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烬 第44章 拉黑

孟女士带着疲惫进入梦乡，眼下实在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麦泱给云枝婳使了个出去聊聊的眼色。两人走出病房时，云枝婳还回头望了孟女士一眼，再轻轻带上了门。

麦泱把她拉到楼下的小花园处，这里相对来说比较安静，“枝枝，你和柯诀是不是闹掰了？”

云枝婳对这个问题有些恍惚，近段时间一直忙来忙去，根本无暇顾及景市那边的事情，她矢口否认道：“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他一个劲给我发消息问你是不是回了春城，隔三差五的我没回应他，还会弹语音通话过来。”

云枝婳闻言，不自觉地捏了一把垂落在身侧的手，“我手机被人偷了，一直没来得及补办手机卡。”

麦泱挑了挑眉，唉声叹气道：“搞得我还以为你俩不处了呢，他连你是不是回了春城都不知道。”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狭促：“那既然这样的话，我现在立马去回复他，免得他在那边着急。”

云枝婳摁住她的手腕说：“别，我和他确实闹了点不愉快。”

麦泱听她说完近些年来和柯诀之间的相处，以及一些顾虑，还有最后说到柯诀外婆的时候，麦泱恨不得飞过去直接邦邦给她两拳。

“什么人呐这是，既尖酸刻薄又爱倚老卖老。”麦泱十分替她打抱不平，与此同时她又说：“看来还是你和柯诀之间的沟通出了很大的问题，你不是一向有话当天说清，从不隔夜，怎么到了柯诀那里就行不通了呢？”

麦泱见她不说话，忽地笑了：“还记得高中那会，我俩因为新同学闹了不愉快嘛，你当时拦着我回家的路，威逼利诱让我在天黑前说清楚，不然你回家会睡不着。”

云枝婳的记忆被唤醒，她也笑着点头，提及以前的行为举止，确实非常幼稚和可爱。

“其实说到底还是你太在乎和没有安全感，当初也是，你只是害怕我会和新同学关系好，然后忽略你。柯诀也是啊，你一边觉得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让你窒息，一边又心疼他的小心翼翼和献祭式丧失自我。”

云枝婳被麦泱看得透透的，不管她外表再怎么光鲜亮丽，麦泱都能读懂她那颗周围扎满刺，紧紧包裹着的心脏。

她在思考麦泱的话，也在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麦泱建议道：“你们这样冷静冷静也挺好的，都能更加看清自己的内心。冷静一段时间之后，你或许可以找个时间，将这些事摊开了说，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她知道在感情的事上，沟通总是关键。

云枝婳完完全全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

夜幕低垂时分。

云枝婳踏入手机店，向工作人员说明补办手机卡需求。她填写资料的过程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周围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手机展示柜在暗处隐约发光。

店员的操作迅速而细心，通过电子设备验证她的身份，整套流程下来，也就花了十五分钟。

新卡到手，经过简单的设置，云枝婳的通讯世界再次连接。她提前下载好了微信，此刻登陆上去，柯诀给她发了超过九十九条消息。

她忐忑不安地点进聊天框，从下往上滑读。

【你不要你的小狗了吗？[摇尾乞怜]】

【是不是回春城了？我问了我姐，她只说阿姨生病然后你回去了，后续她也没联系上你。】

【外婆回乡下了，如果你不喜欢和她相处，我们搬到市区住，是我的问题，没有解决好你们之间的矛盾。】

【如果你嫌我幼稚和黏人，我改，如果你不喜欢我的占有欲，我也通通都改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接我电话或者回复一条消息，哪怕发个逗号或句号也行，求求了。［拜托拜托］】

……

诸如此类的消息很多很多，云枝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攫住，密密麻麻的闷痛感传来。

她点开键盘敲了两个字过去：柯诀。

绿色聊天气泡窗口旁边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出现了一行小字提醒：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云枝婳无端端心慌起来，柯诀把自己给拉黑了？骤然间，胸口一阵奇异的尖锐疼痛，她用力地按住心口，又确认般再发了条消息给他，还是同样的反馈。

她的所有感官因这两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而凌迟，千刀万剐，她万万没有想到，柯诀是真的把自己给拉黑了。

一气之下，云枝婳将还未插热的手机卡再次拔了出来，义无反顾地扔进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垃圾桶。

云枝婳离开时，店外的夜色更浓。她感觉心里缺失了一块，原本期待的互动化为乌有，留下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

