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 第6章 风波

深秋时节，陈煜因治理漕运有功，升任户部郎中。

这日傍晚，陈煜回府时神色有异。用过晚膳，他将清霜留在书房："今日父亲与我说了件事。"

"礼部尚书一案，你也听说了。"他蹙眉道，"其嫡长女宁小姐身子不适，不宜去岭南。父亲收到了几位老友的书信，托我们暂且照看。"

清霜点点头。这倒也不奇怪，陈家在京中素有清名，托付这样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你也知道，"他继续道，"我与礼部那边不过几面之缘。只是父亲已经应下了，还得了皇上的准话。"

"我明白。"清霜温声道，"我明日去给父亲母亲请安，正好商议安排。"

陈煜看着她体贴的模样，眸色微深："你总是这般替我着想。"

次日，清霜去见公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这事原不该应的，只是几位老友再三相托。"

三日后，宁玉溪入府。她生得清秀，眉目间与清柔颇有几分相似。见了老太太，说话柔柔弱弱，眼中含泪："老夫人，玉溪这些日子，若不是有您..."

老太太见她可怜，连声安慰："好孩子，在这里住着，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起初几日，宁玉溪处处显得知书达理。见了清霜，称一声"夫人"，说话也十分得体。时常带些自己绣的手帕来请教，说是手艺不够好，要向夫人讨教。

"夫人真是贤德。"这日宁玉溪又来清霜院里，"小女听老夫人常常夸您，说是难得的好儿媳。"

清霜正在看账本，只是笑笑。

"听说夫人在打理铺子？"宁玉溪继续道，"小女也略通些账目，若是夫人不嫌弃..."

"多谢宁小姐好意。"清霜打断她，"铺子那边自有人手。"

转眼入冬，宁玉溪在府中待了两月。她在老夫人面前极是知礼，时常陪着说话，说起自己的处境便眼圈微红。老夫人心疼她，常叫她一起用膳。

这日清晨，清霜路过花园，听见宁玉溪正与丫鬟说话："...陈公子日日操劳，我特意熬了参汤，你去给他送去..."

清霜脚步一顿。

"这怎么使得。"丫鬟为难道，"夫人那边..."

"我是为了陈公子身子着想。"宁玉溪叹气，"夫人日日忙着铺子，想必也没空..."

清霜冷冷看了一眼那边，转身离去。晚上，她将此事告诉陈煜。

"无妨。"他淡淡道，"我已经让人带话，不必送了。"

又过了些日子，宁玉溪似乎渐渐显露本性。这日清霜去给老夫人请安，远远听见她在说："...老夫人的身子，若是有个小孙子抱着，想必会更暖和些..."

清霜站在门外，听见老夫人不悦道："这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情"

"是玉溪多嘴了。"宁玉溪带着哭腔，"只是看老夫人总是咳嗽，心里难过..."

没过几日，后院便传开了流言，说是清霜至今未有身孕，老太太已经看中了宁家小姐。

"简直胡说！"老太太气得不轻，拉着清霜的手，"你别往心里去。"

清霜笑笑："儿媳知道。"

入春时节，宁玉溪更是变本加厉。这日在花园里遇见清霜，她忽然道："沈夫人，小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清霜看着她："宁小姐请说。"

"陈公子这般人物..."她欲言又止，"夫人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不能生育，总该为陈家想想..."她话未说完，却见清霜已经转身离去。

宁玉溪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许久。清霜依旧每日打理自己的嫁妆铺子，陪老夫人说话，与陈煜相敬如宾。但她开始留意到一些从前不曾在意的事。

这日，她去给老夫人请安，远远听见宁玉溪在说话："老夫人可还记得，去年那场赏梅宴上，陈公子作的那首诗？玉溪虽不才，也记得几句..."

清霜站在门外，听见老夫人笑道："是了，子砚那孩子的诗确实写得好。"

"小时候我们常在一处听师父讲课。"宁玉溪的声音带着几分怀念，"那时就觉得，陈公子举手投足间都是傲雪寒梅般的风骨。只是..."

清霜没有进去。她转身离开，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原来他们竟有这样的过往。那时的宁玉溪，大约就已经倾心于陈煜了吧。

回到自己院子，清霜取出一本诗集，是陈煜常看的那本。她能读懂那些诗句中的典故和意境，却不总把诗词挂在嘴边。她喜欢将情感藏在心底，而不是时时表露。

"夫人在看诗？"知夏端着茶进来。

清霜合上书："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奴婢听说..."知夏犹豫了一下，"听说宁小姐今日又送了一幅画给老夫人，画的是..."

"不必说了。"清霜打断她，"我知道。"

那幅画她见过，是一副梅花图。笔触细腻，意境雅致。

夜里，陈煜回来得晚了些。他站在房中脱官服，清霜给他倒了杯茶。

"今日..."她开口，又顿住。

"怎么了？"他转身看她。

清霜摇摇头："没什么。"她想起那幅梅花图，想起宁玉溪说的那些过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煜走到她面前，抬手抚了抚她的发："有心事？"

"你..."她抬眼，"你觉得我...太过不拘小节了吗？"

他眸色微深："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清霜低下头，"我不似那些大家闺秀，总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更习惯随性一些..."

"清霜。"他的声音低沉，"你是谁，我心里清楚。"

她抬头看他，却见他眼中似有星河流转。但那些情意，她却始终看不真切。他待她极好，可那到底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还是因为...

后来的日子，宁玉溪在府中更是如鱼得水。她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提起一些往事，或是一些她与陈煜共同熟悉的人和事。那些话听在清霜耳中，都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但她知道自己并不逊色于任何人，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罢了。

直到那个雪后初晴的早晨，一切都有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