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有三条,一条路程短,但陡峭难行,大部分都路需要攀崖前行,极少数人会选择这条,霁胜齐为了保住他族长的颜面,在众人的注视下毅然朝着这条路去了。
还有一条相对平缓,是大多数有心参赛的人选择的路,既能快些登顶又不那么危险,莫羽选了这条路。
剩下的一条路就是路程最远,但最为平缓的路,上山赏景的人都会选这条。
“我们走哪边?”柳琛云看着面前的三条岔路问道。
樊熠:“琛云哥哥是喜欢安静些还是热闹些?”
柳琛云:“安静些吧。”
“那我们走这边。”说着,樊熠带着柳琛云打算往人最少的那条路走。
“樊熠,你要带着柳大人走林峰道?”莫羽颇为吃惊,“你若是想拿魁首可以让大人跟我们一道。”
樊熠:“多谢姐姐好意,但我们走这条道只是图清净罢了,我这次可无意去争魁首。”
莫羽:“既如此,山路难行,你们多加小心。”
柳琛云:“莫羽姑娘亦是。”
几人分别后不久,柳琛云可算是知道了莫羽为什么惊讶了,这条林峰道就是一层层的陡崖往上堆叠,崖壁上还随时都有碎石滚落的风险。
“琛云哥哥,这路太陡了我来背你,我轻功好,一会就能上这陡崖。”樊熠说着到柳琛云身前微弯下腰示意他上来。
柳琛云:“我哪有那么娇气,既然你说你轻功好,那不如比比谁先到这崖顶吧。”
柳琛云这么一说,樊熠两眼放光,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琛云哥哥是准备跟我一较高下吗”
“正有此意!”
柳琛云说罢先樊熠一步攀上那崖壁,大跨几步已经跃出几丈高,厚实的袍子包裹下身手依然轻快利落,似乎在向樊熠展示着自己才没有他口中那般柔弱。
“琛云哥哥好身手!那我也来给哥哥露一手!”
樊熠毫不示弱,冲刺一段单手攀上崖壁上不规则的岩石,只两步便出现在柳琛云的身旁,“琛云哥哥,我先走一步了。”
柳琛云原先减慢了速度在等樊熠,眼下樊熠竟然真跟自己比试起来,他也被激起斗志。早晨在院中练了两下倒也算是热了身,不然几个月没怎么活动过了,今天突然来这么几下等到了上面说不定会跟上次一样直接晕过去。
这陡峭山崖樊熠总归是要更熟悉一些,柳琛云到崖顶时樊熠已经撑手坐在一旁等他了。
“我输了。”柳琛云走到樊熠身边也坐了下去。
樊熠摇头,脸上漾起爽朗的笑意,“哪有什么输赢,歇息一会吧琛云哥哥。”
柳琛云:“往年抢花山你走这条路可有人与你同行?”
樊熠:“没有,琛云哥哥是第一个。”
柳琛云:“我看霁师叔也是走的这边。”
樊熠:“他这么好面子的人肯定生怕别人超过他,事实上也没人敢与真正与他争,他就算走慢点最后那花也一定会莫名其妙到了他手上。”
柳琛云:“大家害怕他?”
樊熠:“大家都很尊敬他,他也知道他参加的话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以往他都不参加。”
柳琛云:“这次抢花山莫非与以往不同?”
樊熠点了点头,“对他来说确实不同。”
柳琛云看向樊熠,眼里带着疑惑。
樊熠笑了笑,“琛云哥哥晚上就知道了,古越花山节可不止长龙宴和抢花山,还有迎花夜。”
随着两人一层层跃上,陡崖上视野也愈渐开阔,每上一层都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气温也逐渐降低,直至最高层,登上那崖顶,一片苍茫辽阔的雪域之景映入眼帘。
远处的雪峰之巅,云雾缭绕,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雪白的山峰上,金色的光辉与银白的雪色交织,显得庄严肃穆又神秘莫测。
柳琛云现在觉得所谓的神山洗涤人心灵也许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渺小于天地间,感受自然的恢弘浩荡,这一刻所有的凡尘之事都小如蝼蚁。
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朝着雪山移动。
“那是霁师叔?”柳琛云问道。
樊熠:“是他,还挺快。”
柳琛云:“我们要去山顶吗?”
“山顶路难走又严寒,没什么好看的,白茫茫一片看久了眼睛会花,这上面值得一看的也就只有这日照金山了,今天运气不错,正好遇上了。”
趁着还没有人到山顶,樊熠像个正在向好朋友展示自己的秘密基地的孩子一般,要带着柳琛云去欣赏每一处他精心挑选的地方。
雪山脚下,玉澜冰川冰蓝的色调在日光下梦幻而神秘。
樊熠:“玉澜江便是由此处发源,一直流入东海,琛云哥哥一定见过海吧,这一望无际的冰川就是雪域上静止的海。”
柳琛云踩在冰川之上,静谧的冷风将他的脸吹的有些发红,“我倒是见过结冰的海,与这冰川颇为不同,不似这般深邃纯净不染尘嚣。”
樊熠还在冰洞中向柳琛云展示了他去年带上来已经冻在里面了的一朵白色小花。
行过冰川,开始现出绿意的地上出现了许多源源不断的涓涓细流。
柳琛云:“想不到下游汹涌壮阔,能轻易摧毁百姓生计的的江河源头竟如此温和。”
樊熠:“是啊,我小时候还经常拿石头来堵这些水流,等过段时间再回来看,它们又找到了新的路,后来我就不堵了。”
渐渐远离雪原,卓木错湖泊边是刚刚没过脚面的浅草地。
樊熠:“据说卓木错的湖水是天神的眼泪,不知是哪位天神如此能哭,湖水至少深百丈呢。”
柳琛云从没见过如此清澈的湖水,湖面平静得毫无波澜,透亮得如明镜一般,但往下望去又深不见底让人心生畏惧。
再往下走,草木更青更高,成群结队的牛羊悠闲地在草原上活动,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不少参赛的人现在都已经到了这里。
樊熠:“热闹起来了,琛云哥哥想去安静点的地方吗?”
