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一直没能真正将其问出口,毕竟他与那位诸伏先生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那种程度。
或许是因为他久违地同那位耀眼的同期说上了话,风见裕也下定决心要去探究一下那个曾经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
“诸伏先生。”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风见裕也终于寻到开口的机会:“你和神津君……”
“嗯?”
在并排站着的那个黑发青年转头看过来的那一刻,风见裕也说出口的突然变成了另一段话:“我那一届的毕业班准备办个同学会,可以麻烦你帮忙问一下神津君愿不愿意参加吗?”
诸伏景光看起来对此喜闻乐见,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
风见裕也道了声谢,他的思绪还落在自己真正纠结的问题上,但直到两人走出公安大楼又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时,他都没能将那个问题真正问出口。
诸伏景光和神津真司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这是许多知晓一些内情的人的共识。
风见裕也看着那个逐渐融入夜色的背影,他想,那这份所谓的特殊关系又究竟是指什么样的关系?
他想起自己已经几天没见过的上司。
如果是降谷先生的话,一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
诸伏景光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家酒吧,他敢说除了那位老板以外没有人会比他涉足过此处更多,毕竟从这家酒吧还在装修时,他就已经时常造访。
他在自己惯坐的那个位置坐下,拄着下巴向吧台内的调酒师打了声招呼。
神津真司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默不作声地倒了杯柠檬水,转身还未开口,对方便抬手默契地将杯子接了过去。
索性这个时间店里也没什么客人,神津真司干脆绕过吧台,同那个黑发青年并排坐在一起。
“难得你下班这么早。”他笑着说。
“最近在忙的那个案子终于结了,大家都放了个假,不过zero找我有些事要谈,就又晚了些。”诸伏景光说着看了一眼手表,“但还是比平常的下班时间早。”
神津真司没问能让一群公安通宵三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是什么大案子,也没问那人跟好友是谈什么要紧事,只是随口道:“那你今晚要好好休息一下。”
“嗯。”
他们对视了几秒,突然不约而同地噗嗤笑出声。
神津真司十分自然地端起吧台上的那半杯柠檬水喝了一口,又低头看着杯中飘着的柠檬片,“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直接问我,我们之间就不必搞什么弯弯绕绕了。”
“白井下午来过?”诸伏景光也不扭捏,直截了当地点明,随即又解释了一句:“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她的车停在外面。”
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神津真司微微颔首。
“我可以知道她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调酒师先生挑了挑眉,不紧不慢道:“你可以给我一个告诉你的理由,我再酌情考虑要不要回答你。”
诸伏景光耸耸肩,叹了口气:“好吧……”
他接过身旁那人手中捏着的杯子,又将其轻轻放在木质的吧台上,向那个金发青年身侧凑了凑,“因为想知道更多自己的恋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金发青年的唇角勾了勾,看起来心情不错,但开口后却只是不紧不慢道:“恋人之间也要有私人空间的,对吧?”
“……你说得对。”诸伏景光直起脊背,重新端端正正地坐好,也不继续深究下去,转而端起那杯柠檬水,转换话题道:“今晚想吃什么?”
“如果今天换成你下厨的话。”说着,神津真司看了眼手表——那只表即使经过重重修复,也难以掩盖一些曾经破碎的痕迹,但是他还是乐衷于戴这块表,“我不介意提前关门。”
对于这件事,反倒是身为客人的诸伏景光看起来略显迟疑一些,问道:“你开的可是酒吧啊,天刚暗下来就关门,这样没问题吗?”
神津真司站起身,将吧台上那个装过柠檬水的杯子拿去清洗干净,淡定道:“我可是老板啊,什么时候结束营业还是有权利决定的。”
诸伏景光的手指敲了敲吧台,分析道:“客人会流失吧?”
