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双双目光相对,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事关岭,他大步走过来紧贴着方引坐下,看清了大屏幕上的游戏之后立马看向谢积玉:“你不是说你对小孩子玩的东西不感兴趣么?”
谢积玉站了起来,虽然面上依旧能看出眩晕带来的苍白,但语气里依然有种冷峻的味道:“本来就不感兴趣,是方引太菜了我才帮他一把。”
关岭狐疑地转头看向方引:“他说的是真的吗?”
方引余光瞥到谢积玉落在沙发背上、用力得指尖发白的手,然后对着关岭点点头,目光真诚:“是真的,这个游戏我不太会玩。”
“这有什么难的,我来教你,看还有谁敢说你菜。”关岭将手柄放在方引手里,“你们俩该聊工作聊工作去吧,别打扰我们,我要跟方引同学一对一教学了。”
沈涉越过客厅,跟在谢积玉后面一起去了楼上书房,只是掠过方引时候的眼神非常不快。
而坐在身边的关岭,已经兴奋地开始指导方引在地图里找隐藏彩蛋了。
这两个人都是谢积玉的朋友,明明高中的时候,偶尔遇到他们相处的还算不错,只是现在对方引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核心变故大概就是他跟谢积玉结婚这件事。
石油大亨关家,出了名的向来不做强迫联姻的事情,都倡导自由恋爱。
关岭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在战火纷飞的热带大陆做战地记者,现在则在联合国新闻中心任职,关岭的大哥关峰前不久刚跟青梅竹马订婚。
而沈家是政治世家,非常讲究各种政治资源的整合,来增强家族在党内的势力,基本所有孩子都是联姻的命运。
沈涉大概也见多了这样的家族悲剧,对联姻这种事深恶痛绝。他大概也清楚当年谢积玉是如何反抗失败的,连带着对方引也讨厌起来。
“等等等等.....一定要卡住这个上下左右移动的节奏,然后,跳!”
画面的小人成功越过了一个机关复杂的平台,举起了一颗蓝色的月亮,欢欣地跳了起来。
关岭有些得意地转头看着方引:“怎么样,我的游戏教学是不是很专业?”
看着屏幕左上角三整排月亮奖励,方引不禁羡慕道:“你确实很会玩。”
“多练就会啦。”关岭放下手柄,靠在沙发背上伸了个懒腰,“对了,有吃的吗?”
方引这才察觉到自己怠慢了客人,站起来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找,不知道有没有零食。”
只是他刚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就被关岭叫住了:“你的腿怎么了?”
方引自然不会把实情告诉他,只说自己不小心崴了脚,没什么事情,很快就能好。
只是这样一来关岭便不好意思让方引跑来跑去的,便让管家送来了吃的。
两人中场休息,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由方引不小心崴脚这件事扯上了他们读高中时候的发生过的一件事。
那时候学校组织他们去雪山冬令营,不少人都准备在滑雪这件事上跃跃欲试。
当时的方引还不太会滑雪,只是自己在初级雪道上滑着玩,能小心翼翼地滑出几米远没摔跤就已经算成功那种。
方引记得那个时候谢积玉也不太会滑雪,不知怎的误入了高级雪道,而沈涉为了救下被人撞倒的谢积玉,造成了小腿意外骨裂。
沈涉腿上的石膏历经几个月才取下,于是这件事便全校皆知了。
这件事过后,方引甚至听到过同学调侃他们,如果不是他们都是alpha性别不对付,从家世、长相和关系来看,说不定真能成一对。
不过这些流言很快被池青的出现所取代了。
当时方引和沈涉还只是泛泛之交的阶段,偶尔会在不同的偶遇到,当时沈涉对他还算友好,虽然有些纨绔,但总体来说比那些二代好不少。
事情在他跟谢积玉领证之后发生了变化。
领证几天后的晚上,沈涉开着车在方引的医院门口堵到了他。
当时方引都怀疑,要不是自己身后就是喷泉池子,而他又被忽然疾驰过来的车吓到跌进了水池里,沈涉冲动之下会猛踩油门撞上来也说不定。
那时已经是初冬,他狼狈地从水池里站起身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站在那里没了主意。
沈涉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眼里像是烧着两团火,然后恨恨地走了。
从此之后,沈涉便不再给他任何好脸色。
方引没有什么一定要人把他当好朋友的执念,只是觉得对他这个有些孤僻的人来讲,损失掉一个普通朋友也算可惜了。
不过从一开始的郁闷到习惯也没用多长时间,他早已明白生命中所有的人都会慢慢离开,只是迟早而已。
两人游戏玩累了,关岭忽然一时兴起想去宅邸后面的湖里钓鱼,硬要方引陪着他。
只是等两人在湖边坐下之后,关岭把钓线扔进水里,忽然开始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了池青的新闻,好像快要在首都大剧院演出了。”关岭托着腮,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他回国的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忽然风起,一朵湖边木架上盛开的紫色铁线莲落进了水里,平静的湖面上霎时起了涟漪。
方引面上安静了一会,之后才回答:“是,他回来我还跟他一起吃了个饭。”
只是心跳却不由自主地一突一突,他不知道关岭是不是替谢积玉来试探他态度的。
关岭想了想:“还有,不久前,谢积玉跟他在一个饭局中遇到了,这事你知道吗?”
