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属下已经成功加入了商会,明日他们相邀属下在流惜楼商讨米价一事,”庞影站在门口恭敬道。
宋之妄长睫微敛,“不必了,今晚就动手。”
庞影微微一惊,在原本的计划内,最早也要在找到商会犯罪的证据再动手,如今这么快就动手,会不会……有些太急了?
想了又想,庞影硬着头皮,斟酌开口,“殿下,是公子的意思吗?”
谈华卿去查看水源了,根本不在房内,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宋之妄换了衣服,准备去会一会岚鸿。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庞影抬眼,很快又低了下去,是宋之妄。
宋之妄一身黑衣劲装,头发被高高竖起,肩宽腰窄,此刻正冷着一张脸,在手腕上戴护腕,“华卿不知道,你只管吩咐下去就是了。”
他慢慢抬头,眼神很平静,冰冷的声音在庞影耳边响起。
“还有,不准告诉华卿。”
谈华卿并不同意这么快就动手,一来他们没有证据,而来如果贸然杀了这些人,恐怕会引得人心惶惶。
华卿是想以正常的手段让他们伏法,最好的法子其实是招安,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服从。
但宋之妄不这么想,他的底线是谈华卿,谈华卿恨什么他就恨什么,所有令谈华卿烦心的东西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那些杂碎更不配。
宋之妄抿紧唇,身影一闪,人就出现在屋顶,快得让庞影都看不清。
“告诉他们,今晚就动手,一个不留。”
庞影慌张地低下头“……是。”
悦耳的丝竹声从一座恢宏贵气的府邸传了出来,岚鸿坐在塌上,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舞姬,舞姬身姿曼妙,婀娜多姿,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魄,但岚鸿却没有半点兴趣,甚至有点害怕。
谈华卿来到解州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他必须要想一个法子除掉谈华卿,不然,他的身份就该暴露了。
迟早有一天,闻风里会知道谈华卿才是真正在暗中教导他的人,是他的老师,而不是他岚鸿,那他如今所得到的一切,财宝,府邸,权力,都将不复存在。
可他不甘心。
岚鸿慢慢握紧拳头,这些年他也付出了不少,凭什么他只能是个属下,卖命卑贱的属下。
在权力金钱里浸淫多年,岚鸿早已忘记了,当初是谈华卿将他从乞丐手里救出来,他如今只想享受这金玉堆砌的富贵,享受呼风唤雨的快意,何况,这是他本就该得的。
岚鸿眼中微微一眯,越发觉得不行。
谈华卿必须死,只要他死了,那他就是闻风里名副其实的老师。
只要跟着闻风里,那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闻风里称霸天下,登基称帝,那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师,他将青史留名,千秋万代,或者,如果……他杀了闻风里呢?
那他就是……君临天下的王啊。
岚鸿兴奋地睁开双眼,他换来心腹手下,压低声音低语几句。
心腹手下忙退了下去,带着一众侍卫直直地冲向西边,西边正是解州水源的源头地方。
岚鸿放松下来,笑得志得意满,大手一挥,“换一个舞。”
舞姬欣然听命。
鼓声慢慢响起,渐渐演变成声势浩大的雷鸣之之声,鼓声与雷鸣混合在一起,岚鸿诧异地看了眼外头,只见倾盆大雨的雨瞬间落了下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约而同奔向门口,就连最低等的下人都顾不得尊卑,急急忙忙跑到雨中。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解州终于降雨了!
而且还是在最炎热的夏天,解州竟然下雨了!
“下雨了,天啊,”舞姬激动地哭出来。
甚至有人无比渴求着,张开口喝雨水。
岚鸿不自觉想到了谈华卿,暗暗握紧拳头,谈华卿怎么就这么好运,他去查水源,结果天上就恰好下了雨。
凭什么。
忽然,眼前好像有一道黑色的人影闪过,像鬼一样,岚鸿一惊,顿时脊背发凉。
还没来得及反应,腹部就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直接被踹进了房内。
一场大雨让所有人都高兴疯了,下人在雨中肆意痛哭,舞姬在雨中起舞,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府内多了一个人。
岚鸿被踹飞在地,下意识睁开眼,就见到门被一阵风轰然关闭,视线往上,一张美艳倾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似女相,但他的喉咙处有着明显的突起,可见是个男子,身形也极为高大,眼眸冰冷刺骨,光气势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种气势,比闻风里更盛。
“你是?”
宋之妄居高临下看着他,讥讽道:“怎么,本宫不戴帷帽就不认识了?”
