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依被兀鹫等人护着,没有受什么大伤,反倒是兀鹫与庞影两人皆中了箭伤,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轻伤,还有一些被殃及的书生,也受了一些皮肉伤。
好在宋之妄带着中刑司的人赶到大理寺,才阻止了刺杀之人的大肆屠杀。
宋之妄撑着伞,将染血的剑扔到地上,目光冰冷地扫向被中刑司抓住的黑衣人,他们身形都较为高大,看面相是中年男子,嘴里塞满了布条,所以他们无法将藏在牙齿内的毒药咬下。
“把他们都带走,一个都不许少,若是少一个,就是中刑司无能,你们也是无用之人。”
雨水顺着宋之妄的发尖滴落,混进地上的血里,他是故意警告的,他不能保证中刑司内没有谢氏的人,要知道当时皇宫内掌刑司都被谢氏安排的路封年掌控。
“本宫,不留无用之人。”
“这些人,本宫亲自来审。”
中刑司等人低着头,大声回道:“属下明白!”
“定将此事办妥!”
这位公主的大名,他们也是听过的,掌刑司是他们的上级,又怎能不清楚里面的是是非非。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陛下会将掌刑司交给一个女流,他们心中也确实看不起,多有轻视之意。
直到后来,出了路封年那档子事,才让他们大为惊骇,这位公主生了一张极为美艳的皮囊,手段却狠毒凌厉,心计深沉,又是天之贵女,凛然不可侵犯,让人再也不敢看轻。
宋之妄微微侧头,暗暗朝兀鹫几人使眼色。
兀鹫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就带着何所依离开。
很快一抹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是谈华卿,他脸色发白,还在微微发喘,听说了这边的事,一路赶过来的,连伞都没打开,衣裳全湿了。
“没事,别担心,”宋之妄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顺气,“刺杀的人被押入中刑司了。”
谈华卿语气有些急,眼中满是担忧,全然不顾自己此刻脸色有多惨白,“何所依呢?”
“他也没事,”宋之妄道,拉过他的手,带他进马车,“现在有事的是你。”
他脸色不虞,“华卿,我真的要生气了。”
谈华卿微微一愣,整个人就被抱紧了。
源源不断的热度传入他的四肢,汇聚在心脏,宋之妄的身形比他大,能将他牢牢抱在怀里,随后他的腰带就被解开了。
谈华卿一惊,往后缩了缩。
宋之妄盖住他的眼睛,眼底晦暗不明,“闭眼,我就不动你。”
谈华卿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而宋之妄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脖子,解开了扣子,然后他的衣服被脱下了。
紧接着,是柜子被打开的声音,衣服摩擦的声音,手指抚上肌肤的热度……
宋之妄什么也没做,只是帮他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他倚靠在宋之妄的怀里,感觉身上还停留着温热的触感:“宋之妄,你什么都不问吗?”
宋之妄的手环住谈华卿的腰,“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去青楼?”
“为什么…见何所依?”
“为什么……要策划…这一切……。”
声音越来越小,呼吸越来越热,谈华卿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华卿?”宋之妄一惊,摸了摸谈华卿的脸,才发现他的脸已经有些烫,他朝外头大喊道:“立刻回府!快些!”
“快去找太医!”宋之妄抱着谈华卿下了马车,脚步急促。
“殿下,只是感染了风寒,连日疲累,又惊悸交加,这才晕了过去,”太医把了把脉,恭敬回禀。
“服用药就好了,”太医缓声道,心中还是十分紧张。
当初皇后娘娘中了蛊毒一事,听说就是这位公主查清的,整个太医院三十六个人无一幸免,全部负罪落狱。
他现在近期才被提拔上来,处处谨慎小心,生怕行差踏错,对这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帷,不敢看第二眼,里面躺着是谁,他也有所耳闻,这手如玉修长,是个男子的手,应当就是未来的驸马爷了。
公主,当真是对未来的郎婿看得紧,他在把脉,头顶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死死盯着,一刻也不放松。
宋之妄深吸一口气,慢慢道:“多谢太医,送太医离开。”
太医连声道:“不敢不敢!这是臣下的份内之事,”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疾步离开了公主府。
“下去煎药吧,”宋之妄吩咐道。
寻芳颔首,“是,公主。”
谈华卿还昏睡着,宋之妄坐在床边,静静望着他泛起薄红的脸,久久地没有说话。
手指碰到谈华卿的眉眼,宋之妄紧抿着唇,缓缓收回手。
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将谈华卿留在身边,可死亡不行。
“要好好养一养了,你身子太弱了,”宋之妄喃喃道。
忽而,谈华卿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不……不……”
