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星轨,南部星区,克拉拉星,银色康乃馨孤儿院。
“夫人!夫人!”幼小的孩童跑到了在花枝下看书的安吉丽娜的面前。
他的手里抓着一束漂亮热烈的美堇兰,扑进了她的怀里,拥有着蜜色肤色的男孩兴奋的举着手里的花:“园丁叔叔在修剪花草,他给了我一只美堇兰,我想送给你!”
蓝白两色的美堇兰肆意的开放着,优雅张扬着这个热带国度兰花的独特魅力,别在气质娴雅高贵的菲尔德夫人鬓发间,竟然有种别样的魅力。
“它太美了,谢谢你,苏伦。”安吉丽娜微笑着蹲下身,用细软的真丝手帕为已经大汗淋漓的孩子擦拭着汗水。
“我还摘了灯笼果!”苏伦兴奋的说道,“夫人,你说艾拉会不会想吃灯笼果,她特别喜欢吃的,听说北部星区没有这种热带水果!我可以给她寄一些吗?”
“北部星区只是不常见,但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可以买到的。”安吉丽娜被苏伦稚嫩的善意给逗笑了,“收养艾拉的父母很喜欢她,他们一定会给她买很多灯笼的。”
“好吧。”苏伦有些失落。
安吉丽娜注意到了这个孩子的细小情绪,柔声道,“不过,收到远方朋友的礼物,一定是件开心的事,苏伦,我们一起给艾拉准备礼物吧。”
“真的吗!”苏伦立刻重新振奋起来,“那我去通知诺曼!艾拉喜欢吃焗木薯和辣味酱,我去找他一起做一些!还有她喜欢的扶桑花也开了,我去摘一些!”
目送着活跃兴奋的孩子蹦跳着离开的背影,安吉丽娜无奈的微笑,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直到苏伦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安吉丽娜一直保持着的温和笑意才瞬间消失殆尽,她阖上眸子,遮掩住了涌动起的怜悯与哀伤,用双手紧紧握住自己胸前的银色十字架。
她唇色苍白:“宽恕我……上帝,主啊,愿您宽恕我,艾拉,苏伦,诺曼……原谅我……”
颤动之间,美堇兰跌落在泥里,被沉重的泥沼打湿。
安吉丽娜的身后,重重花叶深处,走出来了一个园丁模样的男子,他和安吉丽娜不同,是典型的南部星区主要民族的面孔:“夫人,您恐惧了吗?”
“不,我只是有些难过。”安吉丽娜死死攥着手心中的十字架,哪怕锋利的金属边缘已经将皮肉割出了血来也未曾松开,“艾拉是一个非常听话懂事的女孩,如果,如果她不遇见我,而是真的在一所正常孤儿院里,一定能真的遇见爱她的人来收养她的……”
“如果不遇见你,她已经死了。”男人平静的揭露开来这个残忍的事实,“她是在外星域的一所非法代孕基地孕育的,那里有基因缺陷却还能活着的孩子要么会用作实验样本,要么会被养成雏妓,死了以后解剖贩卖。”
闻言,安吉丽娜浑身瞬间颤抖。
男人轻声:“夫人,有些人出身注定是苦难的,这不就正是你找上我们的原因吗?”
“兰德呢?”安吉丽娜突然问道,“他怎么样了。”
兰德是她抚养过最稳重睿智的一个孩子,他很善良,永远挂念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在离开银色康乃馨孤儿院以前,一直扮演着老师助手和孩子们的大哥哥的角色,关心着每一个人。
他是安吉丽娜眼里应该幸福的一个人。
所以,听说这个孩子考上南部星区第一军校时安吉丽娜来不及为他感到自豪,而是隐约的不安。
创世纪注视下的生命永远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命运,她不敢相信这个由她过手过一段时间的孩子会经历什么。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死了。”
安吉丽娜僵住了,她没有哭,但是胃部却逐渐痉挛恶心起来,她开始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酸水滴落在已经有些枯萎的美堇兰上,然后冰凉。
“什么原因?”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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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男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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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纳托利:“背叛?我当年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这会和他牵扯上关系。”
他不紧不慢的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由于手上的电子镣铐,他切得十分费劲,“我,同学,朋友,乃至于老师,我们都不相信他会背叛。”
“哦?为什么?”米哈伊尔悠闲的切着盘子中的糖水苹果,“我职业素养告诉我,往往最不可能的才是最有可能的。”
“因为他没有理由背叛。”阿纳托利认真的蘸取着白色盘子里的浓稠肉汁,“就算他藏的再好,真的为了研究而不择手段,但以他的能力和家境,无论想做什么事情,是善是恶,他都有更好且更不费劲的办法。”
“……人类星联不会容许大批量的非法实验。”米哈伊尔沉声道。
阿纳托利笑了,他说了一句多年以后,米哈伊尔午夜梦回,每每想起,都不寒而栗的一句话。
他说的是:“那就用规则让他合法。”
一时寂静。
“阿纳托利教授,请注意你的言辞。”米哈伊尔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餐刀,“?我还在对你的考察期。”
“星际移民之初,在ABO三性分化之初,精神海和信息素的不合理处理办法造成了相当大的社会动荡,Omega的弱势与Alpha对这部分弱势人群不可规避的致命依赖。”
