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杀 第4章 尸检

*

“……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魏尔南跟在邹恋身后追出了门。

邹恋在楼梯拐角处停下，回头看他，这里离停尸间已经有段距离。

“呵……又装哑巴，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完了？”

魏尔南眯着眼瞧他，有点哭笑不得，“就算不是叠杀，你也早就认定，这案子和我哥有关，不对么？你不该给我个交代？我给你三秒钟，再不说话，我让你后悔今晚找我出来。”

魏尔南下完通牒，邹恋还是一副面瘫脸，三秒钟后准时开口：“理由。”

“叠杀第一条，凶手不是质种。”魏尔南很是不耐烦，“前三名受害者的尸体，只有骨头，你不可能知道凶手是不是质种。而今晚，你穿着一身官服，跑到我家去堵我，又说明小玖和瑶瑶是单独行动的，你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小玖的检测报告，是3点15分记录的，你却三点不到就跑到我家去抓我壮丁，那时候，你怎么知道凶手不是质种？你怎么就敢断定这案子和叠杀有关？想利用我，又怕被我缠上，得到结果之后，就想一脚把我踹开，算盘打的挺响啊？”

邹恋继续保持沉默。

也好，魏尔南还没打算闭嘴：“再说，小玖不懂也就罢了，你会不懂么？那三个人的骨头里，连一块异变的都没有，你会想不到凶手真正的作案动机，就是收集质种异变的尸体？哈……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愣是听我分析了一大堆，真是难为你了，邹组。”

魏尔南抱怨完，这才扬起下巴，嘴角挑起一个胜券在握的弧度，“不过，你也算是慧眼识我，找对人了。我确实发现了一些其他线索，邹组您是想听，还是不想听了？”

魏某人头脑敏锐，这帮了邹恋不少忙，但每每如此，到了有事需要瞒他的时候，麻烦就来了。

好比眼下，不但计划被戳破，还反过来被要挟。

邹恋语塞半晌，才慢慢开口，吐出几个字：“现在入局，不妥。”

魏尔南毫不领情：“妥不妥，总得说出来听听。”

邹恋无声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暴露，就算他现在拒绝，这人也不会轻易放弃，估计早在琢磨怎么捣乱了，思前想后只好坦白。

“你哥失踪后，大统为了抓他，单独建了一个部门，负责人是姚夙。”

“……你说姚秃子？他恨不得活剐了我哥，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魏尔南有些不屑。

“但想找到你哥的人，并不只有他。”

“废话，难道你不想找到他么？”

这又是一句不屑，却万分真实。

【阙刀】——列居国宝的奇兵之一。

传说中，这把刀需以活人为刀鞘，平时收在肉身骨血内，取出时可杀尽苍生。

传说虽是传说，但仅有小部分人清楚，所谓的传说，全部都是真的。

阙刀的确可以杀尽苍生，包括基因转座率极高的质种，别说大统现有的几方势力，从古至今觊觎这把刀的人，可谓源源不绝，时时刻刻从未间断过……

阙刀杀生的特点，是四肢尽断，一刀穿喉。它的刀鞘，则必须以魏家之人的血脉来承载，同一时间，有且仅有唯一。

如今，魏尔南的兄长——魏南珘，便是这唯一的存在。

七年前，魏南珘突然携阙刀一走了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那一刻起，所有知情人士都心知肚明，谁能率先找到此人，找到这把刀鞘，谁就会拥有改变格局的力量。

万民会为此专门成立了追查组，调查各地疑似死于阙刀的案件。与此同时，各方势力也伺机已久，虎视眈眈，十一科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为了控制住魏南珘唯一的血亲——魏尔南，在阙刀丢失的四年后，即昼历2237年1月，以盗窃国库为由，将魏尔南缉拿归案，并秘密关押长达三年之久，期间更是对他用尽手段……

曾几何时，他被泡在盐水里，身上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

再后来，他们无计可施，认定他当真不知道他兄长的下落后，才将他放出。

如今的魏尔南，虽已恢复自由身，但仍被十一科严密监控，而邹恋，就是他的监视官……

这才是他与邹恋无法和解的真正原因——

他们可以合作，但永远不会是朋友。

“没错。”邹恋并未否认，“但重点在于，姚夙是万民会的人，他背后有连接海内外的‘网监’系统，延尉宗内，又有覆盖全秦夏的‘天眼’系统。相对于这两方信息制霸的地位，十一科除了内部的通信网以外，几乎一无所有。就在你哥失踪不久后，万民会和秦禁军，很快达成了联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你们就和延尉宗合作了？”