“不用,方才的静谧之境人少颇有意境,但这辽阔草原,还是热闹点好。”柳琛云道。
樊熠:“嗯。”
正走着,一阵喧闹将两人的注意力牵引过去,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樊熠走近了问道。
外面围观的人见是樊熠便急切说道:“有两个人不知何时偷偷上山的,竟摘了雪域的山莲,这山莲百年才结一朵,就这么给摘了去,真是——诶!”
又有人道:“我看他们俩也冻得不轻,活该!”
人群给樊熠和柳琛云让开了道。
柳琛云走进去才看见有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倒在地上,看衣着应该不是古越族人,面上手上都是红斑,指尖乌青发黑,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说不出话来,表情十分痛苦,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其中一人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朵如冰晶一般晶莹剔透又似莲花的花朵,想必就是山莲。
樊熠走上前脱了两人的鞋,围观的人顿时一阵唏嘘。
那两人的脚已经发紫,脚趾都黑了。
樊熠:“这脚废了。”
“我来看看。”柳琛云说着蹲下身为两人号脉,手指搭上一人的手腕触感就像是摸了冰块一般,脉搏也是微弱至极。
“现在把他们送下山,我倒是有方法让他们多活几日。”柳琛云表情凝重道。
围观的族人们虽然嘴上对那两人声讨痛斥,但好歹是两条人命,其中几个男子还是自告奋勇上来帮着将那两人往山下抬。
古越寨中当属黔月灵尊的医术高超,寨中族人的大病小痛都会来找她,樊熠便指挥这几人将那两人抬到了黔月灵尊的药园中。
“樊熠,你们这是?这两人怎么了?”黔月听见园中吵闹出来便看见园中直挺挺躺着两个人。
樊熠:“偷偷上山摘山莲,冻得快死了。”
黔月查看一番,摇着头道:“造孽啊,这两人周身血液都快凝固了,快把他们抬到丹炉房,那里烧着火,暖和。”
几人不敢耽搁,便抬着那两人去了。
“黔月前辈,还有救吗?”樊熠问。
“他们的冻伤太过严重,应该不是今天上山的,至少在山上呆了两三日了,想必是前几天趁着我们重布禁制时不知用什么办法偷偷溜上去的。擅闯古越禁地,我本不该救的,但他们也确实救无可救了。”
“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他们短暂清醒,也好问出他们为何要冒死去摘这山莲又是如何能进得去的。”柳琛云道。
黔月颇为好奇,“柳大人请讲。”
柳琛云:“可有纸笔,我写个方子。”
黔月:“屋里有,我们进屋细说。”
屋内,柳琛云将写好的方子交给黔月。这方子和柳琛云自己喝的那副药只差一位药材,他将能缓解毒性减轻副作用的药引换成了一味药性猛烈的毒药。
那两人只吊着最后一口气想必是有执念的,柳琛云表面风平浪静,可内心在递出方子的前一刻还在犹豫着这样会不会太过残忍。
黔月看着这方子,眉头锁得紧紧的,“想不到柳大人看着温和儒雅用起药来这般生猛狠毒。”
樊熠手撑着头坐在桌边,听到这话有些好奇又不可思议地偷偷瞄了一眼柳琛云。
柳琛云没什么表情,他并不在意这样的评价。
黔月又接着道:“但这方子确实可以让将死之人像是回光返照般精神起来,只是药效过后的时间他会清楚地意识到生命的流逝,所有的痛苦会放大百倍,可意识却无比清醒直到咽气。”
“那不如让他们就这样死了好。”樊熠道。
“也许他们的家人还在等他们回去,他们若是现在死了要怎么去找他们的家人呢?”柳琛云平静道,“还有,不问清楚他们是怎么上去的,又是要为何要偷采山莲,也许日后会有更多的人效仿他们,也上去白白送命。”
樊熠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
柳琛云:“他们既然敢冒死上山,想必是有另外的事比身体上的苦痛更难以承受。”
黔月:“柳大人说的不错,古越也该趁此机会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看看擅闯禁地会落得何种下场。”
从药园出来,抢花山的魁首似乎已经见了分晓,不少人在上山的路口处庆祝着。
远远的就听见了霁胜齐洪亮的笑声。
樊熠:“果然,我哥这下可保住他的族长颜面了。”
柳琛云:“霁师叔确实实至名归。”
樊熠有些不服气,“那是因为我没去和他抢。”
柳琛云余光看向樊熠,意味深长地抿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