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之舞 第4章 精灵

和众人在大厅告别，诺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房间。

虽然自己并没有干什么事情，然而工作总是令人劳心劳力。

随着钥匙贴合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诺卡推门而入。

屋内的魔法灯没有被打开，清冷的月辉携着街上的灯光顺着窗户倾泻进来，在窗前勾勒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饱含魔力的光芒流淌在散开的银发上，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月亮的光芒还是头发在发光。从发梢凝聚滴落的水珠流过赤|裸的脊背，隐入被光辉遮蔽的黑暗之中。

“对不起！”

诺卡用力将门关上，双颊发热，尴尬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自己竟然会累到走错房间！而且里面的人正好没穿上衣！

他揉搓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不断想着等会该如何说辞，眼神乱瞟，手脚乱动，打算今天给公会免费打一个洞。

直到他看到挂在门房旁的数字，愣住了。

208，的的确确是他所住的房间。

恰在此刻，房门打开了，刚才的尴尬如今全部化为了怒火，就要冲着开门的人而去，毕竟谁也不希望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会看到一个赤|裸的陌生人。

然后？然后诺卡就哑火了。

眼前的人已经穿好了衣服，一对标志性的尖耳从脑袋两侧伸出，诉说着主人精灵的身份。

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那个朦胧的背影迅速被替换成了确实的印象，强烈地震撼着他。

即使是他原本的世界，即使科技如此发达，生命也仍然难以被量化。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便是属于生命的奇迹。

原本散开的银发被简单束起，却仍有几缕顽固地挣脱出来，引导着其他人的目光落在它主人的面庞上。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在灯光的照射下投落一片阴影，衬出浅色的眉，薄润的唇，以及那对深绿色的眼睛，丝缕的金丝隐没其中，像是永不熄灭的翠火，在光芒下熠熠生辉。

这个世界的种族构成和他原本的世界一样，连叫法都差不多。诺卡也看过一些精灵的照片，虽然确实比大部分人都要俊美，然而完全比不上眼前的人。

这份美无关乎性别，它冷冽而澎湃，像是风雪中独自盛放的花朵，肆意、张扬、绚烂，连阳光都要为其驻足几分。

然后那对眼瞳看向了自己，让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亚当斯先生……”

凌厉、摄人，诺卡一瞬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柄出鞘的剑，森冷的剑锋能将人刺痛。直到靠近人们才会发现，风雪是花朵的武器，能将意图染指的人埋葬。

“……卡琳女士和我提过，这个房间还有另一位住户。”

看着对方紧绷的表情，诺卡不太确定对方是在欢迎自己还是想把他打一顿好独占房间。

“很抱歉吓到您了。”

诺卡不太确定自己应该怎么接话。对方虽然在道歉，但是语调平静，没有多少变化，身上那股摄人的凌厉气势也没有多少减缓，但是确实能够感受到诚意。

他开始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感到有些担忧。

冒险者公会虽然会为他们这些编外人员提供住处，不过也不是做慈善，双人房就会安排上两人。他之前一个人住了两个月只是因为这个镇子上恰好只有他一个编外人员罢了。

诺卡对于这种安排倒是无所谓，反正人生有十几年也是这样多人同住一室，现在只是两个人住，只要室友没奇怪的喜好就行。

所以他决定换个话题，既避免自己的尴尬，也为了确认一下自己今后的室友没什么奇怪的癖好：“你比较喜欢在房间里光着身体吗？”

虽然大家都是男性不用避讳，但一上来就坦诚相待这个进展还是太快了一些。

“不。”对方干巴巴地说着，“只是衣服落在了外面。”

“您还是先进来吧。”

看着对方转身走入房间内的身影，诺卡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自己总归还是要住在这里的。

洗完了今天的第二趟澡，诺卡套好衣服就走出了盥洗室，懒得打理自己炸开的毛发。反正睡一觉之后也会重新弄乱，不如直接放着不管。

他出来时就看到精灵正坐在椅子上，借着灯光在保养自己的剑。

光洁的剑身在灯光下微微泛蓝，剑脊两侧镌刻着铭文，只是瞄一眼诺卡就能确信这柄剑不便宜。

“亚当斯先生。”见诺卡出来，精灵放下了手上的活，“我想我们应该正式做一遍自我介绍。”

