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火热年下的怀里后 第7章 第七章

橘黄色的晚霞已经染了满天，族人们也都陆续回来了。

大家在寨中似乎又忙活起了什么，手里拎着装满橙红两色花瓣的竹篮，边走边走边将花瓣撒在路上，直至铺满整个古越寨。

柳琛云和樊熠坐在凌峰楼最高层的观景台上俯瞰着古越寨，族人们将一条条路渡上鲜艳明亮的色彩。

“以花铺路，是有何寓意吗？”柳琛云问道。

“这些鲜艳的小花名叫平安花，寓意自然是平安顺遂，幸福长乐，但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盼归花。”樊熠偏头看向柳琛云。

柳琛云：“盼归，莫非以花铺路是在期盼故人归？”

樊熠点了头，“可以这么说，琛云哥哥相信世上有鬼吗？”

这一问，柳琛云回想起年幼时与师父赌气半夜跑到山里迷路时看见的那个白色的泛着光的身影。

柳琛云：“相信。”

樊熠：“在古越的传说中，神山是这世间所有的生灵的起点与终点，所以所谓盼归就是在期盼着游荡于世间的亡魂能早日了却执念回到神山，最后幻化成雪，归于自然。”

“平安，盼归，”柳琛云重复着两个名字，心中顿时涌出感慨，“一是祝愿生者幸福安康，一是祈愿逝者安息，叶落归根。”

“正如琛云哥哥所说。”樊熠肯定道。

此时，一个全身被黑色包裹的人影出现在路上，与鲜艳的色彩形成鲜明对比，柳琛云注意到在所有人都朝着山下走而那身影独自往山上去了。

柳琛云：“光侠巫祝独自上山了。”

樊熠：“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对人也是冷冰冰的，我怀疑我是唯一一个见过他笑的人，我小时候淘气爬到他身上摘他的帽子没抓稳掉了下来，他把我抱住了，还笑着让我当心点别摔坏了，如果不是那次，可能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柳琛云：“或许他只是不善与人打交道。”

交谈间，几个姑娘端着酒菜上来了。

“少主，族长听说你和柳大人在这里，叫我们把酒菜端来。”一姑娘道。

“我哥呢？”樊熠问。

“族长他好像在收拾屋子，应该一会也会和灵尊们一起去神山。”

樊熠：“那劳烦阿姐们走一趟，去跟我哥说一声今晚我替他去。”

姑娘们应下来便下了楼。

“琛云哥哥饿了吧，我们吃饭。”樊熠说着到桌前替柳琛云拉开凳子示意他坐下。

柳琛云：“多谢。”

“我可最听不得谢字，琛云哥哥若是把我当成亲近之人，可别再说谢了，我会难过的。”樊熠佯装委屈道。

“谁要难过啊，大过节的，可不兴难过啊。”程安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柳琛云循声看去，程安已经到了楼上，莫羽也来了，肩上还趴着小岁福。

樊熠：“你耳朵怪灵的，来了就坐吧。”

“这小猴子被书慈灵尊赶出来了，一直跟着我拽我裙摆，应该是想来找你。”莫羽说着将小岁福拎给樊熠。

樊熠把小岁福放到一旁的凳子上，拿碗给它装了个鸡腿还有一些果子，“吃吧，吃饱了有力气，叫得响。”

小岁福俩小手抱起鸡腿啃了起来，乖乖的坐着像个招人稀罕的小福娃。

不远处，一栋楼阁中，霁胜齐将屋里每一处空地都铺满了盼归花瓣，还拿着崭新的绢布将房间的桌椅柜子擦拭得一尘不染，连床上的被单枕头都换了新的，似乎在等待迎接十分尊贵的客人。

“族长，少主托我给您带个话，他说今晚他会替您去神山。”屋外，那姑娘敲了敲门后说道。

霁胜齐将从山巅带下来的鲜红花束养在了白瓷瓶中，正细细打量呢，听到屋外的声音，抬眸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不用去神山，霁胜齐似乎更紧张了，他站到镜子前将身上的绣着繁复纹样的袍子脱了穿，穿了脱，正面瞧瞧，背面也瞧瞧，好像生怕那贵客不满意。

“这袍子颜色是不是太深了些？”霁胜齐自言自语，“是有些闷，要不换个浅色的.......但是这件更显身材...”