“是，以相关案件为目标，双方签订了信息共享契约。”

“什么案件？明明是以我哥为目标，说的好像你们在做好事一样。”魏尔南白了邹恋一眼。

邹恋选择性耳背地继续道：“延尉宗一直盯着姚夙的一举一动，但就在最近，我们开始调查这起针对质种的连环谋杀案，发现姚夙的行动轨迹，竟然和我们查案的轨迹高度重叠。所以我才判断，案子应该和你哥有关。”

“哦————”魏尔南使劲拉长尾音，“所以，你先利用我来分辨叠杀，如果是，就说明人是阙刀杀的，凶手肯定是我哥没跑。我来专心查案，你去全力阻止姚夙，以便占得先机……如果不是，就说明案子未必和我哥有关，只是边缘线索，不如把我排除在外，自己去查……卸磨杀驴，也不过如此啊。”

魏尔南抬手抠了抠耳朵，又朝邹恋脸上掸了掸不存在的耳屎，主打一个添堵。

邹恋没躲没藏，默默盯了他片刻，还是松了口：“可以带上你，但——”

“嗯嗯？什么什么什么？”

魏尔南狐里狐气地两眼一弯，双手合十，立马做狗腿状。

邹恋已经开始头疼了，他知道自己将说出一句废话：“……听从指挥。”

“谢了，大善人！”

“……你还有什么线索？”邹恋揉着太阳穴问。

魏尔南难得没有接话，指尖一弹，变魔术似地凭空夹出一个证物袋来，里面黏着一张沾满血迹的纸片。

“什么？”邹恋不解。

“不知道。”魏尔南晃了晃脑袋，表示一样不解。

“哪来的？”

魏尔南朝停尸间的方向努了努嘴：“那女人的食道里。”

邹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

……食道？女尸的食道？什么时候动的手？

他回看某人一脸春风得意，无奈之余只剩堪忧……

*

12月25日，魏尔南强行入伙的两日后，十一科收到一份个人档案。

“Lily，乔念琴，女，22岁，死亡时间在10月31日前后。”

十一科的地下基地里，邹恋站在长桌前，介绍着第四名受害者的个人信息。

长桌另一侧，杭玖坐在正中间，瑶瑶上半身倒在他腿上，从左横躺至右，去抓魏尔南的头发。魏尔南双臂环抱住杭玖的肩，从右伸手到左，去捏瑶瑶乱扑腾的脚丫。

这三人以一种拧巴又舒适的姿势团坐在一起，达成一种生态上的和谐，像极了三只午后小憩的猫猫狗狗。

邹恋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从档案中捡出一只透明口袋，里面有张黑底紫字的纸片，表面镀了膜。这层镀膜，让它即便在尸体的食道内泡了数日，也仍然能保持原样。

纸片的边缘处印着半枚看不出究竟的浮凸图案。

“初步推断，乔念琴食道里的纸条，是半张入场券。但这上面的半枚图案，目前还没有查到线索。”

“那你们查到什么了？”魏尔南懒洋洋地问。

“乔念琴是外来人口，从乡下入城打工，朋友很少。她生前最后一份工作，是城南一家名为‘皇后’夜总会的夜场舞女，但在今年9月底，她已经从那里辞职，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对这家夜总会进行调查，发现他们的经营制度十分严密，贸然行动，一定会打草惊蛇。”

“……哦，是么？”魏尔南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这家夜总会的主体建筑，一共有五层，正门入口的审核非常严格，需要核对会员身份后，在体内植入一枚入体式感应器，再配上相应的手环才能进入。”

魏尔南挑眉，耳朵动了一下。

作为一个夜总会，这样安排，确实有些过于谨慎。

他等着听邹恋的后话，邹恋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

魏尔南卡巴卡巴眼，从杭玖身上扑腾着爬起，像是才琢磨过味儿来。

他不可思议地指指邹恋，“你”，又指指自己的鼻子，“想让我”，抑扬顿挫道——

“潜进夜总会？”

邹恋用沉默表示认同。

“等等……我没搞错吧？你让我去偷东西？”

“是调查。”

“有谁跟着？”

“没人。”

“然后呢？要是查到什么物证呢？”

“带回来。”

“那不就是偷吗？”

“是调查。”

魏尔南嘴角缓缓上翘，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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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