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万福 第60章 心意

第六十章心意

赵瑾棠收回视线，面上露出些许的不好意思来，她往后退了两步，朝上官墨福身：“多谢郎君。”

话落，赵瑾棠又转过身去，微微俯身，看着自己跟前满脸无措的小孩，莞尔：“要当心，下次可不能这般鲁莽了。”

“是，多谢娘子原谅！”小孩说完，不敢再多逗留，匆匆撇了眼上官墨，手不自觉摸了把腰间后，眼尾露出放心的笑容来，跑开了。

翠微与丹桂疾步从铺子里奔走出来，一左一右将赵瑾棠扶住，连声问：“二娘子，可有伤着？”

“那小孩怎的走路不看路，”丹桂嘟嘟嘴，满脸气愤，“方才瞧见他直往二娘子怀里撞，将奴婢吓了好大一跳！”

赵瑾棠笑笑，似乎不怎么在意：“我无妨。”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站在旁边良久的上官墨视线落在赵瑾棠的面容，专注看着，而后又慢慢转移到她那双好看的眸子上，眼底似有情绪波动。

丹桂早就注意到了上官墨，原本对他存了感谢地心思，这会儿发现对方一直瞧着赵瑾棠看，心下有些不快。

她往前两步，将赵瑾棠虚虚挡在身后，朝人行礼，礼数周全：“多谢郎君伸以援手，救了我家娘子。”

上官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丹桂，笑了下，倒是个护主的小丫头。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上官墨眉眼冷峻，周身气势凌人，开口说话时却多了几分柔和，不似看着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抬眼看向众人身后的元记布行，再次看向赵瑾棠，笑道：“这布行可是娘子经营的？”

赵瑾棠神色自然，她往旁边让了两步，温声回答：“正是，我瞧着郎君面生，可是外地来的？”

“某是昭国人，”上官墨没有隐瞒自己的来处，说着又抬脚往铺子里走去，对这布行很是感兴趣，“对大邺向往已久，特地来瞧瞧这风土人情。”

赵瑾棠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若是不注意看压根瞧不出什么，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铺子里的人听见“昭国”二字时，说话的嗓音都低了不少，周围有不少视线有意无意德瞟过来。

上官墨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他看向赵瑾棠，正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听赵瑾棠道：“郎君若有喜欢的，告知地址，店里伙计会直接送到您住处。”

恰在此时，绪风从铺子外头进来，径直朝着赵瑾棠走去，拱手行礼，“二娘子，夫人使人来传，叫您回府一趟。”

赵瑾棠应声，她扭头朝上官墨微一颔首，而后走到柜台旁，与翠微又吩咐了几句，这才领着绪风和丹桂出了铺子。

上官墨的视线始终跟随赵瑾棠，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马车上，柔和的眉眼慢慢往下压，带着几分沉重的压迫感，大拇指上的扳指被他轻轻转动着，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亮，很淡很淡。

良久，他低下头看向扳指，极轻的笑了下：“找到你了。”

——

另一边，元府马车上。

赵瑾棠撩开车帘，却发现马车并不是往元府的方向去，“绪风，这是要上哪儿去？”

闻言，丹桂也拨开帘子瞧，看见外头的景象，有些疑惑：“咦，不是要回府吗？”

“回二娘子，是小王爷，”绪风老老实实应答，解释道，“方才小王爷瞧见您被人缠上，特地叫属下去解围的。”

赵瑾棠“嗯”了声，不再言语，她放下帘子抬眼却对上了丹桂的眼神，挤眉弄眼的，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丹桂，你这是什么表情？”

“二娘子，您跟镇北王府的小王爷是不是……”丹桂压低嗓音，凑过去悄悄问，“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二娘子明知故问，”丹桂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不知想到些什么，她又有些惆怅，“只是，那可是小王爷，二娘子还是要三思。”

赵瑾棠瞧着丹桂满脸认真，仔细替她打算的模样，心下一软，转而问道：“丹桂，你是何时知道我与小王爷熟识的？”

“二娘子下青州那段时日，我瞧见翠微姐姐与那位名唤赤羽的护卫在墙头说话，心中隐隐便有了猜测，”丹桂说着，又连忙向赵瑾棠表忠心，“不过二娘子放心，奴婢谁也没说！”

“我知道，”赵瑾棠笑笑，又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觉得张小王爷此人如何？”

“对二娘子吗？奴婢虽没有见过您二人独处，但我觉得他对您应当是极好的，”丹桂说着，朝着马车在努努嘴，小声道，“不然，绪风才不会帮他来接二娘子呢！”

主仆二人交心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住，绪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二娘子，到了。”

