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个月过去,谈华卿还是没有醒,宋之妄已经快要疯了,每日都将吴风顺和谭衍朔提到跟前,一遍又一遍质问谈华卿为什么至今醒。
可怜吴风顺一把老骨头,这段日子都战战兢兢,心里七上八下,他是怕了宋之妄了,想要离开,但宋之妄好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日日夜夜都派人守着他左右。
看似是保护,实则是看守。
谭衍朔也没好到哪去,那日他被宋之妄踢了一脚,现在都还没调养过来,见着宋之妄日渐疯癫,心中已然忧惧不已,只能每日祈祷谈华卿早日醒来,镇住这位煞神。
室内一片寂静,宋之妄在喂谈华卿喝药,勺子喂不进去,宋之妄就用嘴一点点喂他,之后又拿帕子细心擦拭着谈华卿的脸。
他神情自若,堪称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是深渊巨浪,怒火腾腾。
吴风顺和谭衍朔跪在屏风后面,互相看了一眼,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没醒。
宋之妄俯下身靠近谈华卿的心口,听到平缓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放松了不少。
这是他几日来时时刻刻都要做的事,只要还有心跳,他的华卿迟早就会醒来。
“准备药浴,”宋之妄淡淡吩咐。
“是,殿下,”小灼目不斜视,恭敬拿着空碗下去。
宋之妄抚摸着谈华卿的手,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却一刻也不眨。
他是生怕,生怕自己一闭眼,谈华卿就没了。
“你们都下去吧,去找其他法子,本宫三日内要看到成果,否则,你们就死吧。”
吴风顺和谭衍朔脸色微微一变,忙不迭就退了下去,一想到三日期限,顿时心如死灰。
吴风顺叹息一声,拍了拍谭衍朔的肩膀,“还能活三日,怕什么。”
谭衍朔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微微一紧。
“吴大夫,你有法子了?”
吴风顺摇头,“没有啊,但是三日也足够老夫交代后事了。”
“爷爷!!”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东阳站在院门口,眼巴巴望着吴风顺,身上还满是血,眼角还挂着泪。
吴风顺瞪大眼睛看着,气都喘不过来,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欸,吴大夫!”
谭衍朔一把扶住吴风顺,兀鹫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就让人送他们离开了院子。
屋内,雾气蒙蒙,谈华卿单穿里衣泡着药浴,脸颊被熏出淡淡的绯红,宋之妄的手放在他的后颈,稳稳地抓住,怕他磕着。
这是吴风顺他们想出来的新法子,泡药浴,但谈华卿已经泡了足足十天了,还是不见醒的迹象,可见,这法子不行。
泡药浴也有时效,时间一到,宋之妄就把谈华卿抱出来,仔仔细细地擦干,又重新换好了一套轻薄的衣裳。
如今,解州已经慢慢安定下来,他想带华卿去看看昙花。
戚上烽戴着斗笠,穿梭在解州的每一条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脚步仍然不停,带着廖刑,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抬着装满金银的箱子,给每个为解州出了力的人发钱。
时不时还要督察他们干活办事。
也不知道宋之妄什么用意,他也猜不透,但天气也太热了。
廖刑看到他眼中不耐,忙把水壶递了过去。
戚上烽一口喝下,擦擦嘴角,突然感觉裤腿被人扯了扯。
低头一看,是一个瘦弱的小孩子,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串葡萄。
“……哥哥,给你吃。”
戚上烽愣了一会儿,蹲下来,摸摸小孩的脸,笑着拿了一颗,“谢谢你,是谁让你来的啊?”
小孩笑弯了眼睛,胆子大了许多,指了指自家前几日买到的小店,“阿娘说了,哥哥们是好人,天热,好辛苦,要吃凉凉的,这果子,凉凉的。”
“阿娘说,谢谢你们。”
戚上烽抬头和廖刑对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谈郡守吧。”
小孩眼中一亮,“嗯!朗朗也会的!”
“去找你阿娘吧,”戚上烽笑道。
看着小孩跑进店里,兴高采烈地和自家阿娘说话,他的母亲注意到戚上烽的目光,含笑点点头,行了个礼。
戚上烽突然间明白了,宋之妄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
他小心地把葡萄皮剥掉,然后递到廖刑的嘴边,廖刑看了他一眼,一口含下,还舔了下他的手指。
戚上烽脸上一红,“甜吗?”