“如您所见我是精灵，因为全名太长，您叫我维尔德就好。”

诺卡确实听过关于精灵命名的传统，会按照出生时的地点和时间，根据花季、星象、父母名称以及其他条件起名，长度可以有几十个音节。所以一般精灵和人交际都会选择一个简称。

“诺卡·亚当斯，您应该已经知道了，直接叫我诺卡就行。”

和对方礼节性地握完了手，诺卡发现场面又冷了下来。

得益于储物道具，人们可以把不需要用到的东西放进道具的空间里，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这让他不需要解释自己从哪里掏出来的法杖，却也导致他现在看不出维尔德有什么来历。

一套换洗下来的衣服，一套穿在身上的常服，都是稀松平常到下楼花二十铜币就能买到的，唯一有价值的那柄剑，上面的铭文他也完全看不懂。

美丽而危险，这就是他对眼前精灵的全部印象，不过他相信能被卡琳女士他们接受的人也不会蛮不讲理，既然两人现在住在同一件屋子里，搞好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就在他纠结应该是夸赞衣服还是夸赞容貌时，维尔德开口了。

“亚当斯先生，按照帕尔默会长所说，您失忆了。”

“是的，他们推测是因为传送事故。”

见对方愿意谈话，诺卡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拉开一把椅子正对着维尔德坐了下去。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对方能够挑起话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据说您失忆的情况十分严重，忘记了许多常识。”维尔德将手上的剑放在一边，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本本厚重的书堆叠在一起，“所以帕尔默会长委托我在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教您这些知识。”

看着摞在桌上高高一叠的书，诺卡咽了咽口水，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知识的厚重。

“当然了，因为这笔委托费用是由您来进行支付，您也可以选择拒绝。”

“我学！”虽然听不出来对方毫无波动的语调是否希望自己答应，但现在有一个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他怎么样也不会错过，“是今天晚上就开始吗？我需要现在付委托费吗？”

“如果您着急的话，今晚就可以开始。”维尔德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书，继续说到，“关于委托费方面，您今天工作的报酬就足够支付了，我会直接从公会那边收取的。”

“今天我们就先说伊斯格勒，名义上节夏镇就属于伊斯格勒……”

事实证明，维尔德并不适合当老师，他的语调平缓，情绪平稳，再怎么激动人心的史诗，在他嘴里都显得乏善可陈起来。诺卡怀疑如果这不是一对一的教学，他可能学到一半就会睡过去。

终于是撑到了结束，房间里那张属于他的床此刻在诺卡眼中显得无比动人，连维尔德的容貌都要稍逊一筹。他几乎是把自己砸进床里，然后带着一丝对维尔德的愧疚迅速进入了梦乡。

看着躺在床上迅速入睡的人，维尔德并没有什么不悦。他很清楚自己是个无趣的人，作为精灵里的异类，他不理解诗歌的韵律，不明白音乐的优美，发音只是为了交流。这在独自一人生活时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但现在自己这位室友大概是被折磨得不轻。

将手上的书合上放在一旁，维尔德小心地站起避免椅子发出声音。房间里的魔法灯被他逐渐熄灭，让他只能借助月光走回自己床边。

临街店铺的灯光也已经熄灭了，让月光显得更加明亮，即使被窗帘阻隔，仍是顽固地在地上聚出了一滩月华。

维尔德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寂静的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平缓、轻柔，诉说着主人已经坠入梦乡。

一个没有戒心的人。

他默默想着，开始相信对方可能真的失忆了。

不详的精灵，深渊之子……他已经记不清前任教皇给他编造了多少称呼，追捕最厉害的时期他的出现就意味着教廷的赏钱。无论是厌恶他、同情他还是想要帮助他或是将他看做赏金的人，总归都会知道他的名字。很难想象除了那些彻底与世隔绝的地方，还有哪里会没听过他的名字。

转身借着月光打量着另一张床上的人，对方睡梦中的表情平静宁和。维尔德忽然想到了博斯几年前养的橘猫，会在午后拱进人怀里，盘成一颗新的太阳……

一夜好梦。

仔细想想，看别人睡颜看睡着了还是挺变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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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