赵瑾棠下了马车，发现这不是往日里他们常去的云湘楼，而是一处位置极其隐蔽的小酒馆。

赤羽从暗处迎出来，恭敬道：“二娘子，郎君在里头等您。”

赵瑾棠颔首，走过前院，阵阵酒香扑鼻而来，一路上却没什么人在，直至穿过一片竹林后，她才瞧见了竹林深处的亭子。

亭子里，不止沈宴一人。

见赵瑾棠过来，程实甫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朝着她深深作揖，拜下一礼：“殿下，别来无恙啊。”

“程大人！”赵瑾棠连忙走过去，将人扶住，“我如何受得了您这大礼。”

微风阵阵，竹林里传出哗啦啦的声响，伴随着阵阵鸟鸣，显得十分幽静舒怡。

赵瑾棠微微起身，双手接过程实甫递来的清酒，才放下，便听见程实甫感叹道：“没想到，老臣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长公主殿下，这世间竟有如此怪诞之事。”

“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从未想过这事，”赵瑾棠莞尔，“程大人特地见我，可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清楚？”

程实甫点头，直接道：“我程家自太祖皇帝建朝之初，便一直跟随辅佐每任天子，直至今日，老臣知道殿下此番回京的打算，只是老臣想问问殿下，您将来可能亲自登上皇位，护佑我大邺百姓？”

赵瑾棠没有回答，她垂眸看着面前的清酒，酒面随着微风晃出阵阵涟漪。

沈宴坐在她身侧，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半晌，赵瑾棠重新抬起头，直言道：“程大人，我不愿。我心中早有人选，小八虽爱玩，但他聪慧机敏，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届时，还望……”

“殿下，”程实甫摇头，不顾礼数地打断了赵瑾棠的话，说道，“将来能坐上这皇位的人，只能是你。”

赵瑾棠笑了：“程大人，先不说我如今的身份，就算是所有人都拥护我登上皇位，我也不愿，我只想，替父兄，替北境军，替所有无辜惨死的人讨一个公道。”

赵瑾棠掷地有声，不容人拒绝。

自重生之日时起，赵瑾棠便已经打定主意，此生再不入朝堂宫闱，她只想将赵桓绳之以法，还所有冤魂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程实甫看了她良久，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道：“老臣知道了。”

借尸还魂本就是天方夜谭，朝堂上那帮老古董不是都像他一样开明。

若将来尘埃落定，又有人拿什么皇家血脉说事情，想来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最后遭难的也只有百姓。

沈宴侧首，看着赵瑾棠，而后挪了挪位置，默默探手握住了她的手，宽大的袖袍将两人交叠在一处的手挡住。

赵瑾棠抬头，却见沈宴已经转开头去，与程实甫说起袁家的事来。

她重新垂下眼帘，片刻后，唇角漾开浅淡的笑意，这路上，多一个可以全身心依赖的同行人，好像也不错。

——

三日后，承光殿，长亭宫宴。

赵瑾棠与元则礼到宫门外时，已经有不少的大臣携家中夫人，女儿三三两两的聚在了宫门口。

一眼望去，年轻娘子们姝容绝艳，大有百花齐放之势；郎君们身姿挺立，气质也是各有千秋。

“看来今日便会定下联姻人选，只是，如今还没有打听到昭国到底是要嫁还是要娶。”元则礼与赵瑾棠站在一处，兄妹二人低声说着话。

“见过清平乡君。”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含着调侃笑意的清脆女声，赵瑾棠下意识回头望去，恰好瞧见徐华兰朝着她眨眨眼睛。

她有些无奈，讨饶道：“你怎么也要这般戏弄于我？”

徐华兰走过去，先是朝元则礼福身问好：“元大人。

“这才扭头看向赵瑾棠，主动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这怎么能算是戏弄，圣上御口亲封的乡君，这可是多少人艳羡的殊荣！”

元则礼余光瞧见沈宴与赵睿并肩站在角落里，与赵瑾棠叮嘱几句后，元则礼便朝着他走了过去。

元则礼与沈宴一同在大理寺任职，沈宴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两人走在一处倒是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因此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们二人在一起会说些什么。

徐华兰也只是随意瞟了眼，便收回了目光，赵瑾棠往她身后瞧，问道：“怎么不见徐将军？”

“兄长？他方才就被人喊走了，想来是有事，毕竟今夜的宴会布防是他负责。”

赵瑾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徐华兰的视线被赵瑾棠腰间的香囊吸引。

那香囊所用布料奢华但不惹眼，可上头的图案针脚缝制却十分粗糙，连线头都落在了外面，不过里头倒是鼓鼓囊囊的。

“怎么戴了这样一个香囊？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徐华兰惊讶，仔细端详，笑道，“这不会是你自己缝的罢？”