公主?!岚鸿的眼神惊疑不定,看了看他的脸,又看到他的喉结,是个男的!
大夏最尊贵的望月公主,竟然是个男的?!
岚鸿恐惧地咽口水,悻悻道:“公主,是有什么事吩咐我吗?”
他有些后悔将全部手下派去杀谈华卿了,现在除了外面那些不中用的,他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宋之妄已经不在乎身份被人发现了,这是迟早的事,他逼近岚鸿,慢慢开口,“华卿,让你来解州做什么?”
岚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他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告诉宋之妄,“……公主,若想知道,不若亲自去……”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宋之妄抬手,将一颗小药丸弹入他嘴里。
“咳咳!咳咳!”
岚鸿捂着喉咙惊恐地瞪大眼,“你给我吃了什么!?”
宋之妄语气淡淡,“毒药。”
“你!!”岚鸿一瞬间以为自己暴露了。
“这是时殇毒,一个时辰吃不到解药,就会死。”
宋之妄继续道:“而我,也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岚鸿气得脸色发红,渐渐又变白,“你先把解药给我!我就告诉你!”
他还有荣华富贵没享受,他还这么年轻,他不能就这么快死了。
宋之妄拿出一个瓶子,嗤笑一声,一脚将岚鸿踹到在地。
“现在你的命都在我手里,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岚鸿瞪大眼睛,“你!”
一道银光闪过,宋之妄抽出剑,直接砍向了岚鸿。
“我不是有耐心的人。”
岚鸿视线下移,看到指向喉咙的剑,心口剧烈跳动,结结巴巴道:“好,我说,我说。”
“主子让我投身…闻风里门下,暗中传递消息,若闻风里遇到危难,主子就会派人出手,而且,主子每年两次都会伪装来见闻风里,教导他,为他出谋划策,”
岚鸿慢慢往后退了一步,离剑远了一点,“闻风里对主子很信任,他能走到今天,离不开主子的帮助。”
剑锋又一转,宋之妄目光平静,“但你却心生反意,背叛了华卿。”
他说的很笃定,岚鸿瞳孔骤然一缩,疯狂摇头立刻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宋之妄冷笑一声,“只有亲近之人才会沾染气味。”
“你身上,有山茶花的味道。”
岚鸿的身体开始发抖,脸色惨白如纸,不,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宋之妄收回剑,“但华卿不愿杀你,”
“什么?”岚鸿愣住了,嘴唇颤抖起来,眼神里闪过希冀。
谈华卿看起来就是薄情冷心,眼里容不得沙子,他知道那么多事,谈华卿竟然……不杀他?
但如今已经无力回天,回不了头了,谈华卿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此刻已经丧命,想到这里,岚鸿又觉得快意。
宋之妄不知道这件事,只要他求饶卖好,宋之妄就会给他解药,自己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然后他就把这件事告诉闻风里。
闻风里一定会更加重用他。
一个时辰到了,宋之妄走了,往后随手一扔,药瓶稳稳当当落在离岚鸿的十米处。
岚鸿此刻已经接近毒发,像是有千万把刀子在他割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脸流露一种不正常的紫红。
看到那白玉瓶,岚鸿眼中浮现坚定,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拿起药瓶不管不顾往嘴里倒。
下一秒,他就难以置信绝望地瞪大眼睛,撕心裂肺的声音与雷鸣声混和在一起。
“宋之妄!!!啊——”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岚鸿眼里,嘴里,耳里喷涌而出。
岚鸿死不瞑目,手里还紧紧捏着那白玉瓶。
他荣华富贵,称王称霸的梦彻底碎了,那药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从一开始,宋之妄就不会让他活下来。
解决完岚鸿以后,宋之妄便去和庞影众人汇合了。
杀岚鸿,是宋之妄一早就想好的事,即便谈华卿让他别杀他,他依然会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绝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瓢泼大雨一直下一直下,宋之妄领着庞影穿梭于解州各个地方,所过之处,鲜血淋漓。
恍惚间,宋之妄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拿起刀,刺入敌人的心口,
雨水落了他满身,他脸上还有血迹,心口燥热,双目无神地望着无边无际的夜色。
头发黏在脸上,湿漉漉的,雨下得很大。
宋之妄想到了谈华卿,他身子这么弱,又受了伤,应该会避雨吧?
但宋之妄又不确定了,他的华卿总是太坚强,他也许会忍着,披着蓑衣,打着伞回来。
他杀掉最后一个人,冷静地命令他们清扫现场,在这一场闷热潮湿的大雨里,直奔西边而去。
他该去接华卿了。
华卿还受着伤呢,可不能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