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禅的虎头刀透过咄密的护心镜,直插入土,不可一世的胡人单于被钉在了自己熟悉的草原上。
似五体投地般,咄密整个身躯贴着自己热爱的草原。
自己戎马一生,马革裹尸也是情理之中,只可惜阿哥给自己置下的塞外马场,不知是何等风光,还未曾去看过。
胡人士兵看着周围欢呼的大兴兵卒,面面相觑,随着李禅的命令下来:“降者不杀。”
胡人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在三军主帅都死于阵前,还有什么好抵抗的,纷纷放下弯刀。
李禅高举咄密的弯刀:“今日我大兴斩杀胡人单于于阵前,为我大兴枉死的子民报仇雪恨,儿郎们,可畅快?”
“畅快、畅快、畅快”大兴军士皆是高呼,欢呼声震越天际。
霍青行在阵后听得如此好消息,也不禁裂开冻裂的嘴笑了起来,好,真好。
大军开始清点战场,有李禅的亲兵牵来李禅的坐骑,李禅浑然不顾全身的伤势,带着亲卫军开始巡检阵地。
大兴兵卒个个喜形于色,甚至已经在聊晚上大司马会不会允许他们烤羊来吃。
大战后打扫战场自是不提,已有那传令兵持李禅手信打马回转辽城,需要辽城这边准备好粮草,大军即将回转。
当天夜里李禅传令三军,埋锅造饭,将那冻硬的肉干煮热,再将胡人王帐内清理出的吃食都煮上,明天一早大军开拔回转辽城。
活下来的将士们无不欢欣鼓舞,大军得胜,有军功的已然在盘算这次打回城后的嘉奖了。
甚至于那些随军而来的胡人也咧开嘴笑起来,不用打仗了,不知这草场以后他们是不是也能放牧了....
待得李禅回到辽城已是半月之后,不比打仗前的急行军,得胜的大军队形整齐,一路上还押送着胡人俘虏。
这些胡人军士,有一些面孔稚嫩且茫然,只是懵懂的随着俘虏队形往前走。
也有那狠辣的老兵,低着头却也是斜眼看着大兴的军士,自古胡汉不两立,这大兴的军士怕也不过是押着他们回了汉地砍头,好振他们汉人的威风,若是他们可汗赢了,哼少不得这些个汉人要到草场去做奴隶。
辽城内虽还盖着白雪,可处处张灯结彩,便是那最贫困的人家也挂上了过年才挂的红灯笼。
大军进城,城内老百姓奔走相告,待那胡人俘虏队伍进城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朝胡人丢了雪疙瘩,两旁的百姓有学有样,纷纷朝胡人俘虏丢雪吐唾沫。
“呸,胡蛮子,叫你们杀我们汉人。”
回城的路上李禅已与贺庆武商议,将这些胡人十四以下的俘虏送去内城,十四以上的留在外城,五人编成一组。
外城的给胡人盖房舍、修理牲口的圈,内城的有手艺的送去做手艺,没手艺的送去学手艺。
自张守城自获中卫大都督需驻守西夏、史文龙又做了仁宗的保安队队长后,留在李禅身边的得力大将便是秦义和贺庆武了。
待大军全部进得城来,李禅令各营主将领了自己的兵卒驻扎,明日便要升帐议事。
福禄公公一早就等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巷口,直至日头偏西,才看见李禅的身影,福禄公公一甩拂尘就迎了上去。
“殿下,好殿下,你可真是吓死公公了哟。”
福禄一边说着,一边朝李禅的腿上瞧。
厚重的铠甲上皆是斑斑血迹,李禅脸上全是冻裂的口子,嘴唇上白皮翻起,只那双眼睛依然藏着星辰。
李禅咧开嘴笑着:“公公,今儿我要吃麻辣锅子,你必须管够。”
福禄看着这傻公主,眼睛糊成一片:“好好好,管够管够。”
李禅瞧得福禄的眼泪,有些疑惑:“我打了打胜仗了,公公怎么还哭了?”