方引心里将“饭局”和“遇到”这两个词在心里滚了一遭。
听上去像是在某个公开场合偶遇了,但是方引不确定是不是那天自己在那个顶层餐厅上看到的那样,便决定先按下不表:“你说。”
关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平静无波:“我只是听说,池青毕竟刚回国,想做一些个人的大型演出还是有些吃力,便接触了一个经纪公司先吃个饭、谈谈合作条件。就是不知道那个老板从哪里打听到一件十几年前的旧事,就是池青和谢积玉高中的时候,大家都说他们在谈恋爱的事情。所以,其实那本质上是个谢积玉跟圈里一些投资人谈合作饭局,池青是被那个老板半骗过去,去讨好谢积玉的。”
方引眉头微蹙。
池青这个人面上就是人人都是朋友,都合得来,但一旦触碰底线,他是绝对饶不了对方的。
紧接着他心里一紧,如果池青后来跟那个老板达成了合作,虽然概率极小,但池青现在估计会很难受;如果没有的话,对方怕是要被他好好揍一顿,当然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个“揍”或许是心理意义上的。
“然后呢?池青没事吧?”
“倒是没事,听说那个老板被他半推半就灌了不少酒下去,也碍于谢积玉在场才没发火,最后池青不小心把那酒洒在那老板身上才算了结。”
不像是不小心,大概率是刻意而为,不过这倒是符合池青软刀子割肉的性格。
方引回想那天池青的样子,袖口那块湿润应该是酒撒上去的痕迹,面上看不出生气,那应该是因为气已经撒完了。
当然了,有谢积玉在,自然不敢有人为难池青。
方引默默了半天,才道:“你为什么会想起来告诉我这个?”
关岭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半晌双眼因笑意眯起,语气轻快:“聊天呗,alpha没有聊八卦的权利嘛?”
方引失笑:“当然可以,我很愿意听。”
关岭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不过关岭倒是告诉了自己一个好消息,至少证明两人那次是偶遇的。
在饭局上那种情况,于情于理都该帮一下,不是很自然吗?
方引想了想,忽然又道:“那我可以问你一个关于他们的问题吗?”
关岭点点头:“你说。”
“他们两个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具体原因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一次在学校传说他们分手的时候,我当时来这里看了谢积玉一次。”关岭慢慢回想着自己看到的场景,“似乎跟谢女士发生了很大的矛盾,谢女士将他关在家里不准出门。仅仅一个月后,池青就出国了。不过你那个时候已经休学了,不知道也正常。”
怎么看都像是谢惊鸿拆散了他们啊。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别想了。”关岭拍了拍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方引,情绪又亢奋了起来,“我不想钓鱼了,回去我教你玩另一个游戏吧?”
方引回道:“好,你先走,我坐一会就去。”
关岭走后,方引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湖边的椅子上。
落日像融化掉的金子被人泼在了湖面上,晚风掠过树梢、草木和花朵的声音,像是自然呼吸的震颤。
方引坐了许久,觉得自己心里的一角陡然明朗了一些。
或许旧事也只能是旧事,反倒是自己喜欢多思了。
既然池青已经要在国内首演了,无论是出于关心还是庆贺,自己应该去看看他了。
等脚上的伤好就约他吧,方引这样想着。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方引还以为关岭前来催促他,便站了起来,回头望去。
却没想到来人是沈涉。
方引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静待对方的动作。
沈涉站在背阴处,及肩的头发在脑后束着,只有几缕垂到了脖颈上,衬托得面色呈现一种冷肃的白。
他的声音也是同样的冷:“看你们今天挺开心的,怎么,你觉得谢积玉已经被你同化了?”
“我不知道,况且。”方引不想再跟他聊这个话题,“说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我跟他关系是好是坏,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沈先生,还请你不要越界。”
沈涉上前一步:“你也知道谢积玉最讨厌什么,我出于好意告诉你,不要对你们的关系心存幻想。”
“我是成年人,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人,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我都不会后悔。可以了吗?”方引的声音干脆,“我不需要你任何好心的建议,你已经重复太多次了。”
人当然要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只不过后来的方引才明白,有的责任或许是倾其一生怎么都付不起的。
眼见沈涉的面色也难看起来,方引觉得他大概是知难而退了,毕竟自己话已经说的很重。
方引决心点到为止,不愿再纠缠,往回去的方向迈了一步。
可沈涉依然不愿意结束这个话题,移动了一步挡在他面前:“看来你还不知道,谢积玉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对一个......”
与此同时,方引眼见被沈涉挡住了路,于是便换了落脚点,却没想到那只受伤的左脚踩到了隐藏在草丛里的石头,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下一秒钻心的疼便从受伤的左脚处传来,方引的五官瞬间痛苦地有些变形,下意识地去触碰自己的左脚。
沈涉顺着方引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方引包着纱布的左脚脚底,一些鲜红的血色蔓延开来,一时间也有些诧异:“你这是......”
在疼痛当中,方引最后的一点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他仰起苍白的脸望着沈涉,脖颈上那道血痕都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的声音因疼痛有些颤抖,但依旧讽刺:“沈涉,自从我跟谢积玉结婚后,你就对我抱有很大的意见,甚至是恶意。我一直在想,难道是因为同为alpha的你,对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想法吗?但是很抱歉,无论你有任何想法,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从今往后,希望我们在任何场合都能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