“在星际帝国成立之初,他们被彻底打断骨头,以‘合法’的要求成为药物一样安闲在家,以牺牲这所谓的小部分人群来构建了百年的帝国稳定——这居然是来自星际帝国历史上第一部成文的《Omega保护法》。”
“而当Omega真正获得了完整权力的物质前提,竟然是一场针对Omega的屠杀式研究,这个研究长达六十余年,其中几次被打断,各种原因。”
“有至少两千万的Omega死于这个试验的临床研究,非人道的帽子扣在了这些研究者身上,多次转为地下,其中星际帝国不乏血腥镇压,直接屠杀上千余该研究从事者。”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场剥夺了千万Omega性命的研究主导团体,竟然全都是Omega。”
权力的博弈中,躬身入局,不下牌桌。
阿纳托利依旧保持着那种冷寂且毫无波澜的微笑。
“至此,抑制剂才得以产生,并在多次革命政变中换取来了Omega生而为人的前提。”
“米沙,你是军人,是合法世界复合规则的暴力执行者,你应该更明白我这句话的意义,研究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就是我们枪炮和机甲,无论是他,我,或者我们的老师,我们这些人,从来不是无害的书呆子,我们也是拿着‘枪’的战士。”
米哈伊尔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这个例子的奇怪,而是由阿纳托利说出太奇怪了。
在米哈伊尔的记忆里,这个年轻有为的年轻Alpha教授从来都是高傲冷漠、桀骜不驯的,被标榜了太多才华的他并不屑于去参与除了自己工作以外的某些活动上去,他未必是个Alpha性别主义者,他只是根本不会关心而已。
所以,这更有可能是其他人对他说过的话。
阿纳托利:“合法社会,人类星联的公民享有基本生存权,杀人不合法,但在极端时刻,你们杀戮无罪,而我们研究同理。”
米哈伊尔问道:“是他告诉你的吗?”
阿纳托利细细咀嚼着切好的牛排,良久,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米哈伊尔相信阿纳托利说的话了,拥有这样思维逻辑的一个人,甚至是一个重要专业领域的天才,即便想要以此为恶,也应该有一个更合适的选择才对。
或者说,有着这样纤细敏感剖析能力的人,十一年前那场所谓的“背叛”,太过于简单粗暴了。
又或者,彼时,是有些人需要一场可能的“背叛”呢?悬而未解,正在中央,卡在一个前后不定的位置,无法确定,无法相信。
米哈伊尔重新拿起了餐刀,却觉得此刻食之无味。
而阿纳托利想起来了简秀曾对他说的话。
千百年来,人类不过是在做一件同样的事情罢了。
-
“把这里清理了吧。”被严密的防护服包裹住的青年放下了手里的解剖刀,侧目看向了身后的人,“还有,请把刚才提取的材料送往中央星系,交给那个人。”
“全、全部吗?”一直低着脸的男人呼吸有些困难,这个密室内的血腥味太重了,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青年开始清理研究器材:“一半,剩下一半老师有交代,另有用处。”
男人恭敬的垂首低眉:“好的,加百列大人。”
“不用叫这个名字,叫我约伯就好。”青年耐心的打断了他,“真正的加百列大人早就在帝国沦亡的时候殉国了,此后的所有的圣子不过都是通过基因复制他的影子罢了。”
男人坚持道:“无论如何,您们都是我们所崇敬的对象。”
“……对了,这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约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艾拉。”男人说道,“她是孤儿院的孩子,所以只有名字。”
“我会为她祷告的。”约伯放下了手里的工具,并且一一整理好,“愿她在主的神国得享安宁。”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
“晚安,艾拉。”
当约伯洗干净了澡,走出浴室,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靠在窗口时,即便室内有了加热系统,他也被这室外的满目冷冽素白的天地给冻了一下。
刚来这里时,有人给他推荐过不同的伏特加,但都被约伯以酒精过敏的名义给推辞了。
这个国度拥有满长凛冽的寒冬,其实现今科技已经可以打造更加温和事宜的地理环境了,但除了某些必要的生产区域和一些聚集区,苍白的雪仍然是他们的底色,虽然居住区并没有那么苦寒,在一个人类可以接受的区域。
尤其是以旅游城市闻名的托尔斯泰城。
这个城市的郊区有长年沉默松柏树,包围着充斥着力量的暴力建筑,林立在朔雪冻土之上,古典主义的教堂与建筑宫殿也没有柔软和弧度,仿佛每一丝转折都是白夜般的悲悯,之间穿插的青铜雕像剑指着遥远边境线的方向,仿佛要将自己无声沉默的嘶吼贯穿天际。
黄昏的余晖将世界切割,他们重重的敲击着世界的一个角落,在最寂静之地喧嚣,安娜·卡列琳娜眼角垂下的一点泪被极度的寒霜冰封,成为了糜烂奢华过后的一朵永恒花。
约伯将手放置在窗口上,感受着室内与室外极度割裂的两种状态,倾听着自己的心跳,他扯动出来了一个苍白如鬼的笑容。
“中央军校的各位。”他温柔的低语,“欢迎途经这座凛冬之城。”
“躬身入局,不下牌桌。”
看我文的应该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吧,希望每一个宝贝都不要放弃对权利的争取,永远不要对自己的目标绝望,部分群体不承认你的野心没有关系,因为每个微小个体都在这个世界合理存在。
知我罪我,惟其春秋。
我特别喜欢身边女孩子和我描述自己的目标,追求的时候野心勃勃的时刻,她们不是塑造刻板印象里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疯子,是理性与温柔结合的模样,每一个选择即便“自私”也合理且冷静。
[摊手][摊手][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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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