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已是腊月二十八,隆冬时节,瑞雪纷纷扬扬,京师重地一片雪白。
皇宫的门在吱呀声中准时打开,门外已经排好了准备上朝的官员,文臣武将个个脸带喜色。
昨晚边关八百里加急,传来大捷,说是大司马将胡人可汗斩于阵前。
待两班朝臣进到殿内,三呼万岁后,但听龙椅上的皇帝轻快的唤群臣平身。
“诸位爱卿平身。”
这声音里的喜悦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朕昨日里接到边关捷报,胡人的可汗被大司马亲自斩杀于阵前,且大司马俘获胡人重骑三万余人,真真是大快人心。”
在众人还未站稳身形之时,皇帝已急不可耐的分享了这场关乎国运的胜利。
众人又急忙跪下:“天佑我朝,陛下圣明。”
在群臣的恭维声中,李端才堪堪忍住激动之情,还记得自己身为皇帝,是天下的表率,切不可再如此喜形于色。
大殿上,群臣奏事完毕,随侍李端左右的大太监张本,得李端示意,宣读了李端开后宫预备选妃的圣旨,凡三品以上官员之女皆可参选。
一时间,大殿上群臣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之心。
适逢本朝大胜,边关起码安稳二十年,皇帝后位空虚,若是家里的女儿得了皇帝喜爱,诞下皇子.....哎呀,不敢想、不敢想,着实不敢想。
待圣旨宣读完毕,张大监又按李端之意,宣布即日起休沐,待到上元节后再上朝。
文武重臣出得皇宫外,个个步履匆匆,待到夕时大司马大胜和皇帝选妃的消息已飞遍大街小巷。
京中三品要员家中有女儿的个个嘴角裂开至耳根,那只有儿子的人家恨不能马上出个女儿。
下了朝,李端去给徐太后请安,徐太后大笑着将李端扶起来。
“好了好了,陛下莫再做劳什子虚礼了。今天哀家着实高兴,你快起来陪哀家说话。”
李端靠着徐太后坐下,将监军写的报告,细细讲给徐太后听。
徐太后不亏是将门之女,便是听见李禅大腿被咄密砍中,也是毫无惧色。
“我儿勇武,一条腿换一条命,值当。”
除了监军的事宜,李端此次前来更是与徐太后商议那些胡人俘虏的。
“母亲,禅姐说这些胡人俘虏好生教化,若干年后,便可归化。”
李端与徐太后仔细分析了其中的利弊,俩人拿定主意后,便说开年后的早朝就下旨意。
李端见太阳偏西,事也说定,便意欲回宫。
不想徐太后一把拉住李端:“陛下莫不是忘了,这选秀女的圣旨下了,可这选中的人名儿你还未给哀家透底呢。”
李端选妃除了前朝大臣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书外,也盖因着徐太后催不着李禅,而那想要抱孙的心实在按捺不住了,巴巴的催了李端好几回。
李端才下旨选秀,李端本意是假意开选,然后一个也没选中,待到大司马班师回朝,太后娘亲的火力肯定集中在李禅身上,公主选驸马、大婚等够得太后娘亲忙的了,他就可以继续逍遥几年。
选妃有什么好,现在正是干事业的好年纪啊,拿去结婚生子岂不是浪费。
今年除夕宫内没有大宴群臣,众人皆知这是在等着大司马回朝后大办宴席。
除夕家宴,只李端和徐太后俩人用的,李端陪徐太后用了几杯好酒,有些不胜酒力,晕乎乎的陪徐太华看完烟花后,就由张本搀扶着回宫了。
徐太后喝了几杯不够尽兴,便来带舒太妃宫中。
这几年李明珠渐渐长大,性子娇憨,料理吃食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些个菜做得比御膳房还合徐太后的口味。
徐太后来时,李明珠将将把吃食摆上,舒太妃似意料之中。
徐太后掏出好酒,李明珠摆上好菜,俩人默默地看着舒太妃。
舒太妃清清嗓子,好啊,我这出故事:“却说那秀才......”