宋之妄眼眸微动,凑过去听,但谈华卿已经不说话了,只是呼吸越发急促,皱着眉头挣扎起来,身体抽动起来,他陷入噩梦的漩涡里,难以挣脱。
“华卿,”宋之妄一惊,赶紧抱住谈华卿一起,慢慢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别害怕别害怕。”
寻芳刚好端着药进来,“殿下,药来了。”
“搁那,出去吧,去找几个会药膳厨子来,专门为华卿调理身子,”宋之妄道。
“是,殿下。”
宋之妄又喂谈华卿喝药,但是谈华卿动得太剧烈,药喂不进去,他自己喝了一口,一口一口喂谈华卿才有用。
而且,谈华卿也不动了,整个人像是温顺的猫一样靠在宋之妄怀里,微微发着抖。
“亲了就不动了,好乖啊,”宋之妄轻轻笑了笑,贴着他的唇细细地吻了吻。
药里有安神的作用,谈华卿慢慢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没有再做噩梦。
“睡吧,”宋之妄摸了摸他苍白的脸。
谈华卿在夜里醒了,烧已经退了下去,只是身子还发虚,他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手一动就碰到了一条手臂。
他知道是谁。
“华卿,你醒了!”宋之妄惊喜道。
“宋之妄,让我去审刺杀的人,”谈华卿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嘶哑干涩,神情有些冷。
他一醒来就记挂着这个,看来,何所依真的对他很重要。
宋之妄轻轻地蹙眉,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谈华卿嘴边,“你身体还没好全,我去审,你放心。”
“乖,喝点水。”
谈华卿接过茶杯一口喝下,目光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宋之妄知道再阻拦也没用了,毕竟谈华卿有时候真的很固执。
中刑司内,宋之妄走在前面,谈华卿戴了帷帽遮得严严实实跟在他身后。
卢长风恭敬地引路,满脸笑意,“劳公主大驾,不过是审问几个犯人的事,您怎么亲自来了。”
“本宫想来就来,用得着你多嘴?”宋之妄冷冷道。
“……臣不敢,”卢长风悻悻道。
犯人都被关押在最里面的牢狱,血腥味和腐臭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内部都用铁筑起,加上道路错综复杂,各处还是机关,要想逃出来,难如登天。
“公主,就是这儿了,”
前面有十来个柱子,其中有七个柱子上用锁链锁住了几个黑衣人,正是今日刺杀的几个人。
“公主请坐,”司长让人端来一张椅子。
“嗯。”
“再端一张来,”宋之妄吩咐,随后扶着谈华卿坐下。
卢长风虽然一开始就对这个神秘男子有些疑惑,但是公主的人,也不敢多问了,命令下属道:“来人,把布拿了,公主放心,藏着毒药的牙齿都被拔了。”
宋之妄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这中刑司比宫中的掌刑司听话多了,这事办得好。
嘴里没了堵住的东西,一个不察,突然就有两人咬舌自尽了,太快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堵上他们的嘴!”卢长风怒喝道!
“公主,他们是死士,一旦被捕,就会自尽。”
宋之妄无所谓摆摆手,“算了。”
“打晕他们,拔了他们的舌头,说不了话,总认得字吧。”
“是,殿下……”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谈华卿掀开面前的黑纱,朝宋之妄摇摇头,张了张口,“我来,你让他们出去。”
“好,”宋之妄也不反对,吩咐其他人都下去,地牢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要做什么?”
谈华卿慢慢道:“酷刑奈何不了他们,即使打死了,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他从袖子里拿出匕首,割破自己的手心,血缓缓滴在干净的绢帕上,“但我的血能。”
宋之妄脸色看不出喜怒,定定地望着谈华卿不停在流血的左手,“够了。”
他扯过他的手,包扎起来,谈华卿的脸隐于帷帽之下,“我没事,回去以后我就和你解释,快这绢帕放在他们眼睛上,再晚就没用了。”
宋之妄只能照做,心中又气又恨。
他对谈华卿了解的终究是太少太少了。
那五人以为是邪术,瞪大着眼睛,惊恐看着这血帕子。
凡是被盖住的人,头僵硬地像是木头一样,毫无知觉地垂下,如同木偶一样。
宋之妄目光讶然。
“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谁?”谈华卿问。
“是谢还锦大人,”其中有两人回答。
“是张大人,”剩下的三人回答。
谈华卿道:“明日,你们也照实说。”
“……是,”五人说完就晕了过去。
宋之妄对鬼怪敬而远之,但感觉面前这一幕很像是催眠术,但远比催眠更有效果。
“华卿,你到底是?”宋之妄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谈华卿起身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往墙壁上一擦,就冒出了点点星火,然后将那张带血的帕子烧得一干二净。
“回去说。”
“好。”
临走时,宋之妄又吩咐了几句让卢长风好好看管,别让他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