廖刑走了过来,摘下帽子,挡住别人的视线,毫不犹豫吻住了戚上烽。
“很甜。”
戚上烽的脸瞬间爆红,心脏还在乱跳,意识到嘴里的东西,一口咬下,甜蜜的滋味从嘴里蔓延到心里。
他们素来亲密倒也无妨,只是一般都在府里胡闹,没想到廖刑在外面也敢这么大胆胡来。
“快…快走吧。”
廖刑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角微扬。
顾及着谈华卿,宋之妄特地备了马车,慢慢悠悠地行驶着,一行人,就像出来踏青一样。
八月了,很热,但谈华卿的身体却如同寒玉一样,光滑又冰凉,宋之妄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块冰,一点也不觉得热。
换血,并不能改变谈华卿虚弱体寒的体质,还需要好好养着才行。
一天以后,终于到了,月亮爬上夜幕。
宋之妄抱着谈华卿朝林中走去,吩咐众人在外面等着他们,再三叮嘱他们要好好守着这林子,别让任何人进来。
走着走着,宋之妄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愚蠢的事实。
昙花一现只在一瞬,若是时机不对或许就看不到,那他和华卿不就是白来一趟。
他只能暗暗祈祷,昙花一定要开,必须要开,不然他就把这些花都烧了。
也许是他的祈祷奏效了,昙花全开了,而且尤为明媚,充满了生机。
宋之妄低头亲吻谈华卿的额头,眼底一片柔情。
“华卿,我们到了。”
他随手摘下一朵,放在谈华卿的手中,抱着他坐在昙花包围的中间。
“你要是能睁开眼,哪怕看一眼,就好了。”
“昙花的香味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但这里风景独特,尤其是在夜里,恍如仙境。”
宋之妄低声笑了笑,却又沉默半晌。
“……那日,你为我哭了,你问我身上的伤从何而来,我说谎了。”
“前一晚,我其实遇到了刺杀,一百多个人围着我,伤我,杀我,都想要我死,可我都不怕,我只想快点办完,早点回来见你。”
柔和的月光之下,山间很静谧,他低下头,执起谈华卿的手,脑海里又再度想起谈华卿因为心疼他而落泪的样子,心尖泛着一阵疼。
他吻着谈华卿的手背,眼神眷恋又痴迷。
“我离了你,是活不成了。”
一阵风刮过,宋之妄抬头警惕扫了眼周围,似有所觉,慢慢往下看,就看到一双灰眸,正认认真真看着他。
谈华卿,醒了。
宋之妄的眼睛顷刻间变得通红,一把抱紧谈华卿的腰,埋在他怀里。
一个大男人,此刻竟像个小孩一样,肆无忌惮哭着。
谈华卿拍拍他宽厚的背,看了眼昙花,“这里,很漂亮。”
“我很喜欢。”
“……久等了。”
“还有对不起,不该让你这么担心。”
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里面蕴藏着无数心疼和怜爱。
其实,后面他已经有意识了,每日都能断断续续听到宋之妄的声音,起先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今夜清楚地听到了宋之妄对他说的话,大脑瞬间清醒了。
自然而然,也就醒了。
他应当了昏睡很久,头有些沉重,但比起这个,宋之妄真的被折磨得不轻。
每日每夜,寝食难安。
一看他,就哭了。
宋之妄撑起手臂看他,眸中闪烁泪光,“我想咬你。”
谈华卿一怔,嘴角微微一笑。
修长白皙的手拉开衣领,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衣服本就宽大,这下直接褪到了手臂处,胸膛白花花一片,点缀着两枚红果,他伸手摸着宋之妄的脸,有些心疼。
“任何地方,都可以。”
滚烫的热泪滴在皮肤上,烧得有些灼人,獠牙破开鲜嫩的血肉,炙热又令人身体发麻,四肢百骸都不禁战栗起来。
宋之妄发了狠咬谈华卿的后颈,即使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标记谈华卿,他也控制不住。
他真的,真的,太想谈华卿了。
两人结合的那一刻,从里到外的满足感快要将他们吞没。
昙花放纵地盛开,一只手漫不经心将昙花拢在手心,从容地,凶狠地,残暴地,将花瓣揉搓,汁水四溅。
紧接着昙花便露出柔软甜美的花蕊,任其爱抚亲吻,一手一花缠绕在一起,极尽缠绵,双方都恨不得用生生世世来疼惜。
直到天明,宋之妄整理好两人的衣服,抱起睡着的谈华卿离开,回头一看,那些昙花已经闭合了,等着下一次的绽放。
怀中人轻飘飘的,双手却紧紧攀着他的脖子,明明睡着了却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宋之妄嘴角上扬,抱着谈华卿,大步离开了这里。
他有预感,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