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来,去哪儿?”沐绮恩知道钟斐臣婚前在总公司附近还有一套房,不过自结婚后就没去过。
难道他要搬出去,跟她分居?
“他没说,他只让我先回来帮他收拾东西。”
崔斌性情耿直,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让说的也绝对不说。
沐绮恩便不再往下问:“知道了。
“你告诉他,我不想离婚。
“我会在家里等他回来,不见到他的面,我绝不签字。”
“好的。”崔斌应了一声,上楼去替钟斐臣收拾衣物和日常用品。
沐绮恩闷闷地叹了口气,瞥见茶几上那两份刺目的离婚协议,没好气地拿起来塞进了一旁的抽屉柜。
夜幕沉沉,寒湿的海风侵面袭来。
沐绮恩打了个哆嗦,拉上窗帘,恹恹地去了浴室。
崔斌把钟斐臣的衣物和洗漱用品都拿走了,洗手台上东西少了一半,空空的,她莫名觉得有些陌生。
机械地做完刷牙洗脸的动作,魂不守舍地冲完凉,脑子里一团混乱,擦干身子时才发现没准备换洗的睡衣。
裹着浴巾出去,往床上一趴,懊丧地皱起了眉。
怎么办?他好像铁了心要跟自己分开了。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消除心结,放下防备呢?
她闭上眼,紧紧纠着被子。
身旁少了他,房里静得骇人。床也好似比平时大了几倍,和她的心一样空荡荡的。
空得发虚。
她慢慢挪到他常睡的那一侧,抱住他的枕头。
枕头上残余着他淡淡的体香,那是专属于他的味道,她喜欢的味道。
每次她撩开他睡袍,伏在他颈肩便能嗅到。
最近一次是三天前,那一晚的激情欢愉宛然就在眼前。
她心头一动。
对啊,他好像自制力很不好,每回只要她黏着他软声细语逗一逗,他便乖乖就范了。
不如她再主动一回?
日久见人心。先把他哄回来,同吃同住,日子久了,他知道她不曾对他不利,心防也就自然而然消除了。
她信心满满,打定了主意。
三天后,钟斐臣出院了,但他没让老许和崔斌他们告诉沐绮恩。
沐绮恩自己找季纯打听了出来,还听说他一出院就去了公司埋头工作。
这人真是,几天不工作就浑身不舒服似的,也不管伤口有没有痊愈。
唉!沐绮恩无奈又心疼。
她让樊婶煲了温补的鸡汤,打算快下班时送去钟意集团大楼给他喝。
时间差不多了,她从工作间出来,换衣服下楼。
到二楼楼梯拐角时,老许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从楼下餐厅传来:“这汤是给少爷的?”
“嗯,少奶奶亲自配的滋补方子,煲了三四个小时呢。”她听见樊婶答道。
沐绮恩在家里穿的是毛拖鞋,走路没什么动静,下面两人显然没察觉。
“你说要是少奶奶知道少爷一直叫我们盯着她,防着她,她会怎么想?”老许啧了一声。
“还能怎么想,难受呗。”樊婶努努嘴,稍微压低了嗓门,“小两口要闹离婚,我们是不是得跟老爷太太反应一下?别到时候怪罪我们。”
“那倒不会。”老许似乎很笃定,“真离了,下一个少奶奶肯定就是庄彩蕙。
“少爷的意思明显是先瞒着老爷太太,你偷偷打小报告,不怕得罪少爷和未来新少奶奶?
“况且,依我看,老爷太太他们也不一定反对。”
樊婶被他说服了:“倒也是,庄小姐和少爷同窗四年,没少给少爷写情书,当年还总找机会上家去找少爷。
“说起来老爷太太也并不反感,要不是早就和沐家约定好了,没准当年能成呢。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离的好。
“现在的少奶奶多随和,多好相处啊,换了那一个就难说了。
“诶,你说,那庄小姐怎么突然来泷城了?不会一直和少爷有联系吧?”
“有没有联系不清楚,只听说她是来泷城出差的,来了有半个月了——”
“咳……”沐绮恩故意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老许的话。
二人惊诧回头:“少奶奶……”
沐绮恩安然自若看着樊婶:“汤好了么?”
“好了。”樊婶早已将汤盛入保温盒里,连忙端着过来,满脸窘迫与歉意,“少奶奶,我们刚才说的,我们……”
“没关系,你们不过是说说心里话。”沐绮恩微微一笑,“许叔,麻烦你送我去公司。”
“哎,好!”老许刚悬起来的心随之落下,麻利地去开车。
沐绮恩进了总部大楼,特意嘱咐前台不要报告,她要给钟斐臣一个惊喜。
快到钟斐臣办公室时,却被门外工位上的崔斌急忙拦住,她并不意外,只是淡声反问:“我不能进去?”
