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睛 第3章 第 3 章

朱华想不开自尽的事情在小镇里传得沸沸扬扬，本来在朱家夫妇看来朱华脑震荡就还没恢复，现在更是对朱华的精神状态感到害怕，每时每刻都要陪着这个小萝卜头。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穆沐现在心里不是滋味，但为了印证脑中的想法，在崔青阳离开朱家院子后的一周，他打算和薰风一起去青池附近逛逛。

“华子，和娘说说，来这里做什么。”薰风捡起一根树枝，边走边用树枝戳戳泥巴，翘翘树干。乌黑的头发编成一股麻花辫放在左肩上，她笑得灿烂，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

穆沐心里腹诽，要管一个差不多同龄的人叫娘，他做不到。他没有回应，一个人独自往前走，薰风见状也没有说话，就在后面默默跟着。

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个人影，穆沐心里感觉奇怪，却又庆幸没有事情发生。

“我想在这里待到晚上。”

“不行的噢，太阳下山我们就要回去了。”

这确实没得商量，青池环绕一周都是茂密的竹林，晚上会有蛇出没。

薰风就这么依着朱华，从正中午的炎炎烈日陪他围着这片竹林逛到日落西山。最后见朱华主动伸出的手，薰风笑着牵住，两人一同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个噩耗盖过了傻小子朱华喝敌敌畏的事情散播出来，悲伤的气息弥漫在镇长宅子的每一个角落，候玄德去世了。这个孩子比朱华还要小一些，才十三岁。

“怎么死的？”薰风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一股悲伤与惋惜。前些天才见到这个腼腆的小男孩在他妈妈怀里撒娇的样子，现在却已经没了气。

隔壁王婶带了把瓜子过来专门和薰风八卦，自然是清楚得很。“被青池淹死的，就在昨天上午。”

薰风瞪大了眼睛，在一旁偷瓜子的穆沐也是一楞。一条生命就这么从他手里溜走了，明明他可以做些什么。

可是大纲上玄英弟弟的死只是一笔带过，穆沐能记下完全因为职业病，控制不住喜欢梳理每个事件发生的时间线罢了。

“游泳吗？”

“好像和哥哥一起在竹林找他妈妈遗失的一只翡翠耳坠，那傻孩子以为在池子里，便下去了吧。”王婶说着，接着麻溜地吐出瓜子壳。薰风故作吃惊地点了点头。

“是候家的管家发现的，将孩子从水里抱出来。”一旁王婶的老公扇着蒲扇也说着，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听说他哥看见管家在水里抱着弟弟，是疯了一般往水里跑。”王婶说着，五官皱在一团，“可真是兄弟情深啊。”

树上的麻雀也听了一嘴八卦，仿佛听不下去了一般，振翅就扑棱走了。

同样听不下去的还有穆沐，他也借着肚子痛溜出了家门。

一个人呆呆站在青池边，阳光洒在水面上，浮光跃金，像是一块洒了金粉的翡翠一般。穆沐出了神。

突然膝盖一软，穆沐整个人重心不稳就要往青池里倒。

“这么着急，又想自杀吗。”身后突然有了声音，接着穆沐感觉到衣领被揪住，虽然被勒得呼吸困难，却也是捡回了一条命。

可穆沐自己不知道，自己裤子膝盖后面有鞋印子。

“傻华，你欠我一条命，要帮我做一件事。”

“傻华”回头，突然一惊。虽然还不知道他是谁，但这相貌和气质不难猜出肯定是一个男主，既然不是崔青阳，那就只能是......

说话的人，正是候玄英。

让穆沐膝盖发软的元凶，也是候玄英。

而且这候玄英，怎么长得有点神似童遥？穆沐将候玄英打量了一遍，发现还是候玄英更帅一些，一双眼尾上扬的丹凤眼，灵动有神，肯定是比无神的大黑洞强太多了。

“还想再死一遍是吗？”候玄英说着，显然是发现穆沐目光的打量。

穆沐也不是好惹的，“你的眼睛这么好看，不怕被拿来献祭给重瞳武神吗？”冷不丁来了一句。

这瑶光镇，每十年就要有一个活人被献祭，然后再也杳无音讯。被献祭的都是眼睛好看的人儿，不分男女，特别是瞳色好看的。

候玄英倒是不害怕，反倒说着：“所以你长得丑，就有本事叫嚣了？”

穆沐一阵无语，看着青池里的倒影，哽咽了一下，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真是一个刻薄的人啊。

因为朱明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屠户，经常去候家的宅子送新鲜的牛肉，所以两家关系比较熟络，朱华也就和差不多大的候家兄弟玩了起来。候玄英十七岁，算三个人里面最大的了。

候玄英看穆沐吃瘪，也是心情好了起来，便在这个十四五岁大的小屁孩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给了他一项“重大”的使命。

穆沐听完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心想童遥作品火真是有原因的，笔下每一个人物形象都是立体的。比如眼前的青年，虽然恶毒阴险，但是却依旧保留着部分稚嫩与童真。

见到这种反应，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仿佛有些不太理解眼前的傻华为何如此惊讶。但他也不在意，转身便打算离开了。

......

凉风吹来，给盛夏的世界带来了凉爽，也让深秋的世界更加萧瑟冰凉。

坐在电脑前喝酒的童遥突然打了个冷噤，便站起身去加了件外套披上。他的编辑已经昏迷了快一周，见穆沐吃瘪本来是件开心的事，可他心里却怎么都不畅快。

他已经想好了报复穆沐的办法，可这个不争气的脆弱身板就这么昏了，都来不及读他的小说。

是穆沐让他放弃了自己的犯罪小说，去逼他迎合市场的口味。童遥每写下的一字一句都觉得恶心，觉得自己的身体背叛了自己的心。但这种背叛行为却让他声名远扬，童遥只觉得痛苦，觉得是折磨。

所以童遥专门写了这本小说，来恶心穆沐。

一口兑了饮料的白酒下肚，童遥心里还是不畅快，有种费尽心血结果白忙活一场的感觉。

落地窗外是被霓虹灯和车尾灯点亮的黑夜，他坐在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电脑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漆黑的瞳孔里尽是漠然，他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酒，喉结不断滚动，麻木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已经两天没睡，没有工作，没有赶稿，没有娱乐，他就盯着自己写完的新小说，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翻阅。

直到呼吸都充斥着酒精的味道，眼前变得模糊不清，耳边安静得只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响，童遥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