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苇很是警惕,街上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恐被人认出来。她拉着朝烟躲到一条僻静巷子处,左右仔细看过无人,才放心说话:“朝烟,你和阿娘可还安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们。”
“小姐,我们也想你啊,姨娘日日都念你,有时还背着我偷偷抹眼泪,你快随我回家去看看她吧!”朝烟说着拽起云苇就要走,一副心急的样子。
云苇却拂开朝烟的手:“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回家,不能连累你们。”
“你都回京城了,还不能让秦姨娘看看吗?她担心你流落在外食不果腹,又担心你有性命之忧,我都怕她急出病来。”
“我何尝不想见阿娘?可是我乃戴罪之身,若回了李家只怕给全家带来灾祸……”
朝烟反问:“你在何处栖身?祁将军能保你平安吗?”她看着云苇一身男装,又问:“你为何装扮成这样?”
“说来话就长。祁将军带我入了军营,说是打扮成男子模样行走更为方便,他本想将我安置在祁府,可惜祁府众人并不希望我留下来,所以我就离开了。”
“那祁将军呢?他不管你吗?”
云苇小声解释:“他入宫面圣,被圣上责罚,受了六十棍杖责,人事不省……”
闻后,朝烟更是心中不舍:“祁将军真是高义,可惜祁家其他人比不上他。小姐跟我回家吧,你一个人在外面多可怜,秦姨娘要是知道肯定会伤心的。”
“不了,你回家莫向旁人提起见过我,我过得很好,等我在京中观察一段时日再做决断。”
“好什么好呀,你看你瘦的都皮包骨头了,你肯定吃了很多苦。”
云苇:“听话,你可不能坏了我的安排。”
“你好歹告诉我你住在哪儿?我可以偷偷给你送些吃食和银钱。”
“不用了,你照顾好阿娘就行,快回家去吧。”云苇知道朝烟揣着包袱是出来卖绣品的,她们的日子并不宽裕,她不能指望她们的接济。
朝烟还不肯走,她想跟着云苇探探住处,但是云苇并不依她。
主仆二人正拉扯之时,好巧不巧陆浔从此处路过,他本笔直向前走去,却忽而一个回头绕了过来。他手中握着一把文人素来爱摆弄的折扇,故意拿扇子在手心里敲了几下,方对着云苇调笑道:“想不到啊云老弟,你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跟这么俊俏的小娘子拉拉扯扯,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云苇赶紧松开朝烟的手,向朝烟使了个眼色,朝烟迅速意会小跑离去。
陆浔:“哟,小娘子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跑了?莫不是怕见我这生人吧?”
“陆公子你别误会,方才那姑娘是一位故友,许久未见,才多说了会话,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用不着遮遮掩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我是懂的,小娘子模样周正,你小子眼光不错。”陆浔说着还专门朝云苇挤眉弄眼一番,叫她十分难堪。
她选择拂袖而去,不再理会他,陆浔却跟上她的脚步,一路上叽叽喳喳,见她买了纸笔又好奇:“你又不做功课,要纸笔作甚?早点说声就好,我那可有一大堆。”
云苇有一搭没一搭回道:“我要给茅草屋的主人写信,告诉她暂借她家的房子一住。”
“那你也顺便帮我提下,说我也要借她的房子住,我可以付房费的!”
云苇白了他一眼:“你既然不缺银钱,为何不去住客栈?”
陆浔懒散道:“住客栈多没意思,我此番出来就是要体会百般滋味,日后登阁拜相了也好知晓民情,不至于做个聋了瞎了的虚官。”
就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云苇着实不敢相信会有入朝为官的一日。
一回到祖宅,云苇就开始给许君悠写信,陆浔闲来无事晃到她的柴房来,四处打量:“你这柴房也太小了点,还不如跟我一块睡在正屋,多宽敞。”
云苇头也不抬一下:“我喜欢清静。”言下之意就是嫌他太吵闹。
陆浔并未领会,还探过脑袋查看她落笔之处:“想不到你的字如此好看,跌宕遒丽、笔翰如流竟比我还胜些。”
她从小没有学习其他技能的机会,只好在写字上多下功夫,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磨炼心性,日积月累就有了现在的落笔生花,即使是父亲也常称赞她字写得好。
面对陆浔的夸赞,她只谦逊道:“不过写着玩罢了,定比不上你要赶科考的功底。”她想起他出门要办的事,才问:“祁家私塾怎么样?可进得去?”
“别提了,我在私塾门口等了一上午,没看见祁致修半个人影。后来抓着个私塾先生问了才知道,祁家出大事了,定远大将军被官家杖责卧床不起,祁致修怕是忙得根本顾不上私塾的事情,已经好几日未来。哎……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陆浔自顾自抱怨,丝毫没有察觉到云苇的脸色有细微变化。她惦念祁致清伤势,不知这几日可好了些,便假装随意问:“那定远大将军伤的重,能好吗?”
“应是无妨,听私塾先生讲,大将军已经醒了,能进些清淡饮食。你说官家也真是,怎么有功劳者还被罚得这么重,我都替大将军叫屈。”
得知他能吃东西,她就放心了不少,但没有再与陆浔说动说西,怕露了破绽,只一心将信写好早点送出去。
另一边的祁府,众人为了大将军养伤皆是几日未睡过整觉,眼见他一日好过一日,能开口小声说话了,祁央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祁致清伤在背部与臀部,只能趴卧在床,喝了一小碗白米粥后,缓缓转过头扫视了一圈围在床榻前的人头,祁央是个顶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他在找人,可他要找的那人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祁央故意岔开他的视线,高声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公子该休息了。”
“是。”祁致修夫妇和几个仆人应声退下。
祁央也起身准备离开,却还是听到侄子虚弱的声音在问:“云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