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围过来,沈长修和冷寒十只望了一眼,就瞬间瞧明白。
麒麟!
昊天麒麟!
虽然石壁上雕刻的跟实际的麒麟外形有些出入,但是该有的特征一个也不少,还是能让见过它的人,一眼分辨出那就是那麒麟!
冷寒十同沈长修交换了不言而喻的目光,这才开口:“这…就是昊天麒麟!”
“啥……”魏青羡瞠目结舌,先是盯着冷寒十吃楞了几息,顷刻,就转头用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壁画,“啊,这就是传闻中的昊天麒麟?!原来是长这样!!!”
子都也是一脸歪头打量片刻,忽然语气落得轻快:“嗯,还挺可爱的呢。”
冷寒十眼眸一闪,这才意识到刚刚夏莎国人服饰上的图腾让他有些熟悉的原因,加上这里的麒麟……他更加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于是冷寒十悄悄摸上怀里的那枚麒麟玺,他瞬间明白:原来这竟是夏莎国的玉玺……
「那这个还要不要带回宫里。」
冷寒十扫了一眼旁边的沈长修,他犹豫了。
魏青羡对着那麒麟又是叩拜又是念咒的,另外三人不理会他,则继续往前走,独留他自己在后面。
越往寄走,沈长修的步子感觉略发沉重,心口也是有明显的坠落感,仿佛渐渐走进了丘游的内心世界里,他也深受感染,情难自已……
擎着火把的子都在一处山脉图那里停下脚步,凝心打量了许久,才探出手指摸索着一处凹地,煞有介事念叨着:“这里就是夏莎国的位置……看这山脉走势,快看!沈长修,夏莎古国竟然在这里,它就在南疆妖地!你要去摘的万寿花就在那里!”
听闻子都得话,沈长修和冷寒十对视一眼,便急急奔过去。
待看到子都指着的壁画,冷寒十仔细辨认,片刻点点头:“不错!就是那里!”
听到了冷寒十的确认的话,沈长修双眸顷刻布满骇然之色,他心口颤颤,有些失魂落魄:看来,我来这个世界一切的因终归指向那里,最终还是要踏入那片土地了……
见沈长修愣在原地,冷寒十贴过来,悄声询问:“长修?”
沈长修这才回过神来,慌着脸:“哦,”见子都已经走到了前面,他敷衍道了一句,“咱们继续看看吧!”
说着朝前走去。
冷寒十看着他的身影,满是担忧。
他们走到一处能明显看得出有生活起居痕迹的地方,泥塑的锅碗瓢盆,堆落在墙根,几块石头搭起来的像床一样的摆设……简陋又原始。
子都站定叹说:“这里应该就是天纲的睡觉休息地儿。”
沈长修想象着丘游被困在这里,艰难地过活修炼,夹着无比的仇恨,一笔一划夹着嘶吼刻画出来这些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思念,
那场面,不禁让沈长修有些心酸……
之前不知道丘游底细,跟他相处总是亦敌亦友,如今知道他的经历和身份,那个他曾经防着,依赖着的,亦敌亦友的人。
竟然感同身受他的内心,理解他,心疼他……说到底,算起来他也是沈长修的祖先,长辈。
沈长修感觉到了阵阵颤栗,丘游……他承受了太多,小小年纪,亲眼目睹了家破国亡,血流成河,身边的亲人被一夜虐杀殆尽……那是多么的痛心疾首。
事到如今,沈长修才看清了一个真正的丘游,背负家国仇恨,隐忍,算计,一心复仇的悲苦之人。
沈长修瞳仁闪烁,一只手撑在石壁上,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硬给他做的那场手术,丘游的忍受力让人发质,如今才明白,那对于他,简直不算什么!
……
此时的冷寒十并未注意到黑影中沈长修的神色,而是径直停到了一面石壁前,摸着上面力道十足的文字:“这里有文字,好像是天纲的独白。”
沈长修忙收拾悲悯情愫,几步凑过来,待看了片刻,他陡然升起一脸的虔诚!
此时,沈长修的侧脸被暖黄的火光映衬的如冷冷的翡翠……
他沉吟半晌,双眸含着晶莹,才缓缓开口,深情将石壁上的文字念出来:
“我的灵魂长久地流浪在外,没见过寄情桥的氤氲明月,不曾为悦耳曼妙的笛声心动,羊河上的灯影桨声于我亦十分遥远。
我沦陷于夏莎湖的漫天血色里,与长河落日一同聆听干秋万代的孤寂悲愤,这里月似弯刀、风如冷铁,这里黄沙抱城、浮云干嶂,雁声伴着悠远浑厚的钟声响彻荒原。
我在亘古不变的苍穹之下游荡,见残阳如血而心生僻静。我未曾目睹人间玉树琳琅,亦不识得枕边红袖添香。至此一生……”
显然,后面还有未刻完的文字。
读完这些文字,沈长修忽然有些泪目,他蜿蜒着眉眼:这是丘游的真实独白。想他这一生,好似只为复仇而活,而如今,这个重任同样落在了自己身上……自己会重蹈他的覆辙吗?我来此一遭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沈长修越想越感觉到恐惧:不不,我不想如此!
