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睛 第5章 第 5 章

这次的事情成为了整个小镇的话题，幸亏小镇封闭不好进出，否则以这个传播速度，三天就能传到月亮上。

腐烂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久久不能散去，穆沐匝吧匝吧，甚至觉得嘴里也有些味道。

镇上的学堂叫穆沐去上学，可是另一边，镇长又希望穆沐能去帮忙照顾候玄英。尽管自己儿子冒犯了他，但是穆沐是他除弟弟之外唯一有交情的朋友了。

候寒辰的眼睛也很好看，上挑的眼尾攀上了岁月的痕迹，他抿着嘴，作为镇长，也作为一个父亲，他都颜面尽失。

知道自己的馊主意有多冒犯，镇长给出了一大笔钱。

朱明倒是乐意，可是薰风不答应。孩子要读点书了。

“我放学再去照顾可以吗?”穆沐想搞清楚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关系到他能否回到现实世界。

薰风点了点头，夸华子长大了，知道给家里赚钱了。

镇子上就一所学堂，人不多。因为大家普遍认为读书没啥用，只是逃避干农活的借口罢了。可是镇长强制孩子们要每个人上两年，学费都可以少交，孩子们得上学。

穆沐进去后发现学堂里面实在破的不行，只有一个老师。几张破桌椅和一个黑板，构成了这个镇子的学堂。

那个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副超厚的眼镜戴着，眼睛看起来只有豆大。配上他严肃的脸，看上去滑稽极了。

他头发从不打理，已经快到肩头，人中和下巴上都被胡子盖住，除了脸颊和额头，似乎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尽管模样邋遢，他的指甲里却没有一丝泥，衣服虽然已经水洗得褪色，却也是干干净净，脚上的布鞋也看得出有认真擦洗。

“朱华，你来回答。”

被点名的穆沐回过神来，啪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小小的黑板上只够塞下一行诗：“年年到朱夏，薰风自南吹。”字迹隽秀工整，的确是有些水平。

穆沐抬头和那双豆豆小眼睛对视，“每年夏天，温暖的南风就会吹拂过来。”

老师点了点头，殷切的目光看向了穆沐，似乎很是欣慰。他似乎并不奇怪，一个放牛的孩子为什么会明白晦涩的诗句。

“暖风自南吹，会吹往哪里？”

“北边。”

“坐下吧。”老师点头，便带着大家朗读起来。

下学后，朱明主动来接孩子，打算带他去候宅看望候玄英。穆沐见到身材结实的朱明，一阵小跑，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都是一笑，并肩走在土路上。

朱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袋动物饼干，用塑料袋装起来的。穆沐接过，上面还残留着父亲的温度。

抿着嘴巴，穆沐的眼眶有些湿润。

“别感动，从你妈那里偷来的，她等着你回去吃饭呢。”见状，朱明一把抱起小子，仿佛哄小孩儿一样的颠来颠去。“到时候多吃点肉，别让你妈起疑心。”

穆沐点头，一口塞了俩饼干。然后双手锢着朱明的头，一起走向他们融不进的另一个世界。

“老朱你先回去吧，今晚给华子备了晚饭，候老爷打算留他一宿。”开宅子外院铁门的管家说着，脸上虽然写满了歉意，可动作却强硬得很，丝毫没有想让朱明进来的意思。

就算老朱经常来这里送肉，已经算半个熟人，可他就是不会网开一面。

朱明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和孩子再见，然后就站在原地，直到看着穆沐进了宅门，他才离去。

一回到家就开始和薰风告状，然后趴在她怀里哭。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他吸着鼻子,搂着薰风的腰，“早知道就不答应了！”

薰风拍着这个壮汉的背，哄着他说，“噢噢噢，咱们小明受委屈了。”

朱明坐了起来，“咱们小华子才是受了委屈，一边上学一边还要管镇长那个疯儿子！”

穿着紫色棉质睡裙的薰风也是楞住，按理说学堂归镇长管，他既然想让儿子去照顾，大不了不让儿子上学就好了，为何学堂那边还是发来了通知。

没有将疑问提出，夫妻二人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盘子肉都没有动筷子，皆叹了口气。心中带着落寞，关灯进房了。

