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修走入这片许久无人踏足的土地,心情复杂又沉郁。
身处此间,那种遥远尘封的气息迎面扑来,浩大与久远,如茫茫宇宙,似无垠星空,千万逝去生灵的讯息,纷至沓来。
空气中有很多奇异的种族,不时浮苑,葱郁的大地,浓郁的灵气,强横的生物,让他眼花缭乱。
沈长修忍不住惊叹:“果然是灵气充沛的地方。”
小寒十双眸炯炯,小声询问:“哥哥,这是什么地方啊?感觉好像没有之前那片林子恐怖了。”
沈长修缓缓道来:“这里是哥哥的祖上,他们生活居住的地方,叫夏莎国!”
“夏莎国……”小寒十想到刚刚见到的那些尸骸,眨眨眼,百无禁忌道,“哦,所以他们都已经死了对吗?”
他的反问,让沈长修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脸的惨淡,他叹说:“对,此处已经空无一人了,成了一处空城。”
他们继续走着,周围渐渐有房屋居住的痕迹,虽然久经岁月侵蚀,早已坍塌破败不堪,但还是能看出之前市井生活的画面,富足,恬静……就真像丘游壁画上刻画的那样。
沈长修想到之前生活宁静安详的夏莎国,对比眼前的荒凉空寂,骤然胸口一紧,
忽然,他眸光变得逐渐模糊……
沈长修晶莹的眸光里,仿佛看见田野间升起炊烟,嗅到米饭的焦香糊味。
他满眸含情,举目四顾,但见面前是一片方圆数十亩的平坦草地,中央一汪清澈湖水,水畔有序散落着几座茅屋,屋前屋后遍植奇花异草,微风吹过,花草随风摇曳,花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他的目光继续神游,走出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平整的草地,方圆约有数里。一条小溪贯穿整片草地,自西向东蜿蜒而过,溪水清澈见底,游鱼历历可数,水底布满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令人啧啧称奇。
潺潺的流水穿过如茵的草地,奔向随风摇曳的树林,水边芳草离离,野花飘香,纤纤长草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虫鸣声从细草间隐约传出,和林间的鸟鸣声相互应和,婉转悦耳,分外动听。
浣溪的妇女嬉笑放声歌唱,孩童满地奔跑追逐纸鸢,处处都是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但见天地相连,万物犹如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纱,行走其间,仿佛踏入了传说中的人间仙境一般,令人生出一种幸福和谐的感觉。
沈长修鼻头轻嗅,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草木清香,水面上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雾气,缥缥缈缈,好似踏入九天仙境一般,显得美轮美奂,令人流连忘返。
他举目远眺,但见一望无际的山脉连绵不绝,丛生的密林郁郁葱葱,山野间云遮雾绕,一道道溪涧穿山而过,两旁野草随风摇曳,野花色彩斑斓,花香扑鼻,引得蜂飞蝶舞,令人目眩神迷。
这就是当年的夏莎国!
沈长修根据丘游的壁画,根据此处目之所及的景象,在脑中靠想象复原了当年的场景!
只是,他脑海中这样的美景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沈长修的目光渐渐变了样!
周围渐渐升腾起团团灰白浓雾,雾气越聚越多,渐渐变得黑压压!
一大团黑雾迅速涌进城镇,天空被笼罩得一片迷蒙,周遭的房舍树木变得影影绰绰,几步之外难辨其形,举目望去……
天色阴沉,乌云低垂,展翅飞翔的雄鹰犹如黑色的闪电,从团团碎絮般的参差云层间飞掠而过,铁钩般锐利的鹰爪伸伸缩缩,伴随一阵阵尖利的鸣叫声在苍穹下激荡,它忽而直冲云霄,忽而撕碎厚重的天幕,向苍茫大地俯冲而下,掠过连绵起伏的山岭和高地,俯瞰成片的山林和草地,眨眼间,又飞向遥远的天际,渐渐消失不见!
穿过一片葱郁的杂树林,眼前是一片方圆半里的空旷草地,草地的尽头是一道巍峨耸立的山崖,崖壁犹如刀削斧劈一般直立,强烈的阳光投射在绝壁之上,泛着刺目的光芒。
一道血红色的瀑布汹涌从崖顶飞泻而下,落入崖底澄碧如玉的水潭之中,发出轰鸣般的巨响,犹如万马齐奔,好似飞珠溅玉,震耳欲聋,顷刻将面前的景象,顷刻染成了骇人的……血红色。
“啊!”
沈长修感觉眼睛若针扎一般地生疼,他连忙皱眉捂住脑袋:“呃——!”
