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葬礼空前盛大,令所有人都想不到是。
宋寒廷公然下旨,违背先皇意愿,将太后火化后,令扶桑国四皇子步戈戈将其带回扶桑国,葬在了逝去的步图锋将军的陵墓中。
其他三国使团都还被困在都城,唯有步戈戈安然无虞回到了自己的国土。
没有人知道宋寒廷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但天下人还是难免揣测,大夏太后萧楠楠,是否真的对步图锋有情,死后百年之后也要与其合葬。
众说纷纭,无人知晓四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说到底,这终究是前尘过往,如同细沙随风飘走,融于万千尘埃之中。
宋寒廷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多岁,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太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儿臣无事,已经在慢慢好转,”宋少晏恭敬道,他的脸色还是带着苍白,因为受伤,还在修养中。
宋之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宋寒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刺客可是抓到了?”
“刺客皆以伏诛,儿臣无从查起,”宋之妄平静道。
“无用!”宋寒廷冷冷地斥责。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对宋之妄发火,在场所有人都静了片刻。
宋之妄不慌不忙继续道:“但儿臣心中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寒廷目光沉沉盯着他,“说”
“儿臣命人查验过刺客尸首,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宫中的太监,而且,身上还带着檀香,宫中礼佛之人,常年点着檀香唯有皇祖母与雪贵妃。”
“雪贵妃是皇兄生母,儿臣已经命人将贵妃宫中细细盘查,并未发现可疑之处,皇祖母崩逝,殿中所有宫女太监皆殉主而亡,但儿臣发现他们各个手上虎口都有茧子,乃是习武之人。”
“所以,应是皇祖母指使的。”
大殿霎时间安静下来,宋寒廷目光严肃盯着这个女儿,又想到了信中内容,心绪复杂。
“够了,这只是你的揣测。”
“出去吧,明日即可出发解州,朕给你三个月时间办好此事,若再出错,你就不必再掌军权了。”
宋之妄退下去,“儿臣领命。”
宋少晏眉头紧锁,不明白父皇对宋之妄的态度为何转变了这么快,言语之间都是敲打警告。
而且父皇还有意为难宋之妄,早在宋之妄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将刺杀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父皇,皇祖母就是刺杀他的人,是皇祖母临终在信里说的。
但父皇为何却还是……。
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是……知道了宋之妄的男子身份?
“朕已经下旨,捉拿玄词那孩子,你是受害者,便交给你处置吧。”
宋少晏心中微微一窒,犹豫开口,“他是儿臣手足兄弟,初次犯错,还有悔改的机会,不如就让他面壁思过三年,也为皇祖母守孝三年。”
“你啊,终究是太心慈手软了,”宋寒廷斜看了他一眼。
宋少晏低下头,默默不语。
良久,宋寒廷才寒声道:“来人,拟旨,二皇子以下犯上,谋害太子,贬为庶人,赐鸩酒。”
宋少晏瞳孔微微一缩,抬眼望着坐在龙椅上的父皇。
宋寒廷坐在高位,眼神晦暗不明,言辞犀利。
“少晏,父皇今日告诉你一个道理。”
“一件事,若要做,就要做绝,否则,就会后患无穷。”
“你的祖父,朕的父皇,孩子也很多,当年朕也是太子,身边群狼环伺,虎视眈眈,无时无刻都有人想要朕的性命,但朕都一一除掉了,哪怕是会触怒父皇,哪怕是会惹朝野非议,哪怕是天下人不满,朕还是做了。”
“少晏,你是未来的帝王,朕的儿子,你该明白的,身为太子,坐稳东宫,少不了手段和算计。”
宋少晏彻底沉默下来。
父皇心狠无情,当年更是将所有的兄弟姐妹全部诛杀,就连其亲眷儿女,也一个都没留,只留了一个双腿残废不受宠的九皇叔。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给皇叔任何实权,只是封了个平乐王虚名。
继位以后,更是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父皇又生性多疑,赐死过许多人,如此种种,才彻底坐稳皇位。
宋少晏垂眸,恭敬地朝宋寒廷行礼,勉强回答,“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
皇宫的天还是蓝的,宋少晏失魂落魄出了勤政殿,抬头望着天空,回头看了这巍峨宏伟的殿宇,目光很淡,渐渐变得冷漠。
他有些麻木地走着,感觉身子不是自己的,心也不是自己的,空落落的。
“哥哥!!!”