穆沐跟着管家上了宅子二楼，走到了走廊尽头，没有点钨丝灯，宅子里漆黑一片。

管家将人送到房门口便打算离开。见穆沐呆站在门口没有动作，这个老头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已经驱过邪了。”然后箭步离开。

心里本能一阵打鼓，但是心里却知道就算是死了也总不会是真死。扭开了房间门锁，依旧没有点灯，一股潮湿的木头味还有一股勾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傻华，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凭着窗外的月光，朦胧地看见候玄英坐在床上，手上竟然点了烟。**本可以收敛，可这一缕青烟便可以让它重新张牙舞爪。

那苍白细长的手轻轻在床头柜上弹了弹烟灰，细小的烟尘抖落在橘子皮里。

穆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心中仿佛有万千蚂蚁在爬。“你抽的方式不对，你给我一根，我教你。”

候玄英不是小气的人，歪着头抬了抬眉，“噢？”接着便把床头柜上的烟盒向穆沐抛去。

都是没长大的小伙，躲着抽烟这事儿人越多越刺激。

穆沐没有再划一根火柴，而是起身走向了候玄英的床，然后与床上的人头抵着头，用他手中的烟将自己唇边干燥的烟草点燃。

青涩的脸庞在火光里微微点亮，可眉目间却又有了不属于这具躯体的沉稳与故事感。候玄英就任凭着眼前人做出这种熟稔的动作，他将烟头碾在橘子皮里，然后把手交叉在肚子上，靠着枕头默默观察着。

穆沐仰起脖颈，朝空中吐了一口烟圈。

候玄英脑袋歪在枕头上，懒洋洋地道出一声喝彩。

无名指和中指夹着烟，穆沐眯起眼，瘫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他仿佛今天才活过来一般，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

“你抽烟还挺帅。”候玄英阴阳怪气着。

穆沐闭眼扬了扬头，表示自己帅得很容易。一句话不愿意多说，他就这么任凭自己漂浮在烟草所带来的快感之中。

“你就不怕我告状？”见眼前的人对自己熟视无睹，候玄英冷不丁又补了一句。

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小孩子，有爹娘管。穆沐突然回神，瞪了一眼这个真正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然后将口里吐出的烟又重新吸回了鼻子。

看着丝缕白烟从口入鼻，候玄英也是觉得新奇，“刚刚这招你教我，我可以尝试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穆沐翻了个白眼，将这房间的窗户打开，将烟头弹了出去。“不要。”接着拿手挥了挥，试图散掉身上的一股烟臭味。

“学什么抽烟，学点好的吧你。”

“傻华，”候玄英倒是来了兴趣，在床上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烟在那个年代可是稀奇货，可以当交换货币使用的珍贵宝贝。穆沐不傻，没有回答，马上换了个话题。

“你别关心我了，我怕你喜欢我。”

“你神经病吧。”

穆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脸。“你弟弟葬礼那天是你把我嘴巴亲了，到底谁是精神病，真是太恶心了。”接着假装干呕起来。

床上人的脸色变得又青又绿，表情阴沉下来。他是在葬礼那天没有了记忆，之后家里人也没人敢提这件事。父亲有意疏离，母亲甚至直接变成了个疯子，每天在房里唱歌，自言自语。

难不成他们知道了...

“朱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话问的，知道是不是你把自己弟弟头摁在水里溺死的吗。穆沐心里腹诽，但是脸上却表现得一脸呆滞。你个坏比日后做的坏事更多呢。“我该知道什么，玄英哥。”

月光洒在床上，那人的脸苍白得很吓人。

“候玄德是我杀的。”窗外的南风往屋子里灌，吹动了窗棂旁的白纱，一些热浪涌了进来。

“你也是我推下楼梯的。”

穆沐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吞了口口水，不敢把后背露出。“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较丑看不顺眼，也许你弟弟也不讨喜...”

“是的。”候玄英穿上了拖鞋，就这么坐在床边。“你是老候派来的是吗。”

这可真是道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