“大概会吧。”神津真司将杯子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又工工整整地摆在柜子里,转身说道:“不过我最重要的那位客人没跑到其他酒吧就好。”
诸伏景光看着那双含着笑意的墨色眸子,藏在碎发下的耳朵微微泛红,他的恋人向来是一个很擅长把一些普通的话变成缱绻情话的人,即使早就已经习惯这件事,但每次听到时还是忍不住耳廓发热。
他有些匆忙地站起身,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好吧,今天晚饭我来做。”
于是酒吧内响起属于另外一人轻快的笑声。
*
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历程的转折点在那一年的夏末。
彼时神津真司还不得不躺在病床上,每天望着天花板发呆。
起初他的耳畔只能听到医疗设备滴答滴答的声响,后来随着病情好转,转入普通病房,生活中又增添了蝉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比起那些,还有一些无声却无法消弭的东西在滋生。
偶尔醒来时,他能看到趴在床边浅眠的黑发青年,如果他稍微挪动或者发出任何声响,那个人就会立刻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明朗的蓝眸。
他没问过那人为什么总是跑到他这里待着却又什么都不说,但那双蓝色的眼睛神奇地带来他许久未能享受到的心灵上的平静。
但是这样的生活是会走到尽头的。
磕磕绊绊的治疗终于被主治医生宣布暂且告一段落,在护士小姐的笑容和祝福声中,他笑着感谢每一位医师的照顾,等到所有人离开后,面对空荡荡的病房,却并未感到多少轻松。
为了达成某个目标,他赌上了很多东西,那也打乱了他对前半生的规划。
他有一些轻微的秩序敏感,计划被打破时会比常人更难以静下心来,还好他的人生已经面目全非、早已远远偏离曾经预计的轨道,倒是更方便他从零开始做规划了。
出院前一晚,他提前整理好了所有物品——虽然统共也不过是几件衣服,便开始与此前聊过几次的房屋中介通电话,准备第二天去看看房子,最好能尽快敲定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在他还在打电话时,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或许是没想到这个时间他竟然还没睡,那双蓝色的眸子中浮现出一丝诧异,蓝眸的主人尴尬地站在门口,一时间进退不得。
神津真司一边和中介聊着一边对着那人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进来。
他又和中介聊了一会儿,听了一些推荐和介绍,对于明天的看房计划,心里逐渐浮现出一条路线。
挂断电话,他转身看向还站在门口的黑发青年,还没来得及出口寒暄,便听到对方突然道:
“出院以后,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神津真司看着那双仿佛在发光的蓝色眸子,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婉拒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并不太想跟别人合租。”
*
他们今晚的晚饭不出所料地出自某位三天没回家的公安先生之手。
吃过晚饭,神津真司便推着恋人去洗漱。
诸伏景光看起来有些无奈,但还是乖乖照做,随后又不出所料地被押进卧室休息。
“睡吧,你该好好睡一觉了。”
诸伏景光有心解释辩驳,但是被压着陷入柔软床上时,丝丝缕缕的困倦竟然真的逐渐蔓延上眼皮。
他从塞得严丝合缝的被子下探出一只手,握住正在帮他掖着被角的其中一只手,“陪我一起吧。”
神津真司没说话,但是他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关灯,又在床的另一边躺好。
黑暗中,一只手臂伸了过来,神津真司闭着眼睛,配合地侧了侧身子,低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于是他们如同过去很多个夜晚一样,依偎着沉入梦乡。
*
神津真司还记得自己出院的那天,几位护士小姐一同来送他,不过那并不影响他最终要一个人走出医院。
他的随身物品很少,倒也方便一会儿去跟房屋中介一起看房子。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看起来等待已久的人站在前方不远处,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结伴的人群从那人身边路过,但是神津真司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明明视线所及之处熙熙攘攘,但目光偏偏就只被其中某一个人所吸引。
神津真司站在原地,他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念头:向后退,向左右两边抑或是任何一个方向都好,除了向前。
他为自己此刻想要掉头的想法感到可笑,他这一生还称不上太长,但是还从未退却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坚定不移地向着前方走,他不在意背后、不曾去想退路,更何逞是回头。
在他定在原地的几秒钟里,对面那人也迅速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穿越人流快步走了过来。
“你……”神津真司刚刚开口,却猝不及防地被对方的声音打断。
“我想了很久,这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又或是冲动下的产物。”
“神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温柔又坚定,或许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那人看起来有些紧张,但神情极为严肃:“不是合租也不是室友,而是作为恋人在一起生活。”
“我会很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请给我一次机会吧,拜托了。”
神津真司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或许是出于紧张的心情,那只手的指尖紧绷微颤。
明明是身处嘈杂,他却觉得周边一片寂静,他想:
像他一样,这个人也有私心。
*
凌晨两点,诸伏景光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的手臂习惯性地在身侧捞了一把,却摸了个空,他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身旁竟然没人。