崔斌有点局促:“不是,我去汇报。”
“不用了,我自己来。”沐绮恩绕过他,直接推开红木门进去。
办公室里家具换了,但布局没变,她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钟斐臣和他侧对面的陌生女人。
两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不敲门就闯进来,两双眼睛直直盯着她。
“老公,快下班了吧?我让樊婶给你煲了四物鸡汤,有助于伤口愈合的。”沐绮恩扬起笑容,径直走近前,将保温盒放在茶几上。
钟斐臣惊讶过后,转瞬间沉了脸。
沐绮恩恍若未觉,眸光不经意地转向旁边的女子:“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没必要。”钟斐臣冷冷移开眼。
什么没必要?是因为要离婚了,所以没必要跟她解释吗?
沐绮恩心中酸涩不已,好不容易维持的冷静从容渐渐撑不住。
屋内气温骤降,寒意飕飕。
旁边的女人似有些不自在,看了看沐绮恩,又看看钟斐臣:“这位是你太太?”
“马上就不是了。”钟斐臣很不耐地乜斜着沐绮恩,“你说要见到我的面才肯签字,现在见到了,可以回去签了。”
沐绮恩喉咙梗得难受,却佯作轻松:“你还没介绍,这位小姐是谁?”
她猜一定是庄彩蕙,但她要他亲口告诉她,不想只听别人说。
“那个,要不你们聊,我出去等你。”那女子拿着香包欲起身。
钟斐臣抬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语调低柔了几分:“别走。
“该走的是她。”
沐绮恩十指猛地抠入掌心,好疼。
他说该走的人是她!
他那么冷漠地赶她走,却那么温柔地挽留别的女人。
他明知道她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明明知道的。
她早就跟他说过,她绝不原谅婚姻里的背叛。
她不相信他真的做了那种事,可他却在用她最厌恶最痛恨的方式捅她的心!
“你就这么恨我?”沐绮恩红唇微颤,再也无法冷静。
“知道还问?”钟斐臣眼里渗着怒意,“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死缠着不放,有意思吗?
“你就这么爱我,离了我,活不下去?”
泪花涌上眼眶,沐绮恩仰了仰脸,狠狠忍着。
钟斐臣同样攥紧双拳,指节泛白:“我要早知道你这么难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娶你。”
沐绮恩听见自己紧绷的心弦“啪”地,断了。
泪也如断了线的珍珠,无声滚落。
她骄傲地想保住最后一丝自尊:“你说得对,死缠着不放确实没什么意思。
“你可千万别后悔。
“不然,我这么小心眼的人,一定会以牙还牙,一点一点统统报复回去。”
说罢,她傲然挺胸离开,不带一丝迟疑。
钟斐臣往后瘫靠在沙发上,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斐臣,你何必做得这么绝?你自己也不好受啊。”庄彩蕙没想到自己只是听说他受伤了顺便来探望他,就碰上了他和妻子闹离婚的一幕。
“我很好。”钟斐臣微微侧头看她,“抱歉,让你被迫卷进来。
“晚饭我请。”
“吃饭不急,你还是先把你们的事处理好吧。”
“只要她签了字,一切就都解决了。”他知道这次沐绮恩一定会签字的。
只要离了婚,就能解脱了,就能做回那个惬意自在充实无忧的自己,他想。
很快,他如愿收到了沐绮恩签字后的离婚协议,办完了离婚手续。
离婚登记那天,沐绮恩全程戴着墨镜,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比陌生人还陌生地背道而行,越走越远。
沐绮恩婚前一直住在沐家,婚后也没有另外置办房产,目前只能将工作间的器材、原料等等搬去星妮实验室,私人物品暂时搬回沐家。
“你们离婚了?”夏莹看着沐绮恩带着一堆行李进屋,仍有些不敢置信。
她知道大半个月前,沐绮恩和钟斐臣吵过架,但绝没想到会到离婚这一步。
沐泊伦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离婚了?
“上个礼拜,崇熹元前脚刚离婚,后脚他儿子也离了,现在你也离了,最近是流行离婚吗?”
古成亮一案还没公诉,那日在崇秀琢家发生的事属于案件相关,没人向外界透露。
沐泊伦和夏莹都不明白其中情由。
沐绮恩不曾向娘家人倾诉,因为知道即使说了也于事无补,只会给他们徒添烦恼。
“谁离婚了?怎么回事?”沐太太刚从外面回来,只听到了后半句,慌忙问。
“妈,是我。”沐绮恩仍然戴着浓黑墨镜,无精打采地,嗓音十分细弱,“我好累,想休息,你们明天再问好么?”
“诶……”沐泊伦还欲在说什么,被夏莹拉住。
夏莹指了指沐绮恩,又指了指自己眼睛,低声道:“大阴天的又没太阳,她戴着墨镜肯定是眼睛哭肿了,很难过,先别问了。”
沐太太望着女儿憔悴的背影,心里不平:“这叫什么事?
“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我们绮恩哪儿做错了?
“不行,我得问问秋兰,当初说了要把绮恩当女儿疼的,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她满腔愤慨,一个电话拨到了椰城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