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烬雪指尖轻扣桌面,发出特定频率的声响。不到片刻,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从暗门里钻了出来。
阿夏约莫十五六岁,梳着俏皮的双丫髻,眼睛又大又亮,滴溜溜转着,带着这个年龄独有的狡黠与好奇。
说来也巧,容烬雪是在蝉鸣聒噪的夏天收她为徒的,女孩儿那活泼的样子恰似灼灼盛夏,于是便随口唤作阿夏。
她穿着利落的短衣,腰间挂满了各种精致小巧的工具袋,里面放着针线、小剪、小镊和各色脂粉小盒。
“师尊!”阿夏声音清脆,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但眼神已经兴奋地在容烬雪脸上打转,
“您捏碎‘蝶梦引’啦?是……咱们那位倾国倾城的沉璧姐姐要出门狩猎了?”
她故意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话。
容烬雪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淡淡的表情,但眼神里对阿夏的活泼似乎有一丝几不可查的纵容。
“嗯。明晚子时,仙宾榭天字一号。”
“哇哦!!仙宾榭天字一号!”
阿夏立刻蹦跳起来,拍着手,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可是皇城顶顶顶顶顶顶贵的地方了,听说那里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还有金丝燕窝羹……”
“事成之后,随你吃。”容烬雪从容打断她对美食的向往,指尖点了点桌面,“先干正事。”
阿夏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换上一副八卦的神情,“好久没‘伺候’沉璧姐姐啦!这次是哪家小公子又要被蒙骗啦?”
她狡黠一笑,凑的更近,”是不是刚才那个长得特别俊、笑得特别欠揍的萧少主?”
“我刚悄悄通过传影匣都看到啦,他虽然看起来挺风流,但我觉得他实则纯情得很,那耳朵尖儿都羞红啦!“
“依我看啊,沉璧姐姐要是这么轻轻一钩他的下巴……”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做了个勾引动作,
“保管他那点装模作样的姿态,嗖一下就飞到九霄云外去啦!”阿夏嘴上一点儿不饶人。
容烬雪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阿夏描述的画面,再结合萧断砚那张俊朗脸庞上可能出现的窘迫,竟也觉得颇为有趣,清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是他。”他站起身,不再多言,熟练地转动机关,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幽深甬道。“走吧,去挑身衣裳。”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容烬雪在一扇雕刻着繁复莲纹的厚重木门前停下,推门而入。
门内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华丽的房间,里面挂满了材质、颜色、风格各异的华美衣裙,从清雅如仙到妖冶似魅,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首饰和易容材料摆了满屋。
房间正中央,一面巨大的、纤尘不染的水晶落地镜,清晰地映照出踏入此间的师徒二人。
”师尊这次想要什么风格?“阿夏颇为专业地翻箱倒柜,准备着必备的易容材料,
“继续演那九天之上的谪仙人,还是演那病弱负伤的清纯女?“
“您上次身着一身素的不行的白裙,只是给江家的那位公子斟了杯酒,他眼睛都看直了,把琴弦都震断了三根!”
“那是他学艺不精,三心二意,与我何干。”
容烬雪垂眸看她,并没有过多表示,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谈论天气。
“学艺如何不知道,但之后他连续在酒楼追着问了三天姑娘可否赏杯酒喝,真是木讷!”阿夏吐了吐舌头。
“确实无趣。”容烬雪淡淡评价,显然对那位江公子毫无印象。
阿夏的嘴一刻也不停,继续翻着沉璧的“情史”,“还有还有,您是不知道,您演的那个病弱形象真是入木三分!”
“那位拍卖行的许大少爷现在还对您念念不忘,逢人就说'沉璧姑娘是那般纯洁可怜的人,怎会主动下毒,定是被人构陷了'这都过去多久了,还在找人到处搜寻沉璧的踪迹呢!”她语气里满是调侃。
容烬雪对此毫无波澜。“他倒是爱演深情戏,但他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我没有奉陪的必要。“
“就是就是!”阿夏立刻附和,小脸上满是鄙夷,
“仗着有几个臭钱,居然敢妄想娶我们沉璧姐姐回去做妾?呸!不仅满脑子陈腐糟粕,还幼稚可笑!
这种男人,也就一张皮囊还能看看,半点真本事没有!”
她熟练地进行了一番拉踩,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认真看向容烬雪,
“不过师尊,我觉得这个萧少主……不太一样。看着纨绔,心思却深得很,您可得多加小心,
千万不要玩着玩着,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确实不简单。”容烬雪微微颔首,但又流露出近乎傲慢的自信,“不过你放心。这世上——只有旁人拿我无可奈何的份儿。”
“那是自然!”阿夏立刻眉开眼笑,对师尊的能力深信不疑,
“沉璧这张脸一露,哪个正常男人能扛得住?”
