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客客气气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你楼下的王女士刚刚又投诉你们家厕所地板漏水。”
“不是已经和她说好,房东在喊人来维修了,怎么还投诉?”云枝婳本来就对楼下的住户没啥好印象,一听是她,霎时窜起一股无名火。
那大妈真是难缠,没完没了。
“好的好的,那我再和她说明下情况。”对方一听语气不对,变得有些畏畏缩缩。
电话挂断的时候,柯诀明显感受到她周身的低气压,偏头问:“怎么了?”
云枝婳生气的时候语速也快,“我家厕所地板漏水,都和房东声明情况说会解决,结果楼下大妈今天又投诉到物业管理处。”
“还得找个酒店先住着。”她觉得麻烦死了,真的很想原地爆炸。
柯诀半晌后开口道:“院子一楼还有一间空闲的房间,之前我爸就想让你工作日住在工作室里,说来回折腾很累,但又怕你不适应就一直没提。”
见云枝婳沉默,他又补充说:“刚好你那个新创意我们试试,住工作室交流也方便。”
她一直没吭声,思来想去、权衡利弊后还是答应了会搬进来。
这件事进展的很快,隔日就开始行动了。
云枝婳纠结来纠结去,尽管已经把物品精简到日常需要用到的,但柯诀还是来回跑了两趟才将她整理出来的东西拉完。
新房间也是在后院,住柯诀隔壁。一开始乐秉舒觉得自己在二楼的房间有个阳台,想让云枝婳住得更舒服些,便询问需不需要调换下。
云枝婳原本就已经觉得很麻烦他们了,要是再霸占人家的房间,她心里更过意不去,于是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晚上柯诀掌厨的时候云枝婳还在收拾屋子,乐秉舒在一旁帮忙整理。
最后乐秉舒坐在床上打量着逐渐被填满的房间,“你这里里外外,大大小小都这么齐全呢。”
“走哪都得有个舒服的地儿,不然没点归属感。”云枝婳觉得家里整理干净了,生活中很大的一角自然舒缓了很多。
“我带了几瓶好酒,一会尝尝。”云枝婳一说到酒,立马从死气沉沉里撺掇回来。
“吃饭喽,”柯述负责喊话。
云枝婳闻到了空气中飘着的味道说:“好香啊,正好配我的酒。”
乐秉舒酒量实在太垃圾了,上桌后一小杯不到,她的脑袋已经晃晃悠悠、胀胀地倒了桌。
云枝婳笑话完她后见柯诀杯里的酒一丁点没少,问:“你怎么不喝?”
“酒精过敏。”柯诀面色沉静道。
“那你可真是无福消受。”云枝婳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毕竟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太清醒的人一点都不浪漫,微醺上头的时刻,她才觉得自己活着。
*
翌日。
静谧的小村庄里,遍布错落有致的厂房,占地位置很大。高耸入云的窑囱,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
土房砖瓦的一处陶瓷小作坊里,柯诀顶着中分的自然卷狼尾头,系着手织布马面围裙正在给没有装饰的杯子荡里釉。
刚荡完的杯子还有点湿,还没全部荡完就听见外面有人喊自己:“小诀,快出来搭把手。”
柯诀放下手里沾满釉料的塑料勺,朝着外头言简意赅道:“来了。”
绿油油的草坪上搭了很多木架子,最近做好的坯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摆在晾坯架上,沐浴着烈日阳光。
柯师傅左腰还没好,又不小心把右腰给扭了,肩膀上还担着两条长长的晾坯架,此时正维持着站立不动。
柯诀见状,立马灵活又迅速地把他肩膀上的晾坯架卸到了自己身上,随即将它们放进刚好空缺出的位置上后,转身回来查看柯师傅的情况。
他看着汗珠爬满额头,直不起腰的柯师傅问:“爸,没事吧?”
云枝婳刚端着成型的泥土模型出来,看情况不对劲后上前问:“怎么了这是?”