他眼眸哀婉至极,紧张又无助地望向旁边的冷寒十:不!我有自己珍视的人,我舍不得现在的生活!我舍不得我的寒十!
……
魏青羡自个匆匆摸黑走到了尽头,又匆匆折返回来,大喘着气:“就这些了,没什么,咱们出去吧,我感觉在这里喘息都有些不顺畅!呼!呼!快离开吧!”
冷寒十看了看沈长修,觉得他状态也不太好,于是点点头:“嗯。”
……
待四人从洞口钻出来。
落在最后的沈长修忽然停下步子,原地扭头望了一眼那黑黝黝的洞口,那一抹眸光忧伤而复杂……
候了片刻,冷寒十才温柔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道:“长修,咱们走吧。”
沈长修这才转过头,抿了抿嘴角:“嗯。”
“这一趟……辛苦你了!”
冷寒十忽然附耳温柔说了一句。
沈长修转头望着身边的爱人,他忽然想哭,猩红着眼眸,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倔强而笃定:一定是因为你!是因为寒十你我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而不是为了什么阴诡的复仇!!!
冷寒十看着他,察觉到沈长修神色的异常,不解其意,刚准备询问一二,
却不料,沈长修转过头,望着前方:“寒十,咱们下山吧!”
“哦…好!”冷寒十木木应着。
……
下山的路,稍稍轻松一些,没多久就走到了山脚。
……
从万俊山下来,沈长修坐在马车外面,蜷缩着一条腿,身体慵懒靠在车厢上。
驾驶马车的冷寒十不放心地扫了他几眼,每次都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张开口。
旁边的沈长修眉眼紧皱一言不发,他没有说一个字,又已经说完了一切,从他紧绷的牙关,激红的下眼脸与流出的泪,已经道完了一切……
冷寒十看在眼里,也不打扰他此刻的沉寂。
沈长修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伤感,明明阳光晒在身上,还是感觉血脉都寒冷,仿佛从血脉里涌出的情愫,让他情不自禁地要悲悯、要沉沦。
疾驰而过的马车轮子碾过一块石头,马车跟随着来了一阵猛烈的颠簸。
“呃!”沈长修无力的身体瞬间倾斜,他下意识发出一声惊诧声。
冷寒十忙说 :“此处道路不平,崎岖颠簸厉害,长修,你扳着点车厢。”
沈长修这才恹恹回了一声:“嗯。”
倒是这一场猝不及防的颠簸让沈长修瞬间脱离了出来,从万俊山的情绪里剥离了出来!
「靠!我是在干嘛啊!沉沦?悲悯?我可是乐观至上、打不死的沈长修啊。不行!我得打起精神来,嗯!」
腹诽完,沈长修总算轻松下来。
虽然轻松,但考虑到眼下面对的实际问题,还是让他陷入沉思中。
平静下来,沈长修仔细分析,一直忧心的,一是关于自己的身世,二是该不该告诉末峦,丘游已经离开此处了。
还有,回去上京城,如何面对丘游。
该不该跟他认亲,他这个老狐狸会信我的话吗,若是我不帮他,他会不会出卖自己呢……
这其中种种,让沈长修一时间陷入漩涡中,理不清,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
长长一声叹息后,沈长修收回沉思,撩起眸子盯着旁边冷寒十的侧脸:朝云暮雨,一切都差强人意,但幸好我们还有彼此。暂时就不想那么多了!
暂且收起悲悯的情愫,沈长修顷刻站起身,张开双臂伸着懒腰,朝天放声恣意一声:“呃~”
听闻这一声,冷寒十心里紧绷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舒畅地仰头望着沈长修:“好点了?”
“嗯!让你担心了。”沈长修若是重负一般轻快说着。
冷寒十嚅嗫着:“之前……从未仔细问过你的事,”
沈长修看出他的踟蹰,于是坐下,“哎,说实话,我也是刚刚知道我的这事,这事呢……”沈长修蹙着眉头,抬起手挠了挠头皮,“哎,”
冷寒十见他连着叹气,安抚道:“嗯,你刚刚了解到这件事,肯定得缓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