周围哀嚎声,哭泣声,厮杀声,惨叫声……声声入耳,剜心。
独自一人弱小的沈长修,他不知道该如何承受如此巨大的悲恸,无力感,使命感,一时间百感交集,让沈长修愈发难受。
沈长修满脸布满了无助,纠结,他奋力嘶吼着:“我该如何,到底该如何!”
“哥哥,哥哥!”
小寒十清脆的呼唤声将共情太深的沈长修唤醒。
沈长修双眸朦胧:“寒十……”
小寒十满脸紧张,帮沈长修擦拭脸上的泪痕:“哥哥,你别难过了,寒十看着害怕,也担心。”
沈长修这才从共情中彻底抽离出来,他深深舒了一口气:“呼~好了,哥哥没事的,让寒十担心了。”
沈长修说完,拉起小寒十的手:“走吧,咱们继续往前面走着看看。”
两人沿着城镇,走到宫殿,想必是夏莎国首领生活起居地。
“守神殿。”沈长修望着上面斑驳的匾额,念出声,“想必,夏莎国人一直不敢忘记神者的馈赠,守着他们的神者。”
微起的风卷着落地的树叶闯进殿门时,沈长修的靴子正踩碎一片琉璃瓦。那抹本该流转着孔雀尾羽光泽的碎片,此刻灰扑扑地陷在青砖缝里,像被揉皱的旧诏书。
守神殿的十二扇雕花门还是用南海檀木新制的。如今那些描金的蟠龙纹开裂翻卷,蛀洞处垂下的蛛丝在斜阳里泛着银光,倒似给这垂死的宫殿罩了层素纱。
沈长修抬手抚过殿柱,金漆剥落处露出暗红的底子,像结痂的旧伤——他忽然想象着,当年这夏莎国君主沈太真在此处上朝的情形。
金甲卫戍守在此,铠甲撞上朱漆柱面发出的清越声响,回响耳边……
霉味混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钻进鼻腔。
沈长修踉跄着跨过门槛,半幅茜纱帷幔突然兜头罩下。他本能地挥剑,裂帛声惊起梁间栖鸦,黑羽纷飞中看见藻井彩绘剥落后露出的斑驳青灰。
当年用三百颗夜明珠嵌作星图的位置,此刻悬着个残破的燕巢。
沈长修的脚步碾过满地碎瓷,他忽然蜷身跪了下去。指腹触到的砖缝里生着细弱苔藓,这里本该浸着朝贺使臣泼洒的葡萄酒浆。暮色从龟裂的槛窗渗进来,在御座台阶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那方曾摆着九龙衔珠香炉的汉白玉台,此刻堆着不知哪个小太监偷藏的霉烂果核。
布满蜘蛛网,里面的宝物也被洗劫殆尽。殿内雕刻精美的石柱东倒西歪,残破不全。
沈长修走上台阶,抚摸着当年沈太真的王座。王座上的珠宝也被抠了下来,上面还有刀剑暴力动作的划痕。
小寒十也好奇四下看着。
王座后面一整个正面墙上雕刻着麒麟的形象,栩栩如生,简直跟沈长修看到的麒麟一模一样,比丘游雕刻的好太多了,一看就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哇,好威武!”小寒十正欣赏着这浮雕,忽然他发现正中的方向有一处凹坑,
他用小手摸索着,喃喃自语:“咦,这里少了什么……”
听闻他的疑惑,沈长修凑过来,盯着那凹坑,打量许久,忽然,他眼眸攒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不迭说:“寒十,麒麟玺呢?”
“麒麟玺?”小寒十有些意外,但顷刻间,他似乎就明白沈长修所说的是什么,于是连忙掏出身上的麒麟玺,“是这个东西对吧,一直在身上,硌得慌,差一点就被我扔了!”
沈长修忙接过,满眼欣喜:“呃,果然还在你身上!哈哈,小寒十,太棒了,还好你没扔。”
沈长修看着手里的麒麟玺,又看了看那凹坑:大小正好一样,若是将这麒麟玺放进去,会有什么样的奇迹发生呢……
沈长修想着,越想越激动。
再也安耐不住的他,小心翼翼将麒麟玺插入凹坑的瞬间,沈长修连忙拉着小寒十躲开一些距离。
沈长修双眸滴溜溜的打转,一直紧绷着心,期待会出现什么天崩地裂的反应。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什么反应。
小寒十木木盯着愣在那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沈长修,忍不住悄咪咪问了一声:“哥哥?”
沈长修这才回过神,略微有一丝尴尬加失望:“哦,看来是我多想了。”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越上京城,因为他的这个小小举动,瞬间翻了天。
圣湖里的灵物彻底压不住了!
平静的湖水因为麒麟的狂躁开始像煮沸的水一般,剧烈翻滚,不多时湖水就一**扑腾漫溢了出来,淹没了周围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