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穿了深色的袍子，他又凑近了开始全方位打量起了自己的脸。

“我这些年没长变吧，琛云都能一眼认出我，应该变化不大，嘶，他一会来了不会嫌我老吧。”

“哎呀，老就老嘛，本来也不年轻了。”

“还是刮个胡子吧。”

于是霁胜齐又给自己刮了胡子，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上了以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定胜将军时常戴的青铜发冠。

做完这些，他仿佛又有些失落，坐在桌边看着紧闭的门出神，手里握着那白瓷花瓶细细摩挲着。

观景台上几人酒足饭饱，樊熠替霁胜齐去了神山，剩下三人闲聊着讲起了童年往事。

程安:“不怕大人您笑话，我小时候因为长得太像个小姑娘还被人牙子给拐了，要不是被莫羽姐姐发现把我救下来，指不定就被买给别人当童养媳了。”

柳琛云:“我岂会笑你，我只知人牙子猖獗是县官的失职。”

“我那时也当他是女孩，半路他吓尿了裤子还晕了，我就带他回来想给他换我的衣服，结果给他脱衣服才发现......”莫羽说着没了声。

此话一出，柳琛云面前的两人一起红透了脸，气氛一时间尴尬了起来，两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安假装很忙往嘴里塞着菜，实在想打破尴尬于是硬着头皮开始转移话题，“哎呀，不说这个了，大人不妨也与我们说说您的事。”

言外之意:大人，救我。

柳琛云自然是听出了程安的心思，他不紧不慢道:“既如此，那我也说一件儿时的趣事。”

程安:“好呀好呀。”

“说起来这事还和霁师叔有关，我那时刚学写字，练字练的掉眼泪......”

那年正值秋末，庭院里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还不敢停笔。

“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哭，一边玩去，我来帮你写！”霁胜齐把笔从那磨红了的小手上抢过去，整整十六张，他不到一刻钟就写完了。

“那然后呢？”程安问道。

“然后，因为字太丑，我被父亲罚跪了两个时辰，他说那字是......”柳琛云突然顿住，但看见程安和莫羽满脸期待的样子，还是说了出来，“那字是八戒飞升，丑上了天。”

“哈哈哈哈哈哈。”程安和莫羽笑作一团。

不多时，古越寨中灯火全部熄灭，莫羽也在此时起身熄灭了观景台上的烛火。

莫羽:“迎花夜开始了。”

柔和的月光下古越寨的轮廓若隐若现，寨中寂静无声，只有山林中时而传来鸟兽声。

柳琛云站在围栏边，黑暗中，他的目光被一点光亮吸引。

莫羽:“来了。”

柳琛云:“什么来了？”

程安:“是要回到神山的故人。”

起初，那只是一点微弱的光亮并不能看清颜色，渐渐的那光亮开始蔓延，柳琛云才意识到这是盼归花瓣发出的光，暖色的光亮延伸得并不快，这速度像是人行走的速度。

直至暖色的光亮填满了古越寨每一处铺着花瓣的道路，柳琛云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路上，正缓缓走进寨中。

柳琛云:“那是谁？”

程安和莫羽被这么一问有点懵，异口同声道:“谁是谁？”

柳琛云:“远处那个白衣人。”

白衣人，白衣人，柳琛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那个在山里迷路的晚上。

莫羽:“柳大人这是看见故人了，朋友亦或是亲人，我们是看不见的，这是大人您的故人。”

柳琛云疑惑又好奇，“我可以下去吗？”

莫羽:“故人有他自己想要见的人，大人可以下去，若是他没有为您停留，还请大人不要打扰，静静看着就好。”

柳琛云:“好。”

故人？是哪位故人呢？

柳琛云放轻脚步，走到那位白衣人必经的路边，静静等候着他靠近。

小时候的那天晚上，这位白衣人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回了小院就消失了，柳琛云没看清他到底是谁，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他。

目光中，那白色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待到他走到柳琛云的眼前，那张清秀苍白的脸冲着柳琛云露出一抹浅笑，这模样像极了一位长辈看见了多年不见的孩子。

柳琛云心里一惊，这分明是，奉羡帝元晞！！

是柳琛云小时候跟随父亲进宫时，会给他偷偷塞糖果的皇帝伯伯！

柳琛云愣在原地，看着元晞路过自己逐渐走远，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霁胜齐的楼阁外，盼归花瓣亮了，元晞走入楼中，来到那个开着门的房间前，里面的昔日将军正襟危坐早已等候多时，两人相视一笑，这一面，等了十六年......

待到寨中盼归花的光亮暗淡下来，樊熠也回来了，夜已深，路上盼归花清香淡淡，柳琛云抱着怀里熟睡的小岁福，跟着樊熠一同往小楼走去。

而另一边，黔月灵尊的药园里，闯入了两个不速之客。

黑暗中，黔月掌灯出门查看。

“你们是谁？”

待两人走近了，那个被搀扶着的女子才虚弱地开口道：“黔月孃孃救我......”

黔月：“元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