赵瑾棠顺着徐华兰的视线低头，看向香囊，她伸手将香囊放在手中，轻轻掂了掂，想起昨日沈宴别别扭扭却又珍重的模样，眉眼不自觉变得温柔。

“是平安符，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徐华兰见赵瑾棠不欲多说，又瞧她那副温柔模样，福至心灵，道，“哎呀，不说这个了，走，我引你去见几个人，她们早就见见你这个连圣上都要高看一眼的青州女菩萨了！”

……

夜色降临，承光殿各处烛灯都已经亮起，宫灯烛火明亮，照亮了长廊。

大殿内丝竹之声尽起，宛转悠扬，叫人不自觉放松心神。

赵瑾棠坐在席位上，遥遥与坐在对面的沈宴对视一眼，二人眼神只停留瞬间，便又各自移开。

收回视线时，赵瑾棠碰上了另外一人的视线，她身形微顿，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来。

上官墨端起酒杯，朝着赵瑾棠示意，嘴角含笑。

旁边，是安静和顺的上官珺，始终微垂着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不多时，一道尖细高昂的嗓音响起：“圣人至！”

话落，赵桓便牵着云妩进了大殿，身后跟着一众宫妃，为首的是端妃——徐华瑜。

“拜见圣人，恭请圣人万安。”

“拜见皇后娘娘，恭请娘娘万安。”

赵桓带着云妩落座，面容沉静，天子之威尽显，道：“诸卿免礼，开宴罢。”

方常应声，一甩拂尘：“开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场宫宴的目的也终于被赵桓主动提了出来，他看向昭国使团所在的方向，笑道：“西川郡王，今日这宴会可还满意？”

上官墨起身，作揖行礼：“自然是极好的，贵国有心了。”

说着，赵桓的视线又转到上官珺身上，道：“这位便是广阳公主？”

上官珺还未应声，就听见赵桓问道：“不知广阳公主对我大邺儿郎可满意？可有心仪之人？”

……

赵瑾棠坐在位置上，遥遥看了眼云妩，对方面色苍白，就算是精心打扮，也盖不住眉眼间冒出来的虚弱之感。

赵瑾棠眉头微微皱起，多年不见，云妩阿姐的身体竟然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赵桓这伪君子，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正出神间，赵瑾棠忽然感觉自己被人碰了下。

她扭头看向元则礼，面露不解，只见对方动作极小的示意了下赵桓的方向。

赵瑾棠回神，这才注意到殿内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不是面露惊讶，就是震惊非常。

她起身行礼，还未开口，便听见赵桓耐心问道：“清平乡君可是身体不适？”

“婉仪无事，只是头一次进宫，觉着新鲜。”赵瑾棠温声回答。

赵桓颔首，继续道：“昭国有意与我大邺联姻，修秦晋之好，西川郡王方才又向朕替昭国天子求娶你为皇后，清平乡君以为如何？”

虽是商量问询的语气，但话语中的压迫感十足，赵瑾棠怎么也没想到，上官墨竟然会有如此请求。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使团方向，瞧见上官珺眼底的惊诧，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

什么求娶皇后，这压根就是上官墨的一时兴起。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居然让上官墨有了如此决定？

赵瑾棠良久未语，赵桓渐渐生了几分不耐，大殿内落针可闻，他将杯子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嗓音低沉：“清平乡君可是不愿？”

一旁的云妩突然出声，解围道：“圣人，这事儿来得突然，想来乡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若多给乡君些时日，如何？”

上官墨的视线紧紧锁在赵瑾棠身上，瞧见兄长这副模样，上官珺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变化。

她心中万分震惊，难道眼前这位清平乡君，真的是当年那位大邺公主？

除了这个理由，上官珺再也想不出能够让上官墨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将人霸占的理由。

她心中划过悲凉，替好不容易重生的赵瑾棠感到绝望，终究是逃不过。

就在气氛僵硬之时，大殿中突然响起道散漫冷冽的笑声，众人寻声望去，瞧见了沈宴。

沈宴一身靛蓝色银丝滚边长袍，外头罩着玄色披风，玉冠束发，雅正端方，眉眼间却显露出些许不快，直言道：“西川郡王，你那位王兄乃是一国之主，想来是做不出夺人妻的事来罢？”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震惊，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就是联姻选后，怎么就扯上夺人妻这荒唐事儿了？

沈宴慢条斯理的起身，忽略掉自己身旁赵睿挤眉弄眼的模样，朝着赵桓拜下一礼，道：“圣上，清平乡君乃是臣的心上人，我二人心意相通，臣已允诺乡君，入赘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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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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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