她慌不择路地把模型放在地上,把柯师傅扶到藤椅上坐着休息,缓一缓。
“年纪大了,动不动就容易把腰闪了。”年近六十的桩师傅感叹道。
柯诀懂一点穴位,他试着往扭伤的地方按了按。刚开始的时候桩师傅说好疼要轻点,按了几分钟后,他觉得痛感没那么强了。
这时候柯诀边按摩边说:“试着慢慢动一下右腰,看看有没有好点。”
柯师傅本来不太敢动,但听到柯诀一直鼓励他,才试着动了一下,感受就是没有很疼了。
就这样,柯诀一边帮他按摩,他一边慢慢活动,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柯师傅站起来走动完全没啥大问题了。
他笑着说:“差点那些刚做好的坯要作废了。”
云枝婳不以为然道:“你这么宝贝这些坯,肯定会想方设法保住它们的。”
柯师傅祖上三代都是陶瓷手艺人,兢兢业业地坚持手工制作。
柯师傅被她的话取悦到了,笑眯了眼。
他捋了捋下巴处的长胡子说:“小云啊,你来这这么久了还没见过烧窑吧。”
云枝婳摇头说没有。
“烧窑的地方设在分厂,明天一早让小诀带你过去看看。”
“好。”云枝婳的双眼盈着光亮,令人无法忽视。
*
天光还没有完全大亮,外头雾气朦朦的。门口两旁放了几盆正含苞待放的菊花,上面还洇了些许露珠。
云枝婳虽睡的熟却也十分惊醒,她听着大货车的引擎声后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套。
刚打开门,就瞧见回房间拿车钥匙出来的柯诀,两个人很明显都愣了一下。
秋日清晨空气微冷,徐徐的风中夹杂着晨间的湿意,吹起云枝婳凌乱的发丝。她缩了缩脖子问:“不是说六点整嘛,怎么车子这么早过来了?”
“司机家里突发情况,只有这个时间段有空闲,临时决定的。”柯诀像没睡醒,嗓音也透着哑。
“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云枝婳慌忙绑了下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门口等你。”说完柯诀便抬脚走了。
云枝婳怕耽搁太久,洗漱完脸都没来得及擦保湿,便一个大步伐跨出了房门。
柯诀斜倚在车身上,嘴里浅浅咬着烟蒂,模样浸在弥散的青白色烟雾里。看见她来,微眯着眼摁灭指尖的烟。
“他们走了?”云枝婳出来后既不见货,也不见其他人。
柯诀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回答道:“嗯,上车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散落,车子碾压在秋黄碎遍的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越往里走,越显荒凉。
车子停在一个祠堂后面,云枝婳从刚开始进来就看见了一棵满树金黄的银杏,放眼望去地面上也是金灿灿的一片,浓郁饱满的色彩。
这不禁让她想起学生时代跟着导师和同学去别的地方写生时的场景。
稍微一不留神的功夫,柯诀就在前面走没影了。
云枝婳顺着单行路一直往前,她提前做过功课,直到看见屋顶上方的窑火,才确定是已经到地方了。
果不其然,柯诀就站在那门口杵着等她。
真不知他哪来的恶趣味,幼稚。
窑里窑外,堆叠着层层的匣钵。窑身砖缝里头夹杂着碎裂的瓷片,色调古朴深沉,充满了被火焰烙下的痕迹。
让云枝婳吃惊的是,烧窑的师傅居然是一个五官周正的彝族小伙儿,很年轻,正与柯师傅侃侃而谈。
他瞧着云枝婳脸生,问:“新来的?”工作室的人他几乎都认得很全,“是第一次来吧,之前没见过。”
柯师傅忙着乐呵呵道:“来了工作室有一段日子了,烧窑的地方她是第一次来。”说完便把云枝婳介绍给他认识了。
她从彝族小伙儿口中得知,这里还是以前专为皇帝定制的御窑,延续至今都还在使用。
窑炉中,火焰熊熊燃烧,如跳动的精灵舞动着。不知是不是之前有次侧面坍塌的缘故,温度上升很慢。
火候与温度完全依赖人工来控制,特别是把桩师傅,没个几十年成功经验是不行的,稍有疏忽就会出现塌窑意外,经济损失会很大。
云枝婳见他们隔几分钟扔一次柴,也不看时间,好奇问:“要多久才能看到成品?”
柯诀回答道:“快则三天,慢则一周左右,不仅如此还得看烧窑期间的温度。”
柯师傅在一旁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忙不迭地说:“想看开窑到时候叫小诀再带你过来就成。”
“好!”云枝婳满怀期待。
有盼头的日子生活才不会索然无味,开窑的时间比云枝婳预计的还要晚,虽迟但到。
这是一件充满庄重仪式感的大事,等他们到达时,已有好几位搭窑的货主来等自己的货,除此之外还有外地的游客来一睹开窑的盛况,人群攒动。
开窑前举行了敬窑神的仪式。柯诀娴熟地在前面打头阵,焚香祭祀、上香敬酒,寻求窑神的庇佑,希望能够烧制出完美的瓷器。
一块块窑口的封门砖被缓缓敲落,热气也随之扑面而来。紧接着彝族小伙儿将窑里用以阻挡火焰的空匣钵慢慢搬出,与之同一取出的还有一部分柴烧的器物。
云枝婳目光紧紧盯着那一件件逐渐呈现在众人眼中的精美瓷器,散着热气,釉面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叫人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
柯诀瞧着她跟在人家身后的跃跃欲试的模样就有些想笑,“你要是想看就直接上前。”
云枝婳立马转身睨了他一眼,不搭腔。
世界那么大 总能遇到同频共振的读者~
拍了拍自己的羊角说:“加油码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