他匆忙下床,走出卧室,阳台忽明忽暗的一点红色星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一道声响,下一秒,阳台的门被推开,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神津真司下意识地将指尖夹着的烟压入掌心,仿佛感受不到灼烧似的,他歉意地笑笑,开口道:“抱歉,吵到你了吧。”
“没有。”诸伏景光说着走进阳台,皱着眉打开那只攥紧的手掌,将那人手中已然熄灭的香烟取出来,借着月光去观察掌心是否有被烫伤。
“风见托我问你要不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他没问任何多余的话,只是平静地提起了一件于此刻不相干的事情。
神津真司敛着眸子,他的左手会比右手迟钝一些,连带着痛觉都不大明显,对于辗转传递到面前的这份邀请,他也只是淡淡道:“我就不去了,毕竟现在也没有做警察,不太方便。”
凌晨两点钟的街道静悄悄的,街边报修过但还未来得及修理的路灯时不时闪烁一瞬,细小的蚊虫扇动翅膀,不知疼痛和悔改地不断撞向光源,直至毁灭坠落。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真是拿你没办法。”神津真司叹了口气:“好吧,麻烦你回复他,我很乐意参加。”
*
夏末时分,医院门口,神津真司在寂静与喧嚣中注视着那个黑发青年,最终并没有选择握住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但是他把随身带着的装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的背包挂在了那只手上。
他们以恋人的名义,顺理成章地开始同居。
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了,所以甚至并不需要磨合就能相处得十分融洽,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完美。
过去曾触动过他的那盏灯,兜兜转转,竟然又亮了起来。
计划未完成时的神津真司从未隐瞒过自己的私心,他说的话总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也毫不吝啬地去表述真心。
他是喜欢苏格兰威士忌的。
第一次见面时就被夺走的视线,被搭话时滋生出的好心情,隔着一张木质吧台的笑言交谈——在灰色的世界里,毫无征兆地走入一个黑白分明的异端。
对他来说,苏格兰威士忌、那个名为诸伏景光的男人是特别的,更是他的剧本中的唯一的变数。
他会利用苏格兰威士忌,也会在不破坏计划的前提下甘愿被苏格兰威士忌利用;他没为自己留过退路,只想着向前,但是有人暗自为他铺了一条退路。
神津真司从未否认过自己怀揣着私心,在度过寒冬、早春、夏日后,在夏末初秋时,他终于得到了来自他的私心归属之人的答案,透过血肉与骨骼看清另一份私心。
他们都有私心。
只不过,神津真司想,但是他们的私心永远会为职责和信仰让路。
永远有一些东西,要被他们放在私心之前。
他大抵是生性就有些凉薄,卧底搜查官的针对性训练和切实经历让他的思维愈发冷漠多疑起来,仿佛一切美好或黑暗的事物都可以作为一项筹码用以衡量利弊,即使后来达成目的、为剧本画上句号,他也仍旧摆脱不掉那些老毛病。
他看着那个对他伸出手的青年时,脑子里本能浮现出的却是猜疑——
那人的紧张与诚恳下是否还掩藏着什么虚假的东西?
摆脱了组织的监视后,来自公安的监视又要来了吗?
神津真司恍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明明是夏日,他的脊背却开始发冷,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病得有多重,但那种病并不是在肉.体,而是深入骨髓、占据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在如此黑白分明的灵魂面前,他此生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怕被灼伤,所以他没有握住那只手。
*
神津真司如约前往了那场同学聚会。
神津真司知道诸伏景光在想些什么,他更知道即使他回以拒绝,那个人仍旧会对风见裕也说他愿意参加这场同学聚会,所以他最终还是改口答应下来了。
警校时期,一个相当美好的阶段。
他读警校时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读书、考试、训练、考核,仅此而已。
读警校的时候,比起其他同期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出行,他总是更习惯一个人独处,所以在那个本该更容易产生羁绊与友情的年龄段里,他既没有太过交好的朋友,也没有针锋相对的对手。
毕业前夕收到来自公安的邀请后,他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甚至没能在毕业照中留下一角身影或任何一个字符。
神津真司有些诧异于风见裕也竟然还会邀请自己,毕竟不仅是警校在读时的不合群,毕业后他也一直处于神隐状态,那日与风见裕也的几句寒暄就是这些年里他与同期的全部交流和联系。
他按照地址,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一家日式小酒馆。
暖黄的灯光从门缝泄露出来,他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在脑海中将同期们的脸和名字都复习了一遍,以避免一会儿出现一些不必要的尴尬场景。
他一边推开门一边分神想着:这么久没有联系过,同期们还能记得他这号人吗?
这间酒馆已经被包场了,明明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到达,但是从人数上看,他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神津真司站在门口,举起手打了声招呼,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一并都落在他的身上,他决定先做个自我介绍提醒一下大家他究竟是谁来着。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
“真的假的!真的是神津君啊!!”
一位有些跳脱的青年站起来,越过几个人影跑到他面前伸出手,笑容灿烂:“好久不见啊!神津君!”
神津真司记得他,读警校时这位同期就住在他的隔壁,他礼貌地同对方握了握手,说道:“好久不见,藤野君。”
藤野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转身高高地举起右手,大声道:
“不好意思啊大家!第一个握到了神津君的手!”
“接下来的职业水平测试的第一名我就收下了!”
“喂!藤野你小子——!!”
神津真司回身关上小酒馆的门,等到他真正走进店面里时,场子已经热络起来,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难得一次能凑到一块儿,画面一时间甚至显得有些混乱。
“神津君!”