热气腾腾的鸳鸯火锅，翻滚的汤底因沸腾散开，弥漫着五香牛肉和新鲜蔬菜的香气。

柯诀紧挨着柯音坐，他之所以来这场所谓的家庭聚会，是因为想在柯音嘴里打听到关于云枝婳的消息。

“姐，你真的没有云枝婳的消息吗？”这已经是柯诀问她的第五十遍了。

“没有，阿姨生病了她肯定也比较忙，等忙完自然就会联系我们了。”柯音只能这么安慰他，其实她心里也挺慌的，云枝婳以前从未玩过什么消失术。

柯诀今天一天都没有听到想听的，按耐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姐，你说我直接过去春城找她，她会不会因此生气？”

柯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小诀，你是不是以前就喜欢婳？”

柯诀不动声色地顿了顿，神色有些飘忽。

“在她还是大学的时候。”柯音补充道：“有一次你不是来学校给我送东西，然后那时候刚好你在画室见过她。”

柯诀缄默半晌，点头承认。

柯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话音刚落，悠悠拿着柯诀的手机过来说：“舅舅，手机锁住了。”

昨晚看平板的电视超了时间，今天柯音罚她不准玩电子设备，柯诀对她宠爱得很，见一群小朋友都有手机玩，他过来家里时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

柯诀按了指纹解锁，页面还停留在粉色贪吃蛇扭动的身躯上，他将游戏卡了后台，点进了微信。

印入眼前的是资料设置，并且加入黑名单旁边按钮已经亮了的情况。柯诀有种不详的预感，退出去一看，天塌了，悠悠把云枝婳的微信给拉黑了。

柯诀气得脖子涨红，眼里迸射出火花，怒斥道：“悠悠！”

这么响亮的一大声，桌子上和沙发上的人都不说话了，齐刷刷朝他的方向看去。

悠悠没见过自家舅舅这副生气模样，顿时吓坏了，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喷涌而出，紧接着伴随着啜泣声，脸埋进柯音的怀里呜咽道：“妈妈，舅舅他凶我。”

柯音一边给她擦干眼泪一边问柯诀：“悠悠她干嘛了？”

他彻底坐不住了，所有的不安和情绪低落化作这一刻的一腔孤勇：“我要去春城找她。”

＊

夜深人静，阳台上只有一盏昏黄的地球仪小夜灯，投下长长的弧影。

云枝婳坐在休闲躺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某个未知的角落。她垂眸盯着手中轻轻摇晃的红酒杯，红色的液体仿佛她内心翻涌的失落和痛苦，深邃而不可测。

她轻抿一口，烈酒的辛辣刺激着喉头，却似乎成了唯一的慰藉。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云枝婳借着朦胧的酒意，将在景市待过那么多年的画面全部都在脑海中放映了一遍，每一个回忆的片段都化作心中的刺。她不禁在心中感叹，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春城。

渐渐的，她突然有一股一无所有的落寞感，那种感觉是复杂的，是不遗余力的，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不舍和绝望。

几杯烈酒下肚，以往犹豫的点在此刻显得尤为冲动。她想就留在春城吧，把景市那边的房子卖了，到时候用手里的积蓄给孟女士治病，好好陪她度过剩下的时光。姜叔身体也不太好，他用真心换真心，她也应该照料到位。

最终，酒瓶空了，她躺在躺椅上，带着反复横跳又想通的想法，沉沉睡去。

姜叔伺候孟女士洗漱完，待她睡着后折返回了家里，姜琛自从那次吵了后就不着家，他心里说不担心都是假的。

阳台的小夜灯没有电了，散发着微乎其微的光芒，尽管如此，在整片昏暗的区域里还是一眼便能捕捉到。

姜叔按开顶部中央的水晶吊灯，不小心踢到了已空的酒瓶，撞在布满绿植盆栽的边缘处，发出很大的响声。

云枝婳被吓醒了，从躺椅里腾身坐了起来。懵圈一会后她迷迷糊糊喊了声：“姜叔，你回来了。”

姜叔弯腰把那酒瓶捡回来，堆在一处说：“这里好多蚊子，快回房间睡吧。”

云枝婳缓了会，她的一双胳膊和露在外面的白腿略微泛红，摸了下小肿块热热的。她脚趾头勾住拖鞋起身，听见身后的姜叔问：“姜琛回来了吗？”

“没有。”她言简意赅回答完，进房继续刚刚的睡眠。

一夜多梦，算不上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