她顿了顿,狡黠地眨眨眼,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更何况……师尊您那些撩人的小手段,啧啧,才是真的厉害啊啊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容烬雪不置可否,没有在意她话里的调侃意味,问阿夏,“那依你说,我该怎么样和他碰面?”
阿夏立刻来了精神,“我觉得最好主动一些,就他这样纯情的性格,要撩他个措手不及!最好制造一些刺激的接触!
她双眼放光,开始天马行空,“比如……假装脚滑直接扑进他怀里!或者……用嘴叼着颗葡萄喂给他!再不然……趁他不备,直接亲上去!
哎呀呀,想想他那张俊脸会红成什么样,我就激动!”
“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容烬雪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嘿嘿,最近又搜罗了些新话本子,简直太精彩了,看得我废寝忘食呢!”
阿夏得意地扬起小脸,“这些可都是小意思,其他的我往后再教你!”
我怕真骗回来,等‘师娘’发现沉璧姐姐就是师尊您,那小心肝儿还不得碎成八瓣儿,满地捡都捡不起来喽!”
阿夏颇有暗示地冲他使个眼神。“话说师尊您撩了这么多,什么时候骗个师娘回来。”
话刚出口,她又立刻捂住了嘴,大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哎呀呀,算啦算啦,怕那师娘知道真相后心都碎成渣喽!”
容烬雪只是静静地听着。阿夏性格外向跳脱,如盛夏的骄阳,而他则沉默内敛,如同冬日的寒潭。
看似截然相反的两人,却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默契与融洽。
其实容烬雪收阿夏为徒并非一时兴起,这女孩骨子里的那份离经叛道、不循规蹈矩,与容烬雪深藏于清冷外表下的叛逆与掌控欲,实则是一致的。
只不过阿夏是表里如一的张扬,而他,是内里的离经叛道。
“行了,”容烬雪终结了徒弟的奇思妙想,“那我就主动些。帮我挑身合适的吧。”
“我想想……”阿夏的目光在衣架间逡巡,忽然兴奋起来“啊!有了!师尊“要不您试试旁边挂着的那条红裙,那可是新到的真丝锦缎裙,千金难得!!“
“而且我跟您说,这料子可不得了,不仅会随着光线变幻不同颜色,而且在烛光下能变得半透明。
肌肤在纱下若隐若现,到时候......”阿夏声音拉长,故意只把话说了一半,引人遐想。
容烬雪看向那条裙子,这绸缎虽是通体红色,却深浅有致,光线掠过犹如晚霞在锦缎上流淌,确实美的惊心动魄。
整条裙子华丽至极,红纱层层叠叠,不知内里的皮肤会如何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他颇有兴味地走上前去,抚摸那层衣料,脑海里是萧断砚那张俊朗的脸庞和微红的耳尖。
就是不知道这样纨绔的外表,受到明目张胆的撩拨,会继续强装镇定?还是方寸大乱?
容烬雪倒也并不矫情,并无羞涩或抗拒之情。对他来说,比起害怕身体的暴露,他更享受掌控他人情绪,牵动他人心神的满足感。
这条红裙,无疑是他最好的武器。
“就这件吧。”他收回手,语气平静地决定,眼底却掠过一丝兴味盎然的微光。
“得嘞!您换上试试,接下来的全交给我!“
阿夏飞快地配齐了一堆首饰,手脚麻利地开始给容烬雪易容,随着她手上活计的进展,一个绝世美人慢慢地出现在镜前。
镜中那张清冷绝尘的男性面容,轮廓逐渐变得柔和,线条愈发精致流畅。
属于“容烬雪”的冷硬被巧妙地掩去,属于“沉璧”的、一种糅合了惊世美艳与疏离气质的绝世姿容,正一点点清晰地呈现出来。
当阿夏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根坠着玉的赤金发簪插入那乌发中时,镜中的人,已然脱胎换骨。
肤若凝脂,唇似点朱。一双凤眼被勾勒得愈发狭长上挑,眼波流转间,清冷中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魅惑。
那身如火如荼的赤霞锦长裙完美地贴合在身上,层层红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勾勒出修长优美的身形,在灯光下散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泽。
“完美!”阿夏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眼中满是惊艳与自豪。
镜中的人,美得极具攻击性,如同盛放到极致的彼岸花,带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的气息。
容烬雪看着镜中的“沉璧”,那双被精心描绘过的眼眸深处,是属于容烬雪的冷静与审视。
他微微启唇,声音在服下“拟音丹”后已变得清越柔媚,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
“阿夏,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第三天!晚了一点儿凌晨才发出来,今儿一定早点码字[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魅惑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