宫中一片祥和。
宫外大理寺卿白正则家中,却是一片乌云。
白正则家中一儿两女,大女儿早已成婚,这小女儿年方十六,平日里乖巧懂事,斯斯文文。
今日听得父亲要送自己去选秀,却是梗着脖子宁死不从。
无论白正则如何规劝,白二小姐白文清一口咬死,若要送她去选秀她便吊死在宫门口。
白文正被自己的亲闺女气得头风发作,年夜饭都吃不下去。
而反观京兆尹家摩拳擦掌,对于选妃是跃跃欲试。
京兆尹文家,虽比不得姚家在京城的根基深厚,但也是世家大族,家中嫡女本就是按当家主母培养,现如今皇帝开后宫选秀,文家长女文芙蕖更是想着一步登天。
今年除夕各家欢喜各家愁,这里自是不再详说。
且说那辽城内各营上下具是统完军功,李禅的亲卫营将军功册收走。
捷报已先行发往京城,李禅亲登了各营主将的军功录,只待论功行赏。
莫说全营上下已更换了甲胄,就是那战马也敷了药回了马厩,全军人马俱是得到了修整。
辽城的驻扎营地内,每日炊烟缭绕,伙头兵忙进忙出,好好的做了三日的肉食给大军上下慰劳。
冬日里,金疮伤口好得慢,若是其他营里,打了胜仗回营少不得是喝酒赌钱。
大司马军纪森严,但有吃喝嫖赌、烧杀抢掠的皆是军法处置。
便是开营休沐,也无那违法犯纪之徒。
不少兵卒路过那花楼,便是口水已流至嘴角,双眼死死的盯着花娘,也不敢走进花楼一步。
大棍子倒还好,大司马铁面无私,革你军功,那才是白干。
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混来的军功,这一顿饱和顿顿饱,全营上下还是分得清的。
在辽城驻休之时,李禅每每爱去胡人的战俘处查看。
有那手艺精进者,在打铁铺子里挥汗如雨。
也有那会给牲畜接生的,这冬日里牛羊产崽,自是从东家忙到西家。
而那没有手艺的,自是出力气,修房盖屋正是需要劳力,抗柴打水也是需要一把子力气。
这日,李禅来到书院外,听得书院内一众学子正在学说胡语,夫子说一句,学生跟一句。
李禅心意一动,想起有几个胡人少年,年纪着实小,也没有手艺傍身,出门做劳力也没甚力气,何不将他们拿来跟学子学说胡语。
李禅着人叫来那几个少年,让夫子领入书院,又排人看守住这几人。
刚开始学子们的胡语还带着汉话的腔调,后来跟胡人说得越来越熟,久而久之,便是地道的胡语了。
而这几个少年,本来无法凭劳力挣来吃食,也没有手艺,已灰心丧气的认为汉人要杀掉自己这几个包袱。
未曾想还有这等机缘。
这几个少年在书院练习一天胡语,便得两餐饭食,遇到年节书院加餐,还能跟着混个肉食。
顿时成为胡人俘虏里的香馍馍。
有那脑子灵活的,在日常做工的时候就跟着汉人学汉话,不多日也可以结结巴巴的说几句汉话了。
有胆子大的,已向看守自己的小队长连比带画的说着夹生汉话,请求去书院了。
李禅招来郭怀勇及其主薄,在告示上新添一条:学会汉话可多领一个米糠窝头,会汉字可多领一个杂粮窝头。
一时间胡人俘虏里俱是学汉话、习汉字。
你要问没有纸笔,如何习字呢?
不是有雪地么?在雪地上写就行了。
一介俘虏,还要什么纸币。
除夕夜,李禅让伙房做了烤羊肉,大锅的羊汤管饱,便是整个胡人俘虏,也领到了杂粮窝头。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大司马换上盔甲,在全军上下的期盼中出发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