宋予歌一直在宫门口等他,一见他立刻开心笑起来,像乖顺的小狗一样跑向宋少晏。
脑海里仿佛什么东西炸开,宋少晏呆愣着,看着向他跑来的宋予歌。
宋予歌笑得开怀,一张小脸满是稚气,穿着精致的红衣裳,热烈明媚,如同一朵石榴花。
他张开双手,缓缓拥住了怀里的小人,魂被拉了回来。
头搁在宋予歌的肩膀上,他抱得很用力,像是要把宋予歌揉进骨血里。
“小傻瓜,怎么不午睡?”宋少晏的语气很闷。
宋予歌声音乖软撒娇,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脸庞贴着宋少晏的耳朵,“哥哥不在,我睡不着。”
耳边的触感柔软,宋少晏被他逗笑了,“哥哥陪你睡。”
出了宫,宋之妄觉出了不对劲,自从太后死后,他明显能感觉那个父皇对他的态度比之前更冷淡了。
那个老婆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宋之妄眼中微微一冷。
但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短暂地将这些抛在脑后,宋之妄直奔中军林去,下令带走都城一半的兵,让其兵分四路,前往解州。
而他先行一步,如果跟着大军,起码要半个月才能抵达,宋之妄等不了这么久。
“中刑司的人也会跟着去,你们若到了,本宫就会立刻收到消息,严烁和左拂臣两队人马埋伏在陵州和常州,其他人去北州,明白吗?”
“都城剩下的人听从太子殿下号令。”
“属下明白!”
宋之妄颔首,“好,去安排吧。”
做完这些,他又去了灵通楼。
步桑律早知道他会来,扫了他一眼道:“我没杀太后,我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宋之妄道:“我不是来问这个。”
“那你来干什么,”步桑律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揶揄,“问谈华卿的事?”
“那可是来错了,我这里也没他的消息,解州太远,传过来都要好多天。”
“帮我一个忙,去暗庄买杀手,我出钱,杀了铉晖,”宋之妄开门见山道。
步桑律蹙眉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为何你不自己做?”
宋之妄淡淡道:“我要去见华卿了,没空。”
步桑律:……
夜色尚浅,宋之妄回到公主府,拿了钱和一些衣裳,离开了都城。
太后身死的消息,人尽皆知,远在解州的谈华卿知道消息时,正在杀人。
那日初到解州,谈华卿就发现了不对劲,为何这解州如此贫困,为何这解州青楼如此之多,为何不见任何城防士兵。
他心生疑虑,直奔郡丞官员的府邸而去,解州不大,统共四位郡丞,四位郡尉,负责解州的一应事务。
还没走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靡靡之音,还夹杂着痛苦的嘶喊声,谈华卿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兀鹫跟随在他身边,见他扫了眼被捂住嘴的两个守卫下人,立刻抬手砍晕了他们。
小灼推开大门,院中下人看见有人来,不满的呵斥。
“你们是谁啊,这里是陈大人府宅,谁准你们私闯的!!滚出去!!”
他们脸上闪过惊慌,拿起手上的家伙就要朝谈华卿袭来。
谈华卿冷冷吩咐,“抓住他们。”
几个人下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押到了谈华卿面前。
谈华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大人在哪,现在在那干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我说话,我可是陈大人的家……啊——!!!”
只见一块血淋淋的肉块从他嘴里飞了出去,他整个人死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就刺进了他的眼睛。
毫不犹豫,迅速果决。
所有人都吓傻了,而那个人被割了舌头,连惨叫声都喊不出来。
众人看着面不改色的谈华卿,脸色瞬间苍白下来,身心发寒。
刀光划过,银芒一闪,谈华卿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割断了头颅,那人的意识还清醒着,他割得速度很慢,会让人痛不欲生。
血溅了谈华卿满身,更显得他冰冷弑杀,饶是杀过无数人的兀鹫,瞳孔也不禁放大,满是震惊,此刻也说不出一句话。
小灼更是,他是见过谈华卿杀人,但没见过谈华卿用这么痛苦的方式折磨人,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忍耐着不让自己呕出来。
谈华卿把死不瞑目的头颅扔到其他被抓下人的面前。
“不说,下场就和他一样。”
“我说我说!”他们已经吓得浑身颤抖,有几个人直接失禁了,头死死磕在地上。
“后院有一池子,陈大人就在哪,他…他,强迫一些相貌可看的男女,说什么,要,酒池…肉林。”
“和我们无关!我们也只是家仆!”
“真的不干我们事啊!!!”
猜想得到证实,谈华卿神情十分难看,“兀鹫,吩咐下去,将所有官员全捉了。”
“一个都不准留。”
他狠狠握紧拳头,手心都是被掐出来的血,“如有反抗,就地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