神津真司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此前聊过一次的风见裕也,他抬步走了过去,在预留出的空位上坐好。
“可恶!被风见抢先了啊!”
身后猝不及防地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风见裕也眼疾手快地把那张脸推到一边,但还是没能阻止藤野含糊不清地说:“神津君,一会儿也来我们这边坐坐吧!我也想和你聊天!”
神津真司笑着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参加这场聚会或许没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
他们这场聚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神津真司随着同期们走出小酒馆,目光远远地就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抬起手挥了挥。
同期们各有安排,喝醉了的被清醒着的送回家,像是多年前那样,一个接一个地找他握了手再依依不舍地离开。
神津真司站在原地,等着属于他的清醒着的人接他回家。
他酒量本就称不上好,进过组织的实验室后更是退步到了一杯倒的程度,所以他几乎不碰酒,但当聚会的末尾所有同期一同举杯时,他也还是跟着浅抿了一口。
那一口也足够让他微醺了。
“神津君,那位是……?”站在一旁的藤野好奇道。
风见裕也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神津真司笑着说:“我的朋友。”
诸伏景光忽然停住了脚步。
见状,神津真司与身边的人道别,抬步走向站在不远处的黑发青年。
“只是朋友吗?”诸伏景光问。
酒精的刺激让他的头有些发痛,身后的同期或许正在看着他们,神津真司耐心解释起来:“那里或许有人见过你,也可能有你的同僚。”
“所以呢?”诸伏景光上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压缩,他低头追问道:“我只是你的朋友吗?”
夏季的夜晚笼罩着逃不掉的闷热,神津真司沉默了一会儿:“抱歉。”
“你不需要为这种事道歉的。”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揽住那个垂着头的金发青年的肩膀,将那个人拥入怀中,逐渐收紧手臂,他敛着眸子,低声道:
“再多喜欢我一点吧,真司。”
*
诸伏景光曾经在闲暇之余问过风见裕也:“警校时候的神津是什么样的呢?”
风见裕也有些诧异于这个问题的出现,又觉得既然是诸伏先生,那么会好奇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想了想,说道:“成绩出类拔萃,待人温和有礼,大家都很喜欢他。”
“我们那时候有个传统,考试前一晚会找神津君握手,因为人数比较多,所以大家就会在神津君的宿舍前排好队,等着神津君一个一个握过去。”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诸伏景光缓缓道:“握手?”
“对,握手,就像是在祈求考神保佑什么的。”
风见裕也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虽然神津君人缘很好,但是他并没有和谁走得太近过,我总是觉得他带上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抱歉,这种词汇形容同期实在是太奇怪了,请别放在心上。”
“我懂的。”
诸伏景光的目光模糊地落在远方,重复道:“我明白这种感觉。”
那个人就像是一只风筝,握紧着线时,担心他飞不远,一旦松手,又忍不住担心他会飞得太远挣断绳索,从此再也捕捉不到他的痕迹。
游离,疏离,浮萍,未知,站在家门口用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会忍不住去想那个人今天是否会离开。
想去走入迷雾,想更多地了解那个人,想让自己在他心中变得更加重要且不可替代。
他想起那个夏末伸出后却没被握住的手。
此时此刻,诸伏景光趴在床边,像是两年前总是跑去医院去探望时趴在病床旁时那样,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安静地看着那张面庞。
他想,为什么没有握住他的手呢。
既然可以同任何一个同期握手,那为什么不愿意握住他的手?
一些黑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想把这个人关起来,最好能用锁链锁住,变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永远不必忧虑是否明天就会不告而别的神津真司。
“……太露骨了。”
卧室内响起的那道声音让诸伏景光从浓稠的思绪中瞬间脱离,他眨了眨眼,下意识道:“嗯?”
“你刚刚的眼神未免太露骨了些。”神津真司睁开眼睛,看着那双熟悉的蓝眸,酒精的刺激让他的嗓子里带上了几丝沙哑,问道:“要做吗?”
“……”
诸伏景光的喉咙微微滚动,他定定地注视着那个人,认真道:“握着我的手,好吗?”
让他难以释怀的伸出后却没能得到回应的手,即使冠以恋人之名,此后的每一天里也都忍不住去怀疑,是否下一秒掌心攥着的那把细沙就会从他的指缝悄悄溜走,又随风消散,不留任何痕迹。
他将头埋在那人的肩颈侧,在黑暗中亲吻左肩上狰狞的伤疤,今夜第二次说这句话:
“再多喜欢我一点吧,真司。”
越是能给人安全感的人越没有安全感,两个信念感极强但是在某方面缺乏安全感的人的相互试探和安慰(?)他们都能做到理解对方并为对方着想,但其实他们还在磨合,都下意识地觉得对方这样的人一定会有所保留,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湿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