福禄也咧开嘴笑着:“公公高兴呢,殿下好生厉害。”
福禄似瞧不见李禅冻裂的手掌,似瞧不见那大腿上包布上的血迹般。
为那个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小女孩高兴着,真好啊,大公主,你得偿所愿了。
入了府中,寿喜公公早就准备好热水为大公主沐浴。
寿喜公公伺候得仔细,绕是李禅头发早就打结,在寿喜一双巧手下,又重新变得服帖。
待得李禅通身洗透,寿喜又仔细的按照郎中的要求为大公主的腿包扎后,已是月上中天。
李禅与福禄、寿喜吃上了麻辣锅子,正如李禅所说般,今晚管够。
军中上下得知明早大司马升帐议事,皆是欢欣鼓舞,军营内热火朝天的商议着。
有人说:“想不到把,这次劳资可是杀了胡人的一个队长。”
也有人说:“我们绕至胡人军后的时候,我砍了胡人的一个小将。”
若不是军中规矩森严,待到传令兵传令就寝,估计大伙能商议一晚。
这一晚,是大军开拔以来最踏实的一晚,大战告捷,明天充满了期待。
第二日一大早,是个大晴天,李禅着了一身黑色长袍,端坐在帅位上。
左右下首乃是贺庆武和秦义,之后乃是霍青行和贺谨行,再往后乃是顾放......各个将官依次排列,自不细说。
将官们拜见了大司马后,李禅执大司马印信通传三军:“着各营将士统列名籍登记伤亡、自对正起往各营主将上报军功,自今日起,五日后止。”
军户之人,从军者不为保家卫国便为封侯拜相,李禅向来赏罚分明,各营将士也都肯跟着李禅打仗,舍生忘死皆为了那出头之日。
待得大司马将各项事务安排下去后,各营主将自是领命而去。
李禅便带着福禄一起亲自去处理胡人俘虏事宜。
内城不得骑马,何况李禅腿上有伤,便坐上了福禄安排的轿子,李禅先去了内城的胡人俘虏营地。
早早的已有内城的手艺人在挑选合适的俘虏了。
待见得福禄公公,便知来人是大司马,众人让出一条道来。
这片营地内只有区区四五十人,这些胡人皆是少年,眼神清澈且懵懂。
个个只老实的站立成排,也听不懂汉话,也不知这些汉人要做何。
昨晚他们也自行商议着,这些汉人把他们从草场上带到城里,想来也不是要杀他们,不然一路上为何还给他们干粮吃。
李禅让福禄带了一队人过来,这些人有些是军士有些是商户,但这些人皆懂汉话和胡话。
李禅留了俩人在这个营地,又让人将写着胡话和汉话的告示贴在了墙上,那俩人就站在告示旁,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都可以向他俩询问,若是有手艺人要带着胡人俘虏,也可按告示上的条令办。
郭怀勇此次也随着李禅出征,归来后对着自家夫人道:“夫人啊,指不定为夫能带着你去看一看南边的风光咯。”
待李禅走完内城的俘虏营后,便招了辽城几家书院的院长来见。
“本座问你们,你们几人会胡语?”
辽城常年被胡人所扰,自景朝年间,便有胡人前来叫阵,若是说胡语,几家书院的院长皆会说,若是写胡文,只有潜心书院的院长会。
潜心书院的院长乃是一位六十高龄的书生,早些年游历大江南北,便是漠北也去过,见多识广,后因机缘巧合救了一名胡汉混血的女子,又因娶其为妻,便在妻子的教授下学会了胡文。
李禅便请此女子与院长一起开设胡文课程,就先从几个书院开始,教人学胡文、说胡话。
如此这般,便有那孩童在肖氏烧饼摊上遇到那胡人汉子时,可以用简单的胡话跟那汉子交流了。
那汉子的爹也因着有军功,便在外城住了下来。
他爹躺在火炕上,肖氏把火炕烧得热热的,让祖孙俩就在炕上玩耍。
老头捏着自己暖呼呼的腿,心里唾弃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好日子不早点带他劳资过来,白白在草原受了那么些年的罪。
那边自己的小孙女唤他:阿爷,喝鱼汤了。
这儿媳妇好啊,料理得一手好吃食,比他儿子做的那猪食强多了。
老头心里跟这火炕一样暖。
不打仗了啊,真好,这日子啊,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