姨跟柏凉,这次换成了他。
时至清明节时候,路上很多烧纸的,他跟柏凉走的很慢,就听到了。
刘家的婶子在他们走过后说:“傅大娘家也是可怜,我看那个孩子啊就是个克星,原本就是个孤儿,亲生父母还不知道怎么死的,结果他来了没四年,养父母又双双出车祸,我看就是他克死的。四年可不是个好数字啊!”
傅今雪听的难受,都快走不动了,柏凉拉着他的手往前跑,跑的他都快喘不上气来了,他跟柏凉说,他不想跑了,不想回家了。
他不敢回家了。他家里还有傅奶奶,还有傅姨,还有柏凉。
他坐在芦苇从里想哭。
他问柏凉:“我会把你也克死吗?”
柏凉跟他说:“不会的,谁也不会让我死的,我命很硬。”
这句话里面没有他,所以傅今雪还是很难过,柏凉又给他补充了句:“你傻吗?她们是胡说八道的,我天天跟你在一块儿,要克死早就先我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句话要比前面的有说服力,傅今雪点了下头,眼泪‘啪嗒’掉下来,柏凉等着他哭完才拉着他回家,跟他说他要饿死了。
克不死要饿死了。
傅今雪眼泪顺着脸颊流出来。
他不是难过,傅奶奶没有把他再送回孤儿院,一个人把他养大了。
傅奶奶那时说: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生养的?
傅姨后来听说后也生气的说:以后这种难听的话就别说了!我以后会把阿雪当成我亲生孩子,傅奶奶你救了我跟小凉的命,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傅姨也真的把他当亲生的看待,比柏凉都要好。
傅奶奶后来生病了,傅今雪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克的,她生了很重的病,要花很多的钱,傅姨把她压箱底的钱都花完了。
那是傅姨一直都不肯用的钱,据说是那个男人给傅姨的遣散费。
可傅奶奶还是没有挺过来,在傅今雪14岁的时候去世了,在临终的时候傅奶奶拉着傅今雪的手,跟他轻轻的说,你要报答你傅姨,要给她养老啊。
你傅姨这辈子都不想找依靠了,你跟柏凉就是她的依靠。
傅今雪那时答应了傅奶奶,他想就算奶奶不说他也会的,他会在那个小镇里跟傅姨、跟柏凉生活一辈子,等他长大了,他就继承傅姨的钢琴班,帮她教学生挣钱。
他们一定可以过的很好的。
但他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在傅奶奶去世后没多久,他就跟柏凉吵翻了。
应该是他矫情吧,他再也不能跟柏凉一个屋檐下生活,明明傅姨对他那么好,明明他也答应了奶奶,会跟傅姨在小镇里生活一辈子的。
但是他看着柏凉就觉得憎恶,他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了。
他离开了小镇,把傅奶奶的房子留给了傅姨,那是他的家,但是他再也回不去了。
傅姨每当过年就会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就说忙,忙着上节目,走不开。
傅姨还夸他说,她培养出了一个好学生,能登春晚舞台的大明星。
傅今雪有些苦涩的笑了。他想傅姨一定不知道,他在春晚后台上睡着的时候,梦里想着的是傅姨做的饺子,画面是他拿着一把烟花穗子,前面春晚的舞台音效是烟花的声音,他的梦里也是。
他想他不敢回家的原因,是害怕离他们太近。
那些嘴碎的人说的话明明没有什么科学道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烙印似的刻在他心上了。
所以他坚持了4年没有回去了,他想他不在的生活,他们一定都过的很好。
但柏凉又来了。柏凉为什么要来呢?
走了就好了啊。
“柏凉,柏凉,柏凉……”傅今雪开始说胡话,声音很低,就是喃喃自语。
但因着嗓子嘶哑,有撕心裂肺的感觉,柏凉被他喊的心都快碎了,贴着他脸颊,正要跟他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傅今雪接着说:“我讨厌你,我……咳,咳……”
一说话就咳的厉害,柏凉伸手在他背上一下下的摸索着,听着他咳嗽完说完整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咳这么大力气就为了说这句话,柏凉张了下口,这会儿心彻底碎了。
柏凉安慰他:“好,等你生病好了,我就走。”
傅今雪咳的更厉害。柏凉抱着他,胸腔都觉得被他震得疼。
等这阵咳嗽过去,柏凉给傅今雪擦眼泪,傅今雪感冒症状很齐全,眼泪、鼻涕、咳嗽发烧都是一起的,柏凉给他把堵着的鼻子也一起擦了下。
“哥哥,喝点儿水吗?”柏凉把水杯递傅今雪嘴边,感冒了就要多喝水,但傅今雪又迷糊过去了,柏凉给他在嘴边沾了点儿水,他嘴都干裂了,不知道病了几天了。
柏凉心里有些气,气傅今雪的公司,也气他自己,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晚。
他使劲攥着被子,克制着心情,让自己别动,傅今雪靠着他睡着了,他怕再引起他一阵咳。
好一会儿后,才把额头贴在他脸上,傅今雪温度已经完全降下来了,柏凉轻声喊他:“哥哥?”
傅今雪也没有醒,呼吸均匀,也不咳了,只要睡熟了就不咳嗽了,柏凉手托着他腰把他轻轻放下,想让他睡的舒服点儿。
但刚把他放下没一会儿,他又开始咳,眼看他要咳醒了,柏凉忙把他抱起来,让他半靠着,他又渐渐不咳了,靠在他身上重新睡着了。
柏凉等了一会儿后,低低的说:“哥哥,你是来折磨我的是吗?”
话说这么说,柏凉却还是将他抱稳了,盖上被子,靠在床头上也合上眼睡觉,这个姿势他不嫌累。